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十
馮然再次來信,信紙上還是只有一句話:我為了這棵樹放棄了整片森林,現在這棵樹也沒有了,你說我還剩什麼?
馮然失戀了。馮然口中那個漂亮、單純、美好的姑娘,我始終未曾見過。馮然寄給我的唯一的那張大頭貼也早已不見蹤影。
我的信還在路上,馮然已經跑了回來。
在經常去的燒烤攤,平時我們叫一件啤酒,那天馮然叫了兩件。我沒有阻攔,我知道馮然想把自己灌醉。我也知道馮然強裝鎮定,只是把悲傷全部藏在心裏。馮然沒說,我也沒問,我們只是一瓶一瓶地喝酒。喝到後面,馮然終於開口。
馮然問我:“野子,你愛過一個人沒有?”
我說:“馮然,人一輩子不是只能愛一個人。”
馮然說:“你不懂。你不知道真正愛上一個人,你愛她的一切,她的笑她的哭,都讓你在乎,她的每一句話你都記得,你想要給她你所能夠給予的全部,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你黯淡的人生因為她變得明亮,你感覺自己像得到了重生。
“我爸摔斷腿的時候,我不怕;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我不傷心;我爸死了,我甚至沒掉一滴眼淚。可是她走了,她離開我了,她說她不愛我了。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什麼是難受,我難受得像被人一刀捅進心臟,我的身體在顫抖,我呼吸困難,巨大的痛苦將我活生生吞噬。
“以前我不懂什麼是淚流滿面,那一刻,眼淚毫無徵兆地湧出來,滿面都是淚水,根本不受控制。
“野子,你知道嗎?看着她轉身離開的時候,我才體會到什麼是孤獨。
“我最愛的人,她將我一個人留在了原本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世界裏。
“從此我變得殘缺不全。”
後來我和馮然都喝醉了。
我們倒在公園的長椅上,第一次真正地夜宿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