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發賣冬雪
沈清清平復了情緒,看沈茗身上濕了一片,不好意思道:
“你,你衣裳都濕了……”
更沒有想到沈茗沒有嘲笑她,竟然還安慰她。
沈茗淡定地點點頭:
“哭痛快就好了,出了這個門,眼淚就給我收起來,你哭他人笑。”
沈茗看着沈清清撅了撅嘴,
“我就是看不慣那個女人的嘴臉!大姐姐你說得對,我這就回去。”
沈茗輕拉住了急性子的沈清清,略思考了一下說道:
“你先去洗把臉,我換身衣裳,我與你一同過去。”
沈清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找沈茗,她們倆的關係變化地太快,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就是感覺,這個沈茗似乎變了好多,變得挺溫柔的……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走吧。”
沈茗換了身衣裳出來,沈清清吸了吸鼻子,拉住她的手。沈茗側眸瞧了一眼,略帶嫌棄的回握住。
二人剛走近二房的院子,就聽到摔東西砸碗的聲音,爭吵聲再次響起。
周氏怒吼道:
“你還要不要臉了!?兄長的女人你都能看上佔便宜!也是沒誰了!”
周氏母家強盛,奈何周氏太過無腦強勢,下嫁給了沈越,沈越頂多頂頂嘴,也不敢打她動她。
此次也是惱火極了,死豬不怕開水燙地鬧道:
“你以為你個潑婦能好到哪裏去?要不是我,哪個人敢要你?不懂得珍惜,還自以為是,你以為自己有多大魅力?”
沈清清漲得滿臉通紅,家醜不可外揚,如今被沈茗聽得一清二楚,她再難抬頭了……
張氏和沈哲也一同趕來,沈清清忍不住對比,人家夫婦與自家爹娘……這時,看熱鬧的兩位姨娘也跟了過來。
沈越自知自己吵不過這母夜叉,看見沈哲,立馬跑過去躲在他身後,道:
“大哥,你看這個潑婦一點道理也不講。”
沈哲無語地推開他,周氏看見這一對恩愛夫妻,嘲諷道:
“好啊,許是你們不想有個小妾,又不好拒絕得罪劉尚書,才設計害了他吧?連兄弟都要設計,你們大房的良心被狗吃了?我一定要到母親那裏討回公道!”
哭得稀里嘩啦的蓮蘭捂着紅腫的臉,為沈哲辯解道:
“不是的夫人,是我與二老爺相愛,所以才……”
“賤婢閉嘴!”
周氏氣得差點一腳踢過去,嫌惡道:
“也不看看自己是誰,有你說話的份嗎?”
才多久便相愛了?沈茗的目光在衣衫不整的蓮蘭身上,一寸一寸往上移,移到她的臉上。
蓮蘭感受到一道無法忽視目光。隨着目光看了過去,觸及那道微冷的目光,忙低下頭!
“此等事情,不能讓女孩們玷污了眼睛。”
張氏有些責怪地看了一眼沈茗,命身邊的嬤嬤把沈茗和沈清清帶走,再驅走了看熱鬧的奴婢姨娘。
沈清清悶悶不樂,沈茗也不會主動開口,傍晚微風帶了絲涼氣,恐怕又要下雨。荷花池裏的錦鯉露出水面,又鑽了下去,連蜻蜓也飛得毫無章法。
想到自家的事情,沈清清語氣不善地說道:
“大姐姐今日的笑話也看夠了吧。真羨慕大姐姐的父母親,能夠相濡以沫。那是我娘的犧牲換來的,大概大姐姐永遠不懂吧。”
沈茗聽得懂,也能理解這女孩兒的幼稚,看了她一眼,反問她:
“誰說我不懂?”
“你家又沒有姨娘,你家又沒有庶妹,你別以為你說你懂就可以讓我……”
對你好點,和你當好朋友。沈清清頓住,改口道:
“可以讓我對你改觀!”
沈茗只差翻個白眼,語氣有些無奈的說著:
“我家是沒有,但不代表我周圍有這樣對我沒好心思的人吧?”
“全家都寵着你,誰敢對你沒好心思啊。”
沈清清又一酸。
“難道你不是?”
被沈茗這麼隨口一問,沈清清就像炸毛的貓一樣,眼睛瞪得大大的說著:
“沈茗你這句話什麼意思?我才沒那麼無聊害你!”
“兩位姐姐在這裏啊。”
一道聲音傳來,沈玉茹身穿鵝黃色的衣裙,身後的丫鬟捧着荷葉與蓮蓬。
“你來做什麼?”
沈清清看到沈玉茹一臉嫌棄,厭惡之情表現在臉上。沈玉茹是二房庶女,平日裏沒少跟她搶東西,下絆子。
上一輩子,沈玉茹爬上了自己姐夫的床,與沈清清共事一夫,這對沈清清打擊很大,一病不起,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
然而沈玉茹卻是一臉無辜,聲音甜甜的說到:
“我看到兩位姐姐在這,便過來大聲招呼,另外聽說這荷葉可以做叫花雞,味道極其鮮美,我方才命人摘了一些荷葉,看到大姐姐在這裏,便想問姐姐們要不要隨我一起做道叫花雞?”
挑撥離間,沈茗淡笑一聲,
“天氣太過炎熱,叫花雞有些油膩,我便不去了。不過茹妹妹這蓮蓬摘的不錯,可否曾送幾支?”
“大姐姐想要拿去便可。”
沈清清有些嫉妒地看着沈茗,彷彿自己地的東西被搶了一般。
“大姐姐要蓮蓬做什麼?”
“想喝蓮子羹。”
“蓮子羹嗎?蓮子鮮嫩,其味甜美,是道夏日極佳的解暑佳肴。”
沈茗點點頭,沈清清捏捏拳頭,想默默離去,卻被沈茗拉住:
“明日二妹妹來我這吃蓮子羹吧。”
沈清清一愣,臉色緩和,“好啊。”
沈玉茹一聽,臉色不是很好,自己給別人做了嫁衣!
剛回到容顏院,余笛便進來。
“奴婢在門外侯着,聽他們爭執半天,後來決定把蓮蘭送到城外的莊子上。”
余笛幸災樂禍地說道:
“小姐是沒看到推開門時,那蓮蘭心如死灰的表情,可笑極了!”
沈茗也鬆了口氣,蓮蘭算是解決了,沒想到她竟然爬上了沈越的床,沈茗坐在窗邊胡思亂想着,手中的書一頁也沒有翻,冬竹見了,提醒道:
“小姐早些睡吧,這麼晚還在看書,眼睛會受不了的。”
“嗯,我知道了。”
沈茗答應一聲,外邊突然下起了大雨,雨疏風驟,吹開了沒關緊的窗,冬竹急忙過去關緊。
管家嬤嬤這時在門外敲了門,冬竹疑惑地問:
“誰呀?”
“是我,小姐睡下了嗎?”
管家嬤嬤在門外撐着傘,冬竹移步去開門,連忙請她進來。
沈茗放下書,問道,
“嬤嬤這麼晚了可有事情?”
管家嬤嬤恭敬服了服身子說道:
“老奴有事稟告。”
“說。”
“今日傍晚,也就是小姐與二小姐一同去二房的時候,我看到了冬雪姑娘戴了支金釵子,極其眼熟。我便問她‘你這釵子實在哪兒買的?我看好看得緊’她回答得含糊不清,說是她哥哥給她買的,他也不知道在哪買的。”
像冬雪這樣家世貧寒的女子,一般戴銀,戴了金子,倒有些吃驚,管家嬤嬤低聲道:
“這隻釵子,就是小姐丟的那支金花流翠釵。”
沈茗沉思,她也知道,這偷東西的人是她手下的人,而嬤嬤的意思,是冬雪偷了東西。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又一下,比屋檐滴下的雨水更加低沉。冬竹站在一旁不說話,管家嬤嬤聽候着沈茗的指令。
良久沈茗淡淡道:
“嬤嬤說的我記下了,冬雪自幼伺候我,沒有十足的證據,我也不好處置,嬤嬤既然這樣說,那就得有證據。”
管家嬤嬤是何等精明的人,一聽便聽出沈茗的意思了,這冬雪是容顏院的老人,跟着沈茗從小長大,隨意兩句話就被處置了,沈茗名聲會不好,惡人還得她來做,
“老奴明白。”
管家嬤嬤退下后,沈茗想到了前世,冬雪討好她,所以做事都是交給冬竹,賞賜卻是冬雪拿。
最後還想爬上周清乾的床,與周清乾一夜風雨後,自以為自己就是主子了。卻還是死在庄姿雅指使的小妾手裏。
她突然想到,前世蓮蘭成了姨娘,母親引了牙婆進來讓張氏挑選丫鬟,當時冬雪嫁禍冬竹偷了東西,她偏聽偏信,若不是從小的情誼,她已經發賣了冬竹,冬竹貶為三等丫鬟,她又選了一個。
她取名冬青。冬青不愛說太多話,做事沉穩,冬雪就是看她不愛說話,所以叫她選了冬青。
冬青忠心耿耿,一個掌柜看上了她,想娶她做續弦,聽冬雪說了掌柜的種種好,冬青便被她嫁了過去,卻不想,把冬青推入了一個火坑……
才第二年,冬青說是在生產時難產而死,一屍兩命。後來她才聽說,這家老闆喜歡折磨女人……
沈茗又開始發獃,眼裏全是悲痛,冬竹有些擔心,在一旁看着沈茗。
等沈茗好些了,冬竹服侍她注意,吹熄了蠟燭,漆黑中的雨聲淅淅瀝瀝,那麼清晰,那麼好聽,那麼安寧……
次日,管家嬤嬤藉著換季的借口查賬,而且沈茗還同意了。容顏院掀起一片小震動,畢竟這位大小姐從來不管這些東西。
貪念是人的劣性,畢竟是錢,誰都會喜歡的。
管家嬤嬤雷厲風行,一下午便查清賬務。
待管家嬤嬤清點出來自己攢的首飾銀兩,沈茗才覺得自己十分有錢。
管家嬤嬤膽戰心驚地跪下說道:
“請小姐明察,老奴絕對沒有中飽私囊!這些東西老奴一直放在小倉庫里,還有一些在小姐的房間裏,老奴記得這支金彩翠玉釵,小姐喜歡便命人放在了房裏,後來小姐又不喜,便一直沒戴過。
還有許多物件也是如此,比如金花流翠釵,玉鐲……這些老奴真的不知道為何不翼而飛啊。”
沈茗點點頭,親自將管院嬤嬤扶起來說道:
“劉嬤嬤起來吧。我知道不是你拿的,畢竟你是母親親自選的管家嬤嬤,人品自然信得過。”
忽然管家嬤嬤將目光落在沈茗身後的冬雪身上,
“老奴想起來了,冬雪頭上那支金彩翠玉釵就是小姐的。”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冬雪身上,冬雪心裏一驚,沒想到管家嬤嬤親自發難還是當著沈茗的面。
平日裏她仗着沈茗的寵愛,沒少搜刮容顏院的財物,一開始她還遮遮掩掩,後來就變得明目張胆,昨日管家嬤嬤問她時她還抱着僥倖的心裏,今日又將釵子戴了出來。
“小姐明察啊,這是奴婢自己買的。”
冬雪跪在地上,哭訴道,若是以前,沈茗不會追究這一點小事,可是現在,她不是當初那個沈茗了。
她閉上眼睛,並未說話,管家嬤嬤厲聲說道,
“你不要狡辯,小姐的首飾都是定製的,每個首飾上都有一個印記,小姐的這支釵子上應該有一個茗字,你若是清白,便可拿下來讓我們瞧一瞧。”
說著給幾個粗使嬤嬤使眼色,幾個人將冬雪按在地上,將釵子拔下,冬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在沈茗腳邊,“小姐,這是你賞奴婢的啊……”
“我何時賞你的?”
沈茗接過釵子仔細打量,冷眼看着冬雪,
“我所賞賜的首飾都是記錄在冊的,冬雪你太讓我失望了。”
冬雪看到沈茗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完了,他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想破腦袋也想不起來,到底哪裏出錯了,自從她探親回來,就變了。
沈茗有些不心痛地閉上眼睛,片刻,
“冬雪,偷盜主人財物,按照家規,發賣。”
“小姐,奴婢知道錯了,繞了奴婢吧。”
冬雪趴在地上苦苦哀求,沈茗低下身子,滿眼傷痛,
“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著頭也不回地進了內屋,身後的粗使嬤嬤將冬雪拉了出去。
自從處置了冬雪,容顏院的風氣都好了不少,畢竟一向得寵的冬雪,都能說賣就賣,更何況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