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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甘陶搬進了新公寓。

收拾整理是最耗費精力的,肌肉酸痛難耐,像久未鍛煉的人做了極限運動的後遺症。她後仰栽倒在軟綿的床上,連一根指頭也不願再抬。

不知不覺,小憩片刻。醒來后已然過去二十分鐘,她意識矇矓地拿起手機,打開微博。

自上次“漫畫門”風波后,甘陶將拍下的圖片還有警方予以的責任公示上傳到微博,並簡單闡明事情經過,嚴正自己專業態度,不再接受超越極限的惡意詆毀和謾罵。並且在經過線上諮詢的幾位案主同意后,她將諮詢會談記錄整理,編輯微博長圖上傳,附上案主們經過諮詢治療后的心得體會。

一時之間,粉絲大漲,眾人對她所經歷的事情又驚又氣,紛紛微博評論表示支持鼓勵。置頂微博的線上諮詢更多,她也秉承先例定時抽取回復,盡職盡責。

心理諮詢師“一隻陶寶”,似乎已逐漸脫離因漫畫家崎君而帶來的虛擬光環,在獨屬於她的一小處領域,兢兢業業,聲名鵲起。

刷新。

與以往呈穩定態勢的活躍不同,今天的微博好似又出現那種瘋狂的漲粉和評論,撲面而來的微博轉發點贊量,就跟當初被崎君微博“翻牌”一樣。

甘陶的心咯噔一下,點開@那一欄——

她最新的那條長圖微博,被崎君轉發。

@崎君:你總在醫治別人的內心,什麼時候能回頭看看我?我很想你。//@一隻陶寶:光明仍在,我們亦堅守長圖。

甘陶冷不丁扶額,嘴角抽搐。

他怎麼不去演偶像劇?

鋪天蓋地的評論,是喜聞樂見的吃瓜群眾激情澎湃的祝福——

“恭喜!!!!!!!!!”

“崎大好可憐啊,單相思啊!”

“天哪,直男淪陷,說出的情話我要溺死了!!”

“那我就祝福崎大早日上了一隻陶寶,別贊我,羞羞。”

“咱們崎大終於有把自己嫁出去的心了!理智祝福!黑子去死!”

“我記得上回有網友腦洞了一個陰暗系漫畫家和心理諮詢師的故事,微博的大大們,同人文又有素材了!”

“我好傷心啊!為什麼有人能泡上崎大!我也想啊!”

“……”

自從魏孟崎知曉甘陶“漫畫門”事件后,當即發了條就此封號的微博,揚言從此淡出圈子,不再提筆畫懸疑漫畫。那天微博上炒得沸沸揚揚。大家起初懷疑崎君微博遭遇盜號,后他所在的圖書文化出版公司官博轉發,言語隱晦,但可表明尊重崎君本人意願。一時之間眾說紛紜,有悲傷有不滿,有默默接受也有義憤填膺。

直到甘陶發出了那條公示微博。

種種緣由連成一線,懵里懵懂的大伙兒總算知曉前因後果了。

崎君入圈低調異常,他的性格本身就不討喜,冷淡無趣,幾乎不和粉絲互動,新作品發售的宣傳微博均像背後團隊幫忙擬發,一心創作遠離是非紛爭。只不過真的才華橫溢,外加小道消息稱他是該一線出版公司高居榜首的寵兒,再加上現下很多粉絲都喜歡“反差萌”,他表面看上去妥妥的鋼鐵直男,但自始至終秉承“三不拖”原則:不拖更新、不拖出版、不拖劇情,以“從不讓漫畫迷失望的走心內容”而坐擁了大片真心愛戴敬仰他的粉絲群體。

能讓他勃然大怒特此發博,想必有些人、有些事在他心中的分量極重。

人品面前,私黑滾邊。

漫畫家崎君和心理諮詢師一隻陶寶的關係,不言而喻。

當晚,那條封號的微博被刪除,也讓眾人紛紛鬆了口氣。

要知道,甘陶可是用盡她三寸不爛之舌,好說歹說,才把魏孟崎勸到刪了微博。

當然,身心皆為此付出了“代價”。

甘陶無奈,扔下手機,去廚房喝了杯水工夫,一回來又是滿屏不消停的紅圈數字。

@崎君:我只喜歡她,你們沒機會。//@冰鎮西瓜汁最好喝:我好傷心啊!為什麼有人能泡上崎大!我也想啊!//@崎君:你總在醫治別人的內心,什麼時候能回頭看看我?我很想你。//@一隻陶寶:光明仍在,我們亦堅守長圖。

下方的評論,不用看也知道,打雞血似的激昂。冷麵直男猛然間荷爾蒙爆棚,搖身一變甜言蜜語浪公子,效果……像狂飆的腎上腺素。她彷彿能腦補出粉絲們在房間尖叫,在床上翻滾,在屋子裏亂跑的場景……

嘆了口氣,甘陶鬆了手機,張開雙臂躺回床上,笑了。

滲了汗,肌肉酸疼,卸了力氣后連帶意識也懵懂,迷迷瞪瞪地做起了夢。

夢裏還是她搬着大箱子從宿舍樓道跑下,但卻低頭從欄杆縫隙間瞧見了正在上樓的魏孟崎,直到他們重新回到初遇時的原點。她怔怔地站在一旁看他,看着他目不斜視地和她擦肩而過。

沒有撞掉東西,就沒有他們的初識。

甘陶突然回頭,躍上兩層台階,扯住了他的衣袖。

“魏孟崎!”她喘着氣,叫他。

他回頭,詫異挑眉,些許打量后,笑問:“你認識我?”

“我是你未來的女朋友。”

這句話也不知是說出口了,還是夢裏的她在心中反覆念着。畫面突然如鏡花水月,泛起層層漣漪,又像卡帶的視頻線路,嗡嗡嗡地響個不停。

她蹙眉,剛抬起頭環顧四周,畫面一黑。

睜眼,是房間裏雪白的天花板。她迷糊地緩了兩秒,側頭去看一旁不停振動的手機。

原來是電話。

她呼了口氣,拿過,接起——

線路那頭有幾秒的停頓,隨後喊着她的名字。

甘陶扭着脖子起身,應道:“陳姨,怎麼了?”

陳姨平靜地問:“在哪兒?忙嗎?”

“今天搬家,剛睡著了,前面兩個電話沒聽見。”甘陶解釋道,敏感地覺察她致電的來意,“怎麼了,是不是爺爺犯病了,還是又咳血了?”

“不是,沒犯病,也沒咳血……”語畢,她聽見了那頭欲言又止的嘆氣。

背脊靜電般刺痛,冷汗涔涔。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老畫家突然暈倒,緊急送進ICU。

甘陶猛地站起,打開衣櫃翻外套:“是跟兩年前那次一樣,又暈倒了嗎?哪家醫院……”

“走了。”

大衣袖子套到一半,僵住,布料摩擦,順着手臂滑落在地。

陳姨道:“人走了,就二十分鐘前。義工去喊他吃飯,沒動靜,推門進去,就跟睡著了一樣……走得很安詳,不痛苦。這邊我先處理,到時候,你過來一趟。”

“爺爺,我想吃糖葫蘆!”

“好,給陶陶買串兒最大的!”

“爺爺,我想吃糖葫蘆!”

“好,這次考試有進步,給陶陶買!”

“爺爺,我想吃糖葫蘆!”

“都是大孩子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行,爺爺買好,你周末回家啊,可以吃!”

“爺爺,我想吃糖葫蘆……”

“大學那兒沒有賣?等你放假回來,爺爺帶你去買!”

“爺爺,那是賣糖葫蘆的,你想吃嗎?”

“糖葫蘆……糖葫蘆……陶陶想吃,給陶陶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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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與你,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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