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崢嶸歲月
“你好,是宋曲殤嗎?”對面的女孩試探着問。
“我是,你是秦雨飛吧?”付流年走的時候給她留了秦雨飛的電話,但是她卻一次也沒打過。
“對,我是秦雨飛,常聽師哥提起你。”
“有什麼事嗎?”宋曲殤問着,心裏卻隱隱覺得不安。
“那個……”話還沒說完秦雨飛突然就哽咽了。
宋曲殤沒有說話,但種種不好的事情在那一瞬間在她的腦海里上演了個遍。
“師哥他,今天……走了。”秦雨飛哽咽着。
慌了的宋曲殤腿軟了,一個沒站穩跌坐在了地上。
後來宋曲殤才知道,其實設備在付流年抵達后的三天裏就調試完了,但是那邊人手不夠,他和秦雨飛又加入了志願者。念在秦雨飛是女孩子,不眠不休的付流年就多幹了些工作。也就是抵達武漢的第四天晚上,他被感染了。原本他身體健康應該不會有事,但繁重的工作和幾個通宵,讓他的免疫力下降。最終沒戰勝病魔的他,就這樣走了。
因為疫情這樣的特殊時期,他被列為最美逆行者。但卻沒給宋曲殤留下一點東西,他的遺物全都被銷毀。
在得知噩耗后的宋曲殤,整個人彷彿靈魂被抽離了一般,她依稀還記得他走時留下的那個吻和那個擁抱。他的餘溫就像還環繞在她周身一般。那畫面彷彿就在眼前,如同剛發生一般。她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電視櫃下面還有他早早囤的口罩和酒精,廚房裏他買的挂面還還剩了很多,冰箱裏他囤的伙食宋曲殤還沒有吃完。屋子裏到處都是他的影子,卻再也沒有了他。
宋曲殤好像變了一個人,方碩走的時候她很難過,但那些無數難過的夜都是付流年陪着她的。他儘力的講着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他擁抱着哭的泣不成聲的她,他給她講道理,不停的說服她,一直陪着她走出那些充滿陰霾的日子。
而他走了。
再也沒有人陪她難過了。
宋曲殤好像明白了方碩失去蘇白時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那是多麼的痛啊,像有人用刀一下一下剜走身上的肉一樣。一次又一次的陣痛讓整個人的神經都在抽搐。
那是鑽心的痛,剜骨的疼。沒有經歷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
她用她僅存的理智聯繫了笑笑,把公司最後的事給讓笑笑交代了一下,讓笑笑找了個好的下家,把方碩的公司賣掉了。賣的錢讓笑笑全部以方碩的名義捐給了武漢。
她想了很久,沒有方碩的偲顏沒有靈魂,沒有付流年的上海,沒了意義。
那之後,她像方碩一樣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吃不喝,對外界不聞不問。躺在空曠的家裏的地上,她好像只會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接着哭。人生中第一次,她不知道餓是什麼,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除了痛,她沒有任何感受。
模糊中她總能看到付流年的身影在屋子裏晃,他看電視的樣子,他去冰箱取可樂的樣子,他在廚房做早餐的樣子,他打電話的樣子。
但每一次,她笑着伸手的時候他就消失了。
宋曲殤在不開燈的房間翻着一個月前和付流年在L城照的結婚照,她從來沒想過那上面他的笑容竟成了永恆。如果她知道那晚是她如此真實的最後一次擁抱他,她一定會像悍婦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抓緊他不讓他去武漢。
去他媽的什麼大義,去他媽的什麼應該,去他媽的什麼工作,她只要他活着,只要他陪在她的身邊。
如果她知道那是他最後一次吻她,那她一定會緊緊擁抱着他直至他錯過飛機。他們還沒有舉行婚禮啊,請柬都發出去了,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延遲了,他說過他要牽着她走過紅毯,在神父面前莊嚴的宣誓,用這一生去愛她。他還沒親手幫她戴上戒指呢!
一切就像夢一樣,怎麼就那麼不真實呢!
除了眼淚,宋曲殤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麼。屋子裏婚紗靜靜的躺在那裏,窗外微弱的光打在她和付流年的禮服上,她想像着西裝筆挺的他牽着溫婉大方的她,一起走在紅毯上的樣子,然而卻只有兩件明晃晃的衣服,空空的掛在那裏,戒指還在盒子裏沒有取出來,那是她喜歡的款式,是他帶着她一起挑選的。還有角落裏剩下的請柬,散落在牆角,他們的婚紗照就在最上面。
然,什麼都有了,卻沒有了他,沒有了他們。
夜的冷清把屋子裏原本的溫暖一點一點侵蝕,偌大的房子越看越空曠,越看越像一座墳墓。
如果人生一定要有一個最絕望的時刻,那宋曲殤的那一刻,應該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