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漁樵耕讀

隨無涯的一隻手被拷在床架上，醫生剛剛給他測量了體征，對朱嘯虎點點頭，自己出去了。

朱嘯虎冷哼一聲：“別裝死了，你死定了。”

隨無涯睜開眼，虛弱而好奇道：“你怎麼找到我的？我都整容了啊！”

朱嘯虎：“在法庭上，你會知道的，這次，你被判死刑的概率是99.9%。”

隨無涯無所畏懼，虛弱而淡然地怡然自得，說：“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無所謂咯，有幾百萬人陪我一起死，黃泉路上擠破頭。”

朱嘯虎忽然想起這人的身份，不禁不寒而慄，仇恨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恐懼。

經過一番聲色俱厲的恐嚇，隨無涯連眼眉都不動彈一下，朱嘯虎毫無辦法。

另外一邊，得知事情暴露，星洲生物科技的老總鄭裴立刻收拾早已經準備好的細軟，準備逃亡了，什麼親人情人都不如自己的安危重要，萬一隨無涯發動疫苗貼片攻擊，會造成幾百萬人的死亡，那自己也死定了。

他準備駕駛自己的遊艇逃亡，遁入公海，在那裏飄蕩一段時間，看看隨無涯會不會發出致命一擊，無人可以找到他。

他有一個船長，不過，為了一切保密，他沒通知任何人，只有自己和他的簡單細軟。

也許是缺乏安全感，鄭裴很年輕的時候就喜歡野外生存，他知道很多相關的知識，而且知道最先進的野外求生裝備，他的不可或缺的細軟裏頭，就有最先進的套裝，平時沒事兒還自己到野外玩一玩。

生命總是無常，誰知道，自己真的有一天會用上這些奇技淫巧呢？

閃金市出海之後，有非常多的無人荒島，這裏地處印度洋海域，氣候濕熱，不過，鄭裴還是非常希望玩一玩一種非常有趣的裝備，這是剛剛由矽谷發明的一種求生神器，被命名為“石炭紀”。

顧名思義，這是一種用來燒炭的神器。成碳反應，本質上是木材不完全燃燒的產物，傳統的燒炭呢，把握住火候是關鍵，窯爐開啟早了，大多數木材還沒來得及碳化，開啟晚了，已經變成木炭的進一步燃燒，會變成無用的灰燼。

石炭紀這款產品，是一組可以全方位大角度調節焦距的反射鏡組，能夠聚焦太陽能，直接對活生生的樹木進行碳化，人工智能控制燒炭的火候，幾個小時的時間，就可以把一整顆樹木燒成碳，成碳率可達70%，遠遠高於傳統炭窯，而且品質極高。

炭塊可用來取暖和烹飪，不過，取暖是沒必要的，因為這個地方非常炎熱，光膀子都沒問題，用來烘乾濕衣服倒是不錯，烹飪本來也可以在陽光下進行，但希望晚上吃飯就用得着炭塊了，而且可以手工燒烤，充滿趣味。

第一天傍晚，他正好找到了一條毒蛇，可以吃一頓肥美的燒烤。

今天一直很忙，等他閑下來吃碳烤蛇肉的時候，身心才完全放鬆，忽然想到今後無比孤寂的人生，不免心生感慨，然後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見面才幾分鐘就被自己害死了的親生兒子，一向冷酷無情的他也忍不住流下鱷魚的眼淚。

所以，本來應該肥美的蛇肉，變得苦澀難以下咽。

被全世界拋棄是一種什麼滋味？鄭裴抬頭看了看滿天繁星。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喜歡星空，他就不喜歡，太孤冷了，每一顆星星之間的距離以光年計，這種恐怖的遙遠，凡夫俗子才會覺得浪漫，有腦子的人都會心生無盡的孤獨，他一般不敢抬頭看星空的。

“這世界的所有文明，最終一定會崩潰的……”他喃喃自語，想起了費米悖論。他從來沒想過會用疫苗晶片能瞬間殺死幾百萬人，可見，文明的發展會越來越危險，人類註定是在工業革命之後抗不過500年，這可能就是文明大過濾器。

他似乎從來沒想過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因為他本人也是劊子手，還殺害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自己沒有資格責怪任何人，包括喪心病狂的隨無涯。

不聯網的日子真是難熬，儘管衛星互聯網的信號無處不在，但他已經決定了，一個月之內不會上網。

但食物肯定是不會匱乏的，人工智能改變了野外求生的規則，拿釣魚來說，現在的智能魚餌根本就是一個可怕的獵殺機器，根本不需要魚線，魚餌丟下去，會隨機遊盪，模擬小蟲的姿勢，吸引大魚的注意，一旦大魚吞下魚餌，魚餌就會發出電流把魚兒擊暈，併發出歡快的漁舟晚唱音樂，提醒主人來收拾魚獲。

這樣的智能魚餌，鄭裴的求生套裝里一共有20個，第一次使用，一小時之內就撿到了5條大魚，放生了三條小魚。

鄭裴跟自己的女朋友和朋友都進行過這種捕魚的輕鬆的戶外野餐活動，如今孑然一身，非常想念他們。

為了打發無聊時光，他決定打造一個小木屋，本來這是不需要的，因為他都住在舒服的遊艇中。遊艇是特殊的型號，是兩棲型，能在灘涂上進行短距離的行動，一個人操作毫無壓力。

建造木屋真心不是簡單的活兒，非常辛苦，好在先進的野外生存設備讓鄭裴非常輕鬆地獲取食物，擁有足夠的能量來進行繁重的體力活兒。

一個月之後，一座萌噠噠的小木屋才算是完工，鄭裴看着它，抹了抹額頭的汗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似乎還超過了他賺到第一個億。

他喜歡住小木屋，在這裏度過了三個夜晚，今夜，他正在夕陽下點燃了篝火的時候，似乎是追尋着烤魚的肉香，一個少年像幽靈般出現了，跳的火苗映照着他的面容，無倫的俊美。

鄭裴看到人類，異常驚喜，甚至感覺，就算是來抓他坐牢的人，恐怕都是高興多過恐懼，不過，這少年也實在不像是來抓人的。

“哎呀！你要不要嘗嘗我家的烤魚？”鄭裴非常熱情。

少年微微一笑：“吃過了，不過，可以嘗嘗。”

鄭裴興高采烈地把自己剛剛精心烤制的肥美海魚一整條送了過去。

經過多日的打磨，鄭裴的廚藝很不錯，少年吃得津津有味。

鄭裴很高興：“你幾歲了？”

少年：“18.”

鄭裴感嘆：“我40多了，如果我20多的時候就結婚生孩子，我兒子就應該剛好有你這麼大。”

少年哈哈一笑。

鄭裴：“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Fisher。”

鄭裴大讚：“好名字！我們華夏古代有兩種價值觀，一種叫‘士農工商’，讀書人最高，然後是農田的，然後是手工業者，最後才是低買高賣的奸商。還有一種價值觀，老子和莊子那條線的，叫‘漁樵耕讀’，排名第一的，最瀟洒的，就是Fisher！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費雪小吃一驚：“哦，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漁樵耕讀是老莊的價值觀排名！有意思。”

鄭裴：“嗯，讀書人、做官的人，在老莊那裏，一文不值，案牘之勞神，絲竹之亂耳。”

費雪：“這是對系統的消極反抗。”

鄭裴：“反抗就是反抗，還有消極積極？你覺得積極是什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覺得一個18歲少年不可能有什麼見識，不過，他還是這麼對話了。

費雪：“積極的反抗可能會死，比如：隨無涯。他被判死刑了。你知道嗎？可能你還不知道吧，因為你無線電靜默了，估計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鄭裴正在吃魚的動作戛然而止。

老半天，鄭裴才緩緩道：“我以為你是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年，原來……既然無線電靜默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費雪：“我想要找的人，總是找得到的，隨無涯躲在閃金市，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但我的AI還是找到了他，AI的威力，我甚至自己都有點害怕。這世界是一張網，所有人都在網中，只要用心找，總是能找到蛛絲馬跡。無線電靜默也不頂事，鄭老闆，我知道，隨無涯的心臟手術是你安排的，所以你怕被連累，乾脆躲起來？”

鄭裴：“……死了多少人？”

費雪：“……幾萬。”

鄭裴：“哦……那還好。我的星洲科技是不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