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思活絡了
俞故笙上香的通篇動作自然流暢,說不出有哪裏不對,可叫人瞧着,偏生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慵懶模樣來。
掏出手帕,微垂目,慢慢擦着手指尖,俞故笙眼皮挑起,掃了她一眼:“你院子裏的人跟我說,是佳容先動的手。”
金穗心收回下意識落在他手指尖上的目光,抿了抿薄唇,不回答。
俞故笙立在她跟前,身姿頎長,將金穗心跟前的光都遮擋住了,她整個人就像是牢籠里的雀,一瞬間落到了那陰影所做的牢籠里。
他擦完手,將手帕往身後的案上一放,只這小小的一個動作,卻有着十足的警告意味。
金穗心壓下心頭的不甘與屈辱,她開口:“誰動的手還重要嗎?”
“你是在怪我不問緣由就將你遣來祠堂?”
俞故笙繞着她走了一圈,又回到她面前。金穗心眼底立即便落入了他那雙擦得十分光亮的黑皮鞋。
“有時,輸贏不能只看表面。對錯,也不該都指着旁人的指點。”
金穗心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仰頭朝着他看過去。她眼睛亮晶晶的,兩粒眸子似剛從天上採摘下來的星子,還閃着不諳世事的光。
俞故笙忽然想起來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她從門外被人推着跌進來,他抬手扶了她一把,那時她瞧他的眸子就是這樣微愕又亮的模樣。
正當兩人沉默,誰都不急說話,忽聞得一聲細微的響。
金穗心的臉頰登時紅了起來,連帶着耳朵與脖子一塊兒,都成了通紅的一片。
俞故笙不掩歡愉的輕笑出聲。
金穗心聞得他笑,越發臊得慌。她早上起就往七里院去,跟阿九要好的丫頭蓮月,說找到一些阿九留下的遺物,她擔憂經了二道手會出什麼紕漏,趕緊親自過去了。誰知不過是些無用的衣物發簪一類。正當要叫小蘭處理,又有說在阿九出事之前,聽到她跟蓮月爭執了幾句,大約是講忠心護主一類的話。金穗心自然是趕緊把蓮月喊了過來問話,這麼一忙,就忙到天黑,還未來得及用夜飯,蕭佳容跟柳方萍又找上了門來。
她餓,餓得很有道理啊!
抬眸瞥了他一眼,笑,有什麼好笑的?
到底還是孩子氣,明明怕他,偏生又忍不住那憤憤樣兒,一團稚氣。俞故笙直視金穗心,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他清了清嗓子,掩下嗓音中的笑意:“等你把想說的說了,再吃飯。”
金穗心手在發出不雅聲音的腹部輕輕的,小小的捶了一下。
蹙眉道:“你要我說什麼?”
俞故笙驀的低首,貼在她耳朵邊,嗓音遲緩輕慢:“說實話。”
他有一把能蠱惑人心的聲嗓,刻意壓低音量時,微帶一絲啞,似摁下了心尖上的黑白鍵,震動得內里一顫一顫的。然而那冰涼的,按下琴鍵的指卻又像極了尖刀,架在脖子上,赫赫然帶着威脅,但凡她有個輕舉妄動,就能結果了她的性命。
金穗心頭皮一陣發麻,她吞咽了一下,呼吸到帶着他氣息的空氣,越發感到心頭髮慌。
俞故笙卻又像是個沒事兒人似的,退到半臂之外,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好像他剛才附在她耳邊所說的三個字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內在深意。他要的,只是她對於蕭佳容等人的坦白。
金穗心心裏幾番掙扎。她承認自己在孤立無援的狀況下極容易受到蠱惑,可她更加不敢輕易放鬆警惕。她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探路,卻絕對不能拿敏傑的性命去試萬一。
沉下心來,金穗心穩着心神道:“誰對誰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眼裏瞧見的是誰。”
俞故笙拖着長音“哦”了一聲,審視着她的目光別有意味。
跟他能透過她的身體看到她內心深處最真實也掩藏最深的那些東西一般。
“三姨太一走,四姨太跟二姨太總有危機之感,得到您的青眼,是他們唯一的定心丸。”金穗心按耐着,蜷縮在袖子裏的手暗暗地緊握成拳,以此支撐着自己。
好一會兒,他聲調悠長的問:“你呢?你可想要這枚定心丸?”
金穗心心頭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她強迫自己抬起頭來,迎着他灼人的視線看過去:“這院子裏的女人,想必沒有誰不想要夫婿的歡喜。”
她的回答可說是滴水不漏。
“這院子裏的女人。”
可俞故笙不知是什麼意思,意有所指的反念了一遍她說的前半句話,幽深至極的目光落定在她臉頰上好一會兒,他收回視線,朝祠堂外喊了一聲。
很快有人拿着幾個食盒進來,一一鋪陳開來,是很簡單的清炒新鮮瓜菜跟粥。俞故笙雖不是上海人,老家卻是上海周邊的,口味跟上海很相近。金穗心打小跟着她父親東南西北的慣了,不像從北平下來的皇室成員,諸多挑剔。進俞府幾個月,也已慣了相對清淡的口味。
俞故笙拎了盒子到祠堂旁邊休憩的一間小屋,招呼金穗心過去。
金穗心甫要起身,可跪得時間久了,膝蓋彎下酸麻得很,待她走到裏邊,俞故笙已端碗吃了起來。
他示意的掃了一眼一旁的空碗,金穗心過去拿了,替自己盛了一碗粥。剛要往回走,腿上那麻木勁兒還未完全過去,她一旋身,腳下沒勁兒,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往前撲去。
剛盛上的熱粥“嘩啦啦”,悉數倒進了俞故笙的褲襠里。
金穗心當真是驚着了。呆愣愣的一隻手扶在他大腿上,仰頭朝着他看。
俞故笙喝了一聲,將她肩膀一拎,提到一旁,起身拿過一旁的毛巾極快在褲子上抖落了兩下。所幸粥拿過來時已放了一放,否則剛出鍋的溫度,可不是要惹出大癥候來?!
俞故笙漆黑的眼一瞪,喝道:“金穗心!”
金穗心白着一張臉,還是剛被他提起丟到椅子上的模樣,兩手垂着,獃獃的,因他一喚,眼裏帶慌的瞧過去。
俞故笙眼皮一跳,那熱燙的一處緩緩行動。見了鬼的,不但未因熱粥有甚大癥候,反倒是突然活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