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沒有攀附
翁仲是南京內閣之中統一黨的主要人物,他既然挺身做出了表率,餘下的人沒有不應的。
俞故笙環顧眼下的情景,暗暗吁了口氣。不論他表面有多鎮定,看似多麼的堅韌不拔,然而在於這件不單單隻是牽涉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上,總還是壓力重重的。現在能夠確定翁仲的支持,他也放寬了一些心。
事後,仍舊讓青龍幫的兄弟幫忙,暗中把各位內閣政要給送了回去。俞故笙留在醫院裏處理程閣老的身後事。
程閣老早前有過遺願,假若這一難關不得過,便想要託付俞故笙,將他葬到費先生一道。他和翁仲是革命事業的好同伴,和費先生卻是亦師亦友,如如兄如父,當時費先生出事,他是首先趕到北平去的那一個人。而費先生死後,他也是最後一個留在北平,一力想要促成費先生屍體回鄉安葬,想要在最後替費先生盡一把革命之力的人。
俞故笙找了堅哥過來,讓堅哥妥善安排程閣老的屍身。現在時刻,程閣老的死訊還不能正式公佈出去,最早,也要在明天一早各內閣要員公開支持改旗易幟,報紙上載明南北合一,事成大局之後。
堅哥對這樣堅持一件明知可能最終會理想破滅還是不顧一切,奉上所有也要去的信仰與堅韌感到佩服。道:“笙哥你只管放心,我保證把這件事辦好。”
俞故笙點了點頭。
所有事情似乎是塵埃落定下來,他心中仍是懸空着的。轉過身來,他問:“穗心他們,走到哪裏了?”
堅哥道:“車子從上了路就沒有停過。這會兒應該已經過鎮江,上海到南京的路程也並不遠,再加上走的又是僻靜小路,應當更加快了。要是不出意外,我想明天中午應該就能到上海。”
俞故笙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堅哥道:“笙哥可是在擔心俞小太太的安全?”
“她一個女子,原不該牽扯進這些麻煩事中,偏偏因為我,不得不披荊斬棘,去面對不該她去面對的危險。是我的過失。”
堅哥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從來不懂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也不動為什麼一男一女除了那檔子還能那樣膩膩歪歪,你離不得我,我又離不得你。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很明白的:“俞小太太跟旁的那些只知買胭脂水粉、跳舞逛街的女子不同,笙哥你要是不讓她幫忙,恐怕她才真的是要發脾氣呢!”
俞故笙聽了,不禁微垂着眼睫淡淡的笑起來,好似他此時便能見着她杏眼圓睜,怒目而視的模樣。輕輕吁了一口,他往遠處眺望,在心底里默念了一遍愛人的名字。
而此時此刻,金穗心與一幫人馬早過了鎮江,一路往上海疾馳。
因知道事情輕重,她路上半點兒不肯歇息,即便是飲食也都買的乾糧,只在車上解決了事。
陪同她一道前往,也充做司機的,是一個叫做茯苓的小子。名字是個藥名,據他自己所說,因從前家裏邊是做藥材鋪生意的,便叫了這麼一個名兒。
“過了前邊的小道,就到上海境內了。”
茯苓一邊開車,一邊朝着前頭頷首示意了一下。金穗心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着一片農田,且都是荒廢的農田。邊上有稀稀落落的草屋,瞧着像是很久沒有人住了。
“這裏怎麼這樣荒涼?”
“前些時候東洋人在這一帶封了水庫,沒有水澆灌田地,這邊的村民就跟那做了東洋人狗腿子的村長鬧起來。結果不少人被關到了警察局,就這麼荒廢下來了。”
“豈有此理!明明是東洋人的過錯,反倒把無辜的村民關押起來,這是什麼道理!”
“華界向來如此,欺軟怕硬。不單單是華界,就是法租界,整個上海,整個中華,如今在洋老爺跟前,自己土生土長的這些人,反倒是半句話說不上的。”
雖然明知道茯苓說的都是事實,金穗心仍然免不了長嘆一聲:“所以,故笙做這些,不但是應當,也是必然。”
“笙哥是世上最講道義的人。我們都以能夠跟笙哥感到光榮!”
茯苓說到這裏,不由的就跟俞故笙表達起欽佩之情來。
金穗心卻沒有與有榮焉的感受,只是沉默的搖了搖頭。雖是一件好事,成功了,得益的將是千千萬萬的同胞。可是這裏邊的艱險,卻實在是不可說的。要是能夠,她倒希望他沒有這樣大的抱負,只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他們夫妻平淡過日子。可是又一想,在如今的中華大地上,普通平凡的日子才應當是奢望,哪裏能夠呢?國不成國,自然也是家不成家的。
說到這一節,還要講到前朝去。雖說如今的內閣政府也有罪過,但歸根結底,這是前朝留下來的沉珂冗病,即便是往後南北統一了,這弊病想要被徹底剔除好轉,也是一件漫長而艱難的事。
正當金穗心跟茯苓說著話,車子忽然的一個顛簸,金穗心身子往側跌過去,茯苓手下方向盤急急的打着,用了力氣使勁兒握住,好險才將車子穩當停下來。
他扭頭回過去,急問道:“太太你還好嗎?”
金穗心抬手扶在那車門邊上,勉強起了身,應道:“沒事。”
又問:“外邊怎麼了?”
茯苓往外邊瞧了一眼,蹙眉道:“路不好罷了,沒什麼大事。我先下去看看。”
金穗心有些不放心的點了點頭。
茯苓便推開車門下去,就見車輪陷在了一個深坑裏,想要把車從這裏推出來,若沒有兩個壯年男子,那顯然是不能夠的。可是這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果沒有汽車,只是他一個人,倒還好,但眼下車上還有一個金穗心......要在天黑之前與水玲瓏身邊的人接觸見面,恐怕就不能夠了。
茯苓上車來,把情況跟金穗心說了。金穗心擰眉起來,她想了想,道:“我在後頭推車,你來開車,這樣能不能夠試一試呢?”
茯苓驚訝:“可是太太你......”
金穗心抬手拂掉了他的猶豫:“就這麼說定了。”
說著,已經推開車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