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趕路
“哧!哧!哧……”
戌時陽光照在一群於大道上奮力奔跑的人群處,被他們踏起的灰塵折射出無數散亂細碎光芒。
周身裸露的肌膚上泌出無數綠豆大小晶瑩的汗珠,奔路中的人們個個發出沉悶急促的喘息聲。
前面有一名壯漢領跑,中間是兩名壯漢扛着一頂裝着人的軟轎狂奔,左側是一名壯漢手拿軒轅五衛軍隊校官制式配劍身背一個大大的包袱,右側是一名領隊模樣壯漢不住低聲發出調整指令,其後是九名隨時準備替換的壯漢。
“快!快!快!”
李壯瞧了一眼天空,不禁出言催促隊伍再快一些。
虞淵軒轅人類有一個鐵的規矩,天黑下來,各村莊立刻封閉禁止出入,防範魔鬼襲擊。
各大道的軒轅五衛駐軍和村莊自組守護隊伍在保留少量人員過往通道前提下,部署柵欄、拒馬、鐵絲網等堵塞道路,杜絕魔鬼長途奔襲某處可能。
當然,對魔鬼的防範和警惕,並不意味着軒轅族人完全放棄了夜晚活動能力。
考慮到飛行類魔鬼的飛行距離,虞淵地區越靠近魔鬼活動區域的地方,防範和警備越緊,夜晚基本上只有五禽武士、巫帥、後備將士、五衛軍隊等展開一些偵察訓練搜索等活動。
西合村是虞淵北部靠近截斷城的一個軒轅部落較大的人類村莊,足有二千多人,還不包括種種原因外出的人們。
曾經在方岩地區火熊衛服役十七年升至偏校的李壯,轉為後備將士后,當仁不讓成為了西合村護衛隊隊長,手下擁有一百多名龍精虎猛的漢子,大多在五衛軍隊各衛中服過役。
按五衛軍隊建制,於西合村附近大道應設有一個驛站,接待過往將士和傳遞軍情。
地理原因,這個本該設在大道邊與西合村村莊保持一定距離的土堡似驛站,直接建在橫跨大道的西合村內。
自然而然,軒轅鋯和肖杜推動東上作戰時,西合村驛站五衛軍隊人員被截撤,交由了西合村護衛隊兼管。
兼管西合村驛站,使得西合村護衛隊獲得額外收益,加之李壯比大多數軒轅將士多一份經營頭腦,故將西合村護衛隊搞得紅紅大火,方圓幾十里頗有些名氣。
不過,在權在軍面前,李壯永遠是那個吃飯吃三碗睡覺忘了值哨的西合小壯,他亦以此為榮。
眼見正午時分由上一個驛站軟轎一路狂奔抬來的後備主校權在軍,李壯二話不說,牽出了驛站內最驃壯有力的馬來。
權在軍制止了李壯不明智的舉動。
若還是火熊衛主校,逾規也就逾了,李壯一百幾十鞭子承受得住,可權在軍轉為後備,一旦事後追究,李壯是殺頭的罪過。
找幾個人,抬着較軟轎,送送!權在軍乾脆利落不給李壯思考的餘地。
虞淵缺馬,各個驛戰備用的馬都是在出現十萬火急情況時,才能緊急動用,逾規處罰極為嚴厲。
神使帶話給龍師權半誠,深具涵義不假,卻屬於私事,權在軍晝夜兼程趕路,一路來沒有動用任何一處驛站馬匹。
好在,世事總有變通之處,虞淵馬難得稀少,人倒多得很,憑藉龍帥權半誠之子的名頭,哪一個驛站都願意協助他召集些強壯善奔跑的壯漢,大白天抬着他趕路。
躺在軟轎中權在軍於顛波中休息調養,等天一黑下來單身上路,順着大道挺進。
如此一來,權在軍等於日夜不停在路上,行進迅速,而且人相對來說精神肉體好受一些。
一般的軒轅將官怕亦難用此法趕路,也就是龍帥權半誠之子有的便利,再加上權在軍虞淵第一主校赫赫名聲響亮。
李壯在西合村護衛隊中挑了二十名最能跑的壯漢,親自帶隊護送權在軍趕路。
連續奔路了二個多時辰,沿途甩下七名精疲力竭的壯漢,剩下的十三名壯漢加上李壯,皆到極度疲倦難以支撐地步。
擔架中的權在軍早已醒了,精神和肉體狀態調節至最佳,就等待着黑夜來臨。
此地離十里坡尚有上百里路,而且過了前面三岔路口后,道路會越來越難走,人煙亦稀少。
假如權在軍想在明日日出之前趕到十里坡,需要西合村的壯漢堅持得久一些,令他離三岔路口更近一些。
只是,瞧西合村壯漢們的身體狀態,不出五里路,怕會一半人力竭,十里路的話,李壯都跑不動了。
再說,三岔口附近已進入魔鬼活動區域,西合村壯漢們若不及時放下權在軍,一旦黑夜來臨,無法及時進入村莊房屋容身,曠野中風險極大。
龍帥權半誠之子也好,虞淵第一主校也好,憑什麼無淵無故讓人冒殺身之險?
“小壯,你們得到了神使和少君消息嗎?”權在軍不動聲色問。
“聽說神使在少君於長棱丘陵圍殺鐵翅魔君時突然出現,使出光明神跡,殺死鐵翅魔君丹尼爾,重創鐵翅魔鬼曼哈拉!”領路的壯漢搶着回答說:“痛快!舒服!爽意!”
一提神使和少君的消息,壯漢們當即氣不喘了腰不酸了腿不累了,奔跑起來又快又平穩。
“權主校,您從遠望城而來,一定知道消息真假。”背包拎劍的壯漢懇求說:“我們知道事關重大,詳情不能輕易外泄,給個准信就成。我王水根打睜眼生下來,喪命在鐵翅魔手下有名有姓的親戚就有十一個!”
“安靜,好象誰家沒人死在鐵翅魔翼下似的?”李壯叱喝說:“能說不能說,權主校心裏能沒數!”
李壯一喝,壯漢們當即安靜下來,可他們求知慾望之火卻燃燒得更旺。
“弟兄們,你們沒想過,真光明使者從蒙古越過死亡沼澤而來,那是要打大仗,一場要死無數人的大仗血仗!”權在軍沉重說:“我們將很快告別家人,走上戰場,或許一百人中回不來一個!”
“權主校,我們不怕死!”王水根嚷嚷叫。
“水根,權主校沒懷疑你們怕死。”不愧是做到偏校的人,李壯說:“戰鬥要有目的,死亡要有價值。”
稍稍放緩了一下腳步,壯漢們互相瞟了幾眼。
“平安哥,你識字多,懂得道理多,講講!”王水根叫。
“講講!”
眾壯漢一片贊同聲。
跟跑壯漢中較為瘦弱的人一人沒有推遲開口說:“權主校,誰不想老死在床頭,可魔鬼們會讓嗎?多少年來,不是我們攻打魔鬼,就是魔鬼襲擊我們,戰鬥什麼時候停止過?四十二年前黑暗森林一戰,我爺爺那一代人平均壽命三十歲,但我們打勝了,到我父親這一代平均壽命五十歲,據說是虞淵幾百年來少有的事情。不怕您笑話,我今年三十一,三個小子二個閨女,最大閨女十三,最小小子還在吃奶,我捨不得他們,可我更想他們個個活到五十歲,為此我願意去死!”
“好漢子!”
權在軍豎起大拇指贊了一聲。
“權主校,我們雖然眼皮淺見識少,大道理懂得不多。”王水根接過話說:“有些事情心理明白,蒙古山南八百族長者七年一度壯別宴,悲泉地區神農部落要抽生死簽,我們虞淵軒轅憑什麼比他們幸福快樂安全,不就是弟兄們霍出命來野戰中屍山血海淹沒了魔鬼,打怕了打寒了它們的膽,得來的!”
誰說平民百姓不懂道理眼皮淺,他們最本能直接的感受來對事物做出反應。
“光明使者來了是真的,我見到了;鐵翅魔君丹尼爾被殺是真的,我看見了它的屍首!”權在軍說:“光明神跡很遺憾,我聽說了!”
“好!”
壯漢們齊齊發出歡呼聲,他們大多數眼睛裏有淚花湧現。
等待這個消息,虞淵軒轅族人實在太久太久了,十幾二十代人漫長歲月中,他們在一絲對無稽崖光明火焰信任的信念下,於鐵翅魔肆意狂暴襲擊下,苦苦支撐。
“神使是一個看上去普通至極的人,到現在,我竟然無法回想出他的模樣。”權在軍極力回憶說:“然而,你站在了他的身邊,會覺得自己站在旭日陽光下,身體內充滿光明力量,什麼樣的困難和危險皆難不倒……”
奔跑中的人們,無不聚精會神聆聽權在軍的述說,用心去體會他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疲倦消除了,饑渴沒有了,路途不遙遠了,天色彷彿亦亮了許多。
講完了對神使夸父的印象,權在軍又描繪丹尼爾掛在樓車之上示眾的模樣,引得眾人一陣陣轟然大笑。
一口氣跑下來,距三岔口不到十里路了。
李壯調整了一下,將六名體力消耗殆盡根本跑不動的壯漢留下,帶餘下七名壯漢準備趁天將黑未黑朝三岔口發起衝擊。
三岔口一頭通往十里坡,一頭通往截斷城,是一個要害所在,有整整一個師建制五衛軍隊把守。
夜晚天黑時刻,沒有軍令的情況下,縱使李壯等人有餘力,亦沒法送權在軍過去。
相反,倒是權在軍個人的話,可以繞開關卡,走小路直奔十里坡而去。
“砰!”
來自西合村方向大道一方,高空升起了一朵燦爛的煙花,血紅血紅的梅花型,幾十里路皆看得清。
“梅花映雪,火熊衛有事,方岩地區有戰事!”
權在軍從擔架上挺起了大半個身子,臉色大變說。
這是十萬火急的五衛軍隊報信煙花,提醒下一個驛站要提前清理道路預備馬匹準備好糧水。
報信的信使沿途不做任何停留,換馬不換人,直奔三大城而來。
“噠!噠!噠!……”
寂靜的夜晚之中,急促的馬蹄聲遠遠傳來。
“是追風!”
王水根不禁脫而出叫。
追風是西合村驛站內最強壯亦是唯一的馬匹,李壯等人為了飼養好它,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
“停!”
李壯喝停奔跑,轉而看了權在軍一眼。
方岩地區有了戰勢的話,剛剛轉為後備的主校權在軍怎麼會不關心具體情況。
“小壯,你們儘快回去,將村守護隊整頓好,將家裏安置好,我走了!”說完,權在軍大步流星朝黑暗中三岔口方向奔去。
“是!”
李壯應。
時至現在,眾壯漢才覺得周身酸痛無比,體內氣力皆盡,個個癱瘓於地。
片刻之後,一名身着火熊衛軍服的尉官全身貼在馬背上半眼不瞧李壯等人,騎着追風疾馳而去。
“平安哥,權主校這什麼意思?”王水根問。
“權主校應該是想搭個馬,順便問問方岩地區形勢。”平安方解釋說:“雖說軍規森嚴,但權主校是虞淵第一主校,又常年任職火熊衛,方岩地區將士沒有不認識他的。想必,在周圍沒人的場合,信使還是願意通融一二的。”
眾壯漢然大悟。
遙望黑暗中三岔口方向,李壯心中滿懷期待,希望有一天能在權在軍屬下奮戰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