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命運輪迴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杜鵑花依然漫山遍野的開,芭珠的女兒阿依漸漸長大了,“阿依”在苗族裏是美麗動人的意思,芭珠希望女兒能像杜鵑花一樣的美麗,阿依也果然出落成了一個漂亮的大姑娘,而芭珠卻成了一個體弱多病的老女人,她總是孤獨的坐在杜鵑花叢中吹着蘆笙,在杜鵑花開的季節她總是形單影隻的站在寨子口,她明知道那個男人不可能再回來了,可她始終守着這個承諾。
終於有一天阿依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她問自己為什麼不能跟山下的女孩一樣一起跟大家圍着篝火跳舞,一起唱山歌,她問母親為什麼在每年杜鵑花期的時候守在寨子口,芭珠卻始終不願告訴女兒阿依真相。
時代在變遷,雖然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但愛情卻是永恆不變的。
苗寨里迎來了一個攝影記者,他在寨子裏拍攝美麗的杜鵑花,阿依聽從母親的話不下山,她孤獨的坐在山頭吹着蘆笙,攝影記者被這悅耳的笙音吸引,爬上了山頭,他將阿依拍進了照片里,阿依聽到了快門聲,回眸一笑,在美麗的杜鵑花映襯下,她這一笑百媚生嬌,傾國傾城,攝影記者怦然心動。
兩人相互認識了,男子給她講了許多拍攝照片的趣事,給她講了外面世界的故事,就像當年嚴立仁和芭珠一樣。
阿依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在加上這男子的與眾不同,阿依對攝影記者生出了好感,雖然這男子年長她好多,可苗族姑娘的血液里流淌着不羈的性格,阿依並不在乎,她瞞着母親和這個男子在杜鵑花叢里會面,兩人情到濃時相互擁抱了在一起,男子將阿依攬入懷中輕輕放倒在了杜鵑花叢中……。
男子給阿依拍了好多的照片,每一張照片都美輪美奐,阿依對這個男子非常崇拜。
男子要走了,在走之前他告訴了阿依他的真名,他叫焦默良。
焦默良說:“阿依,你放心我絕不會騙你,我一定會回來的。”
阿依認真的點了點頭,她站在寨子口送別了心愛的男人,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這時候阿依隱隱約約有點理解母親的為何在每年的杜鵑花季站在寨子口了。
焦默良跟嚴立仁不同,他並沒有食言,他在每年的花期都來寨子,他是真的愛上阿依了,願意迎娶阿依,可他心裏割捨不下自己家中的另一個苗族姑娘,這個姑娘是他的妻子雷佳瑩,焦默良跟雷佳瑩的感情雖好,但在焦默良心裏卻始終有個疙瘩,雖然他表面上不在乎,但對於雷佳瑩不能生育一事,他心存芥蒂,只是他將這種不滿存在了內心深處。
焦默良認為他跟阿依的認識是老天的安排,他幾次想跟雷佳瑩提出離婚,可他顧念舊情始終開不了口,就這樣他跟焦默良保持了幾年的關係。
焦默良又來到了苗寨,在一個山洞裏,他和阿依兩人纏綿悱惻,你儂我儂。
事後焦默良將阿依摟在懷中,欲言又止,在支支吾吾了半天他終於說了實話,焦默良說:“阿依我不想騙你,其實我是有老婆的人了,我想跟她離婚瞭然后迎娶你,可她已經不能生孩子了,如果我再跟她離婚那她一定會受不了這個打擊的,我不想傷害她,我知道我這麼猶豫會傷害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知道我隱瞞你是我不對,可是……。”
阿依微微抬起頭看着焦默良,動容的說:“良哥,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嗎?我喜歡你是因為你重情重義,我早就知道你是有家庭的人了,我不在乎,只要你在每年的花期來陪我就夠了,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
焦默良感動不已將阿依緊緊摟在了懷裏,他答應了阿依的要求。
相聚總是短暫的,兩人又要天各一方了,他們要等待的是下一個花期。
又是一年杜鵑花開的季節,這一次焦默良離開后阿依突然懷孕了,這讓她措手不及,一方面她不願讓焦默良為難,一方面她又捨不得將孩子。
生為母親的芭珠已經病入膏肓,但她對阿依的孕期狀態很清楚,阿依的肚子雖然沒鼓起來,但妊娠反應很明顯,在芭珠的追問下阿依終於把實情說了出來。
芭珠怎麼也無法相信命運再一次捉弄了她,她眼噙淚水,看着眼前的女兒她彷彿看到了阿依活脫脫就是當年的自己,她恨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為什麼要讓她女兒走自己當年的老路。
芭珠終於把自己的事告訴了阿依,讓她不要相信外面的男人,阿依聽完母親和父親的故事吃驚不已,沐浴在愛河裏的阿依雖然對母親的遭遇很心痛,可她不願相信焦默良是父親那樣的人。
看着女兒阿依執迷不悟,芭珠心痛不已,為了這事她的病情加重,生命垂危,為了不讓女兒走自己的老路,芭珠在臨終前讓阿依離開苗寨,去尋找自己的男人,讓她看清楚真相,同時讓她去尋找自己的父親。
芭珠離開了人世,阿依不舍母親離去,為了不讓母親腐爛,阿依將母親蠟化永遠存放在一個瀑布后的山洞裏,這是這個苗寨保存屍體的獨特方法。
山洞裏中滿了杜鵑花,阿依站在母親的遺體前發誓,她一定要帶着父親來見她。
阿依守護着母親的遺體,直到花期到來,她滿懷希望等着焦默良,可焦默良居然食言了,這個花期他沒有來,阿依想起了母親的話心中生出了怨恨,母親的話讓她醒悟了過來,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要離開寨子尋找焦默良和她的父親嚴立仁。
阿依在東川市找到了焦默良,焦默良對於阿依的到來很吃驚,當得知阿依已經懷了他的孩子時,焦默良措手不及,阿依提出了想要跟焦默良回到兩人相識的地方永遠生活在一起,焦默良對阿依提出的要求很為難,在他的內心深處只把阿依當做了一個可以長期保持關係的情人而已,他終究要回歸自己正常的生活和正常的家庭,所謂的愛只是流於表面的謊言,也許他真的愛過,可那又怎麼樣呢?等真正涉及到永遠在一起的事,焦默良露出了本性,他警告阿依不要破壞他的正常生活,不要影響他的工作。
阿依遊盪在城市裏傷心欲絕,她終於明白了母親的忠告了,阿依心如死灰,恨意在她的心頭升起,她四處打聽終於打聽到了當年被母親殺死的一家人住在什麼地方,還打聽到自己的生父已經在龍游寺出家了,她來了龍游寺後山的閉關室,在後山拿着蘆笙吹了一首母親和父親定情的曲子,她知道她的父親一定能聽得懂,她想跟父親見一面,可惜她始終見不到。
阿依最後懷着焦默良的孩子黯然神傷的回到了苗寨,回到了瀑布后的山洞,她在母親的遺體前懺悔,她發誓要為母親和自己報復那兩個絕情的男人。
雷佳瑩對於自己不能生孩子內疚不已,輾轉在各大醫院之間看病,甚至對焦默良提出了領養孩子的想法,焦默良想起阿依有了自己的孩子,與其去領養別人的孩子,還不如帶回自己的孩子。
焦默良向雜誌社主編提出製作一期苗族人文風情內容的想法,主編對於這類題材頗為喜歡,焦默良得到了一個長期到雲南出差的機會,他要等着阿依把孩子生下來,然後找個機會帶着孩子偷偷回來,就這樣焦默良再次回到了苗寨。
阿依已經看透了焦默良,焦默良在她面前的虛情假意讓他噁心,但為了報復阿依只好假意配合,他們同吃同住,阿依就這樣讓焦默良中了蠱毒,阿依並沒有生下孩子,而是將孩子打掉了,焦默良最終也發現了實情,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焦默良憤然離開了寨子,沒有一絲眷戀,這讓阿依心裏很難受。
阿依看着焦默良離開,嘴角揚了起來,因為她知道焦默良已經中了自己的蠱毒,時日不多了。
焦默良為了完成雜誌社的任務沒有馬上回東川,而是在雲南的各處拍攝照片,他遇到了一個老鄉同行,最後搭乘了老鄉的車子回到了東川,他並不知道,這一路上阿依都一直在跟蹤他。
焦默良連家也沒回就被阿依約到了龍游寺後山見面,焦默良為了擺脫阿依的糾纏只好跟她見面了,當晚阿依就動了殺機,在後山樹林裏她和焦默良有過一次對話。
“阿依,本來我覺得你挺善良單純的,我都打算跟老婆離婚了,我也已經去了你們寨子,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可我沒想到你居然能這麼狠心把孩子都打了,這個小生命連這個世界一眼都沒看到,你怎麼能這麼殘忍?”焦默良說。
阿依一句話也不說,焦默良又說:“我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已經沒法跟你這個殘忍的女人在一起了,你還纏着我幹什麼。”
“你是想帶走我的孩子而已,你壓根就不會理會我,既然你不要我,那我要孩子又有什麼意義,你是捨不得放棄在城裏擁有的一切吧,你壓根就沒愛過我,曾經的那些山盟海誓也不過是你的謊言罷了,你敢說你愛過我嗎?”阿依說。
“我承認我的確愛過你,可你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阿依了,居然歹毒的殺害自己孩子!你已經瘋了!”焦默良說。
“你口口聲聲說我殘忍,說愛過我,你敢在佛祖面前發誓嗎?”阿依冷笑道。
“當然敢了!”焦默良拍着胸脯說。
在阿依的激將下兩人一起來到了大雄寶殿,焦默良抬起頭對着天發誓自己是多麼的愛阿依,阿依越來越覺得這男人的嘴臉噁心,她靠近焦默良盯着他一言不發,焦默良頓覺昏昏欲睡,感覺身體都不受控制了,阿依利用古老的心裏暗示催眠了焦默良,讓他自己爬進了大鼎,蹲坐了下來,機械的望着天,阿依把鼎當做了煉蠱的器皿,利用古老的苗疆練蠱之法讓焦默良體內的螞蝗蟲卵快速的孵化,幾乎瞬間就把焦默良體內的血液給吸幹了。
“你去跟佛祖說你的承諾是真是假吧。”看着大鼎里死狀恐怖的焦默良阿依冷笑道,同時她的眼裏也含着淚水。
本來阿依殺死焦默良就要走了,可她在心中還是深愛着這個男人,於是她從自己的布包里取出蠟燭、石灰,給焦默良做了處理,就跟她處理自己母親芭珠一樣的方式,在處理完焦默良的屍體后阿依再次來到了後山,她躲在樹后看着那扇金屬大門,她知道她的父親就在那扇金屬大門后。
侯文峰發現的爐灰也是阿依在這個時候留下的。
阿依在龍游寺殺焦默良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逼着自己的父親出關,不過她沒有成功,於是不得已之下她三番幾次在後山吹響了蘆笙,就連護關的和尚也聽習慣了她的蘆笙,以為只是誰在後山練樂器,這給他們枯燥的夜間守關增添了不少樂趣,所以也見怪不怪。
可惜阿依還是沒有成功,要不是重案組抓住了她,或許她仍無法見到自己的父親。
阿依交待了所有犯罪事實,悟道法師老淚縱橫看着阿依,他心裏有着永遠也懺悔不了的罪孽。
“我們抓住阿依反倒成全了他們父女見面。”吳剛感嘆道。
“阿依,你能給悟道法師解了毒蠱嗎?現在他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他懺悔了這麼多年,你母親泉下有知也應該原諒他了。”侯文峰問。
阿依默默的搖了搖頭,悟道法師擺了擺手說:“我罪孽深重,況且我已經時日不多了,也許我死了才是真正的懺悔,解不解蠱毒都已經無所謂了,你們不用管我,我在最後時候還能見到自己的女兒,已經很寬慰,很滿足了。”
悟道法師說完就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接着便一聲不發了,侯文峰感覺不對勁趕緊上去試探了一下,這才發現悟道法師已經圓寂了。
阿依木然的看着悟道法師,突然發出了嚎啕大哭,重案組知道阿依這次的哭聲並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愛。
阿依被帶走了,重案組一行站在大雄寶殿裏,教堂里鐘聲悠悠,陽光從外面灑進了大殿,讓人覺得格外的溫暖。
“吳局,這案子雖然真相大白了,但殺人手法有些特殊,你認為我們該怎麼處理?難道對外宣稱是蠱將人殺死了?”蘇錦問吳剛。
“其實小侯同志起初不讓我們請悟道法師出來配合調查,就已經說明了這案子的性質,鑒於這案子的特殊性,涉及宗教和少數民族,我認為可以列入保密範圍,列為二級機密凶殺案吧,對外怎麼說你們自己決定好了。”吳剛說完就走出了大雄寶殿。
“教授,蠱毒到底是什麼原理啊?人真能控制蟲類嗎?”劉睿東小聲問道。
“這個問題我不回答,對於蠱的事目前的科學還無法下結論,去猜很費腦子,等你兒子將來當了科學家去研究吧。”侯文峰說完就笑着出去了。
幾天後龍游寺給悟道法師舉行了荼毗(火化)大會,龍游寺的鐘聲在給悟道法師送葬,重案組一行也來參加了,雖然悟道法師年輕時犯過錯誤,也因為犯錯害了不少人,但他這輩子都在懺悔,潛心研究佛法,他仍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得道高僧。
火焰衝天的荼毗爐里,悟道法師被燒成了灰燼,不過焚燒過後眾人卻看到了猶如蓮花狀的舍利。
在荼毗爐被關上的剎那,灰燼中突然詭異的跳動了一下,一隻破卵而出的螞蝗居然耐得住這麼高的溫度在灰燼里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