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重生
夜色如墨,然而沈家上下卻依舊燈火通明,隱隱透着些許緊張的氣息。
“小姐醒來了嗎?”
“回陸嬤嬤話,小姐還未醒來!”
小丫鬟回道,語氣中帶着真切地擔憂。然而聽了丫鬟的回答,陸嬤嬤的眉頭卻是皺地更深了。
“夫人吩咐過了,若是姑娘醒了,定要第一時間通知夫人,切不可怠慢。”
話音剛落,忽地,原本無際的黑夜被閃電撕碎,嚇得陸嬤嬤與小丫鬟一抖。
雷電之後,隨即而至的是傾盆大雨,院裏的梔子花香越發濃郁,氣息在雨水中愈發瀰漫,隨風湧進屋子,搖晃着那搖搖欲墜的燭火。
這雨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陸嬤嬤心中嘀咕了一句,正欲轉身離開,忽然聽到屋裏傳來丫鬟的聲音,
“小姐醒了!”
忙走進屋裏,看到床上的少女睜開看眼睛,陸嬤嬤緊皺的眉頭終於展開,面帶欣喜,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謝天謝地,小姐終於醒了,這下夫人可以放心了。”
送走那位嬤嬤,一旁的小丫鬟又細問了幾句,這才急匆匆地離開去去給夫人送信。
待陸嬤嬤走後,小丫鬟轉身掀開帘子,燈火之中才看清她的面容,輕柔秀美的五官,眉眼之間一抬首,微皺娥眉突然鬆開,欣喜道:
“小姐,你可算醒了!”
此刻沈茗發愣地坐在床上,秀長如墨的長發披散着。她垂首攤開手,這雙手白皙修長,看不出一絲傷痕,甚至是不染纖塵。
“小姐?”
冬竹快步到床邊擔憂地探了探她的額頭。沈茗回神,看向她,冬竹的眼神中疑惑夾雜着關心,對剛喚來的丫鬟道:
“快去叫府醫!。”
隨即又湊近沈茗,聲音有些擔憂的問到:
“小姐你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這分明是她未出閣時的冬竹,俏麗文靜。難道是自己做夢?
沈茗眨眼,收斂起自己的情緒,暗自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讓她清醒,腦內思緒千轉,忽然一個想法讓她差點喜極而泣。
難道她這不是做夢,而是她重新回來了!
淚眼婆娑中,曾經的那一幕幕有重新湧入了腦海之中。
上一世她被那男人的花言巧語矇騙了心智,為了他沈茗幾乎成了千古的罪人,更是疏遠了身邊的人,可以說為了那人的前程她傾盡所有。
然而換來的卻是她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背叛和折磨,當那人終於得償所願登上了那至高無上的寶座之後,曾經那偽裝的假面也隨着那向上的步伐一併撕去,袒露在了她的面前。
幸虧上天有眼,讓她重生回來!
這麼想着沈茗便掀開被子,欲要去梳妝枱處,冬竹見了忙扶住,
“小姐,您的身體才剛剛好,可千萬不能下地啊!有什麼事情吩咐奴婢去做便可。”
擔憂的聲音聲音瞬間將沈茗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斂住情緒轉身看向冬竹。
見她眼底烏青,臉色有些蒼白,一臉疲憊之態,縱使現在思緒萬千也只得咽下去,關切的說到:
“冬竹,你守了那麼久,也累了,你下去休息吧。”
“謝小姐體諒,冬竹不累。”
看着自家小姐,冬竹的心裏覺得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沈茗也不強求,便任由她扶着自己到梳妝鏡前,看着鏡中的女子,面色雖然有些蒼白稚嫩,但容色俏麗,明眸皓齒,一看便是處尊養優的大家小姐,哪裏還有半分怨婦的模樣。
她伸手摸了摸額角,刺痛使她條件反射地微微皺眉,若是沒有記錯的話,現在應該是她十四歲那年,她和二房的大小姐沈清清起了爭執,被推倒撞傷了額頭,昏迷了好幾天。
齊周正年的八月初七。
她深刻地記得這個日子,因為擦了沈清清所謂“賠罪”的葯,她的額角留了疤痕。
後來,為了周清乾,梳着齊眉穗,嫡女沒了嫡女的樣子。
貴家小姐皆是以樣貌才華權勢取人,為了討好某些人,就以她額角上的疤痕嘲笑。
她記得母親曾說過說:“若是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是不會在意你的容顏,乾王並非你的良人。”
當時她不懂事,責怪母親不為他人着想,只記住了周清乾說:
“沈茗,並非我介意你的容顏,而是怕你被流言蜚語困擾。”
“若是我權勢滔天,也不必讓你受這等委屈了……”
想來還真是可笑,流言蜚語皆是因為他,自己受的委屈也是因為他。
什麼權勢滔天為了她,只不過是騙自己的一些鬼話罷了!
如今想來,真是可笑至極!這個男人說的話有幾句真心的?
既然老天讓她重來一次,那她便做那個周清乾所說的,薄情寡義,心狠手辣的女人!
翌日,沈茗已經穿好自己的衣裳。坐在銅鏡前,檀木門被輕輕推開,冬竹端着一盆洗臉水進來,見坐着的沈茗微微驚訝,
“小姐今日起得真早。”
她微微一笑,冬竹一怔,斂起些笑意。
不知為何感覺自家小姐似乎變了般,身遭的氣質似乎沉穩了許多,往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夫人那邊催了又催才起來,今日竟然起那麼早。
任由冬竹給自己挽了髮絲,用過些許早點墊墊肚子,便出了門。
夏天的天亮得早些,沈茗着一身青蓮碎花衫,看起來也順眼乖巧許多。淡雅玉蘭繡鞋踏過細碎的鵝卵石,暗自深吸一口氣,舒適的感覺漫延全身,讓沈茗舒服的勾了勾唇角。
沈家園裏的路旁種着四季的花,聞到的不僅是花香,還有重生的喜悅,一切可以重頭再來的慶幸。
“小姐是要去老夫人那兒?”
“嗯。”
微微的點了點頭,聲音中透着些許的溫柔:
“母親定也在那兒,前幾日讓母親和祖母擔憂了,今日好了許多,前去給祖母請安,也好讓她老人家放心。”
她記得,自己這個祖母喜靜,不愛管沈家的事。於是免了小輩的請安。但是她記得母親是恪守規矩,每日向祖母請安。
也許說不了幾句話,但是規矩到了,尊重到了,也應該是讓這位祖母有些寬慰吧。
一條小路,思緒已經翻了幾番。
走到佛安院,院外也沒人守着,她便習慣性地上前敲敲門環,一旁的冬竹詫異地連忙上前,低着頭,有些惶恐地說道:
“小姐,這些事由冬竹來做就好了。”
“一個敲門的小事而已,你家小姐我又不是瓷娃娃。”
沈茗輕笑一聲,沒了平日裏的驕橫跋扈,溫和了許多。看的冬竹一愣,隨即低頭嘀咕着:
“誰說不是瓷娃娃的?明明就是個瓷娃娃。”
沈茗聞言搖頭一笑,那朱紅大門恰好被一位嬤嬤打開,看見還包紮着額角的大小姐,頓時怔了一下。
這位大小姐自從長大後來佛安院的次數少之又少,今天怎麼……
“嬤嬤,打擾了。”
溫和的聲音瞬間讓嬤嬤回神,連忙往一旁讓了讓,請沈茗進來。隨即連忙給她引路,滿是皺紋的臉上帶着和藹的笑容說著:
“老夫人前幾日還念叨着大小姐的傷,不知大小姐的傷好些了嗎?”
聽到這話沈茗不知道老夫人是否真的關心她,畢竟自己也未關心過這位祖母,隨即淡然一笑,回答道:
“勞煩祖母為我擔憂了,我已經好多了。不知祖母身體可好啊?讓她老人家擔憂,是我不孝。”
客套話說到庭前,老夫人和她母親的交談聲隱隱約約聽得見。
庭院前的桂花樹已經有了花苞,不過昨夜的大雨衝掉了許多,清新的香氣四溢。
她掀開帘子,珠簾輕響,嬤嬤請沈茗進去,轉頭對老夫人笑道:
“老夫人,大小姐來看您了。”
老夫人也是一怔,隨即笑着招招手,開玩笑說:
“大丫頭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我這個老傢伙了?”
步伐輕快的朝老夫人走去,許是常年禮佛,身上也有些溫柔的香火味,時間在她身上雕刻出的痕迹讓她看起來更加和藹安詳。
“祖母,孫女不是想你了嘛……”
聞言沈茗皺皺鼻子,裝作不開心的樣子,
“祖母不喜歡孫女來嗎?哼!”
小的時候沈茗也是十分親近老夫人的,只不過後來受人挑撥,跟老夫人疏遠了。
“你這個丫頭啊,可是許久不來佛安院了,不是祖母不喜歡你,而是你嫌棄我這老婆子咯。”
伸手輕颳了刮沈茗額的鼻子,嘴角的笑容倒不是作假,她跟沈茗還是有些感情的,畢竟沈茗在她的身邊養過一段時間。
“祖母……”
沈茗無賴般地湊近老夫人身邊,半蹲着趴在她的膝蓋上,撒嬌道,
“孫女可不管,祖母喜不喜歡,孫女都會來煩您,以前不懂事,現在不是懂事了嘛,祖母就不要與孫女計較了。”
老夫人眼裏染了幾分笑意,一旁的張氏看得不禁笑出聲,但想到她還有傷未愈,柔聲道:
“茗兒的傷還疼嗎?今日來這麼早,吃飯了沒?”
溫柔的關懷叫沈茗鼻尖微酸,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更是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悶聲搖頭道:
“母親,茗兒已經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