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病嬌氣
人當真生不得病,穗心本也就是普通的傷風感冒,可再加上幾次的急火攻心,便也像是身染惡疾一般,昏昏沉沉里,幾度要死過去一樣了。
金穗心聞得床頭邊上人來了又去,有人在她耳朵邊嘀嘀咕咕,她兩隻眼皮千鈞壓頂似的沉,腦袋裏灌了鉛一般,沉重得厲害。
身體裏鑽了兩個人,一個在使勁兒推搡着喊她醒醒,另一個卻拽着她往那黑暗不理世事裏沉淪而去。
漸漸的,推搡她的那個小人兒退了場,她被一大片昏暗籠罩着,像是躲了一個大瓮里,可以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理。
她覺得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忽手臂上一點刺痛,她混沌不堪的思緒稍稍明朗一些。
有人在身旁耳語,說的是外文。
兩個男聲,一個聽來是上了年紀的,一個倒顯得年輕,嗓音微沉,刻意壓低了音量,不疾不徐的。
她跟着父親在國外長大,懂得幾門外文,他們說話,她聽得明白。
她聽到那嗓音動聽的男聲問,她怎麼樣,要不要緊,這一兩天可能醒過來。
他說,務必要保證她康健。
他說,自然關心的,這是他的妻子。
妻子......俞故笙?!
金穗心驀然的打了個寒顫,眼皮抖動了一下。
幾經掙扎睜不開眼,這一嚇,嚇得她一鼓作氣張開了眼。
屋子裏黑黢黢的,只牆壁上一盞玉蘭形制的壁燈亮着,桌上酒精爐子煨着什麼,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
房間裏空無一人。
金穗心口渴得厲害,張了張嘴,想喊人,嗓子眼堵了一把砂礫,塞得滿滿的,又疼又漲,她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仰頭望着帳子中央虛晃晃的一團影子,金穗心眼皮酸沉沉的,腦袋裏空蕩蕩。跟剛死裏逃生過來似的。
倒真是就這樣死過去,也好了。什麼事都可以撒開手不管。可死不了。總還是要往前走,使勁兒的活着。
這樣想,便勉力掙扎着,側過身來。
小蘭剛拿了一提盒子的新鮮熱菜進來,聽到屋裏發出悶聲一響,驚了一下。忙伸手推門進去。
就看到正中央,金穗心不知怎的竟從床上跌了下來。
小蘭急將提盒往旁一放,過來要扶金穗心起身。只聽到身後道:“出去。”
小蘭身子一頓,縮着肩膀退到了外頭,把門帶上。
俞故笙三兩步過來,微蹲身,長臂一攬,把人挽到了手臂彎里,將金穗心放到床上。
他堅韌的眉梢有稍稍動色,卻是沒有想到她這樣輕弱。
渾身的肌膚輕軟得像是河邊柳絮,稍加點兒力,下一瞬就將灰飛煙滅了似的。
拿了一隻靠枕放到她身後,他大手蓋到了她額頭上。
他掌心乾燥而溫熱,連番而來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令金穗心怔怔不知發聲。
“燒退了,葯還得接着吃。”
他邊說,邊將一旁的提盒拿過來,揭開。將裏頭三碟菜一碗湯拿了出來。
金穗心藉著壁燈去看,是一碟蝦米酸黃瓜,一碟清炒雪裏蕻,外加一碟油醋香蘿蔔,那湯則是燉得排骨冬瓜湯。油撇得很乾凈,看上去倒清爽。
“先吃點東西,再吃藥。”
金穗心肚子是餓得很,只是嘴裏沒味道。
“我不餓。”
大約是病中便嬌弱些,這話是不當在他跟前說的,他要她吃飯便吃飯,要她吃藥便吃藥。她一個不由自己的人,原不該跟他說一個“不”字。金穗心自己反應過來,心頭“咯噔”一下,抬眼去看他,正對上俞故笙瞧來暗沉沉的眸子。頗有些駭人。
她低眉,懊惱的咬住了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