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海港靜悄悄
這裏的海港靜悄悄
1941年2月1日,初春的夏威夷,晴空萬里。在美國太平洋艦隊“賓夕法尼亞”號戰列艦的后甲板上,數百名水兵整整齊齊地排列着:站在最前排的是16位將官,隨後是上百名校官,其中包括艦隊所有參謀和艦長等。這些人屏神凝氣,聚集於此,等待着一個神聖時刻的到來。
在《上將進行曲》雄壯的樂曲聲中,一群高級將領昂首闊步地走過來了。走在最前邊的是太平洋艦隊司令官詹姆斯·理查德森海軍上將。他莊嚴肅穆的神情一如既往,但步履似乎顯得比往日沉重。
儀式開始,理查德森上將首先發表了重要講話。他的聲音依然鏗鏘有力,但其中明顯透露出些許落寞:“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以艦隊司令官的身份與你們講話,因為我馬上就要離開你們了。不過,讓我備感欣慰的是,我將把艦隊的指揮權交給一位異常傑出的優秀將領,他就是我的好朋友赫斯本德·金梅爾上將。金梅爾將軍與我相識已久,我深知他的才能和為人,他是一個正直的人,也是一個具有傑出能力的司令官。我相信,他一定能夠帶領你們走向新的輝煌!”稍作停頓,理查德森故意提高了聲調:“現在請太平洋艦隊司令官金梅爾上將講話!”
對於金梅爾來說,今天的確是個值得紀念的特殊日子。37年前的這一天,22歲的金梅爾小伙跨出了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的大門。今天,59歲的他踏上了“賓夕法尼亞”號的甲板,成為美國太平洋艦隊新任司令官,達到了自己軍人職業生涯的頂峰。他竭力按捺激動的心情,以洪亮的聲音對眾人說:“在這裏我告訴大家,我的作戰原則是,想盡一切辦法使艦隊保持最高水準和效率。今後,不管政府給我下達什麼樣的命令,我都會盡自己的全力去貫徹執行。同樣,我對你們下達什麼樣的命令,也希望你們能夠盡全力去執行!”
從這時起,金梅爾從理查德森手中接過了太平洋艦隊司令長官的權杖。之前多次向華盛頓提出“位置太突出很容易遭到日本偷襲”,因而反對將太平洋艦隊進駐珍珠港的理查德森上將,被好友羅斯福總統勒令解甲歸田。
第二天,夏威夷《檀香山廣告報》上就有了一篇馬克·馬修斯記者的專題報道:金梅爾海軍上將來自肯塔基,他是一名優秀的軍人,現在他已成為太平洋艦隊的新任指揮官,從此以後,我們將稱他為“珍珠港的保護神”。
有個古怪綽號叫“老公”的金梅爾上將,1882年出生於肯塔基,父親是南北戰爭時期南軍的一名少校軍官。受父親影響,金梅爾幼時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陸軍軍官,並試圖考取西點軍校,遺憾的是,他最終未被錄取。無奈之下,金梅爾改變了職業方向,報考了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最終如願以償。性格並不豁達的金梅爾在校期間勤奮學習,成績優異。他想用自己的成績向世人證明,西點軍校錯過了一個最優秀的人才,沒有錄取他金梅爾將是他們最大的遺憾和錯誤。
1904年,金梅爾從海軍學院畢業。此後歲月里,他先後在“肯塔基”號、“弗吉尼亞”號和“佐治亞”號戰列艦上服役,“一戰”期間還出任過戰艦的炮長。20世紀30年代初,金梅爾到海軍作戰部部長辦公室任職,1933年和1934年再次回到海上,擔任戰列艦艦隊的參謀長。一直到1941年,他的個人檔案中記載的全是他出色的工作業績、對他的高度評價以及對他未來光明前程的美好祝願,幾乎所有的上級都對他給予充分的肯定和讚揚。戰爭即將打響之際,金梅爾越過31名排在他前邊的高資歷將軍,破格入主太平洋艦隊,並由海軍少將直接晉陞為海軍上將。
從表面上看,金梅爾在海軍歷史、戰術和戰略方面有着淵博的知識,是一名出色的海軍軍官。但他缺少創造性的智慧火花,為人刻板而缺乏幽默。熟悉他的人都說,他是一個值得稱讚和尊敬而不值得愛戴和不容易相處的人。他習慣在細節上花費大量時間,也過分注重事務的外在。他的28平方米的辦公室,整潔得令人不可思議,各種擺設和傢具極少。太平洋艦隊有這樣一個傳言,你可以在漆黑的夜晚摸進金梅爾的辦公室,並能在精確的地點準確地摸到一本書或者一支鉛筆。辦事嚴謹、認真、一絲不苟,對下屬要求嚴格,屋裏的擺放井井有條,這恰恰是一個參謀長或者參謀才應具備的素質。
和山本一樣,金梅爾極其熱愛自己的事業,對承擔的工作殫精竭慮,對自己的祖國忠心耿耿。他們都會發脾氣,山本生氣的時候習慣跺腳,而金梅爾是把手邊的書扔向牆壁。
儘管缺乏創造性和幽默感,但熟悉金梅爾的人都說他是一位值得稱讚的指揮官,一個值得擁護的艦隊司令。對於下屬,他總是懷着誠懇的心態與他們交往。和他一起在食堂吃飯的士兵,從來沒有感到過拘束。金梅爾也打牌,但是很少。更多的時間裏,他都是坐在辦公室里研究作戰計劃,或者靜靜地去看一本書。
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後,金梅爾由於“玩忽職守”遭到了調查。調查團一位官員這樣問他:“您是否對自己就任太平洋艦隊司令官一職進行過暗中活動,或者利用某些關係才得到了艦隊的指揮權?”對此,金梅爾的回答是:“絕對沒有,先生!我可以肯定地告訴您,我完全是靠自己的實力獲得這一位置的。”
金梅爾麾下的太平洋艦隊擁有戰列艦9艘、航空母艦3艘、重巡洋艦12艘、輕巡洋艦9艘、驅逐艦67艘和潛艇52艘,這是盟軍在太平洋和遠東地區最大的一支打擊力量。
一周后,2月7日,美國新任夏威夷陸軍司令華特·肖特陸軍少將來到了珍珠港。上午9時,在謝夫特陸軍要塞的閱兵場上,肖特從前任司令官海倫陸軍中將手中接過了綬帶和旗幟,成為夏威夷地區的陸軍指揮官,統一指揮該地區第二十四、第二十五步兵師和海岸炮兵、陸軍航空兵等部隊,開戰前的人數總計為42959人。
熱烈而盛大的歡迎午宴之後,在寬大的夏威夷陸軍司令部里,肖特接受了陸軍中將軍銜的晉陞。婦以夫貴,肖特太太一臉驕傲,親自將新的軍銜徽章別在丈夫的肩上,顯得無比自豪。晉陞帶來的不僅僅是榮譽,更是責任,隨之而來的可能是榮耀也可能是屈辱。很快,事實就將證明,對於不幸的肖特中將,結果恰恰是後者。
1880年出生的肖特比金梅爾大2歲,能在遠東形勢日益嚴峻的特殊時期出任夏威夷地區的陸軍司令,說明肖特中將同樣是美國陸軍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他曾與陸軍參謀長馬歇爾上將一起服役,兩人的革命友誼長達39年。肖特是一個醫生的兒子,從伊利諾伊大學畢業后投筆從戎,曾經在菲律賓和阿拉斯加等地服役,還曾跟隨“大紅一師”(美陸軍第一步兵師)在法國參加了“一戰”。他是從基層一級一級升上來的,連長、營長、團長、師長、軍長都干過,可謂履歷豐富。來到夏威夷之前,肖特是美國陸軍第一軍軍長,是一位有着豐富實戰經驗的沙場老將。戰事在即,美國當然要把最好的將領派到最需要他們的地方去。
除了海軍艦艇和陸軍地面部隊,在夏威夷地區還有第三支打擊力量,那就是在戰爭中地位越來越重要的航空兵。夏威夷地區的航空力量共由三部分組成:陸軍航空兵由費列德·馬丁少將指揮,下轄第十八轟炸機隊和第十四戰鬥機隊,分別以希卡姆機場和惠勒機場為基地,共有208架各型飛機;海軍航空兵主要以卡紐黑和福特島機場為基地,共有85架各型飛機;海軍陸戰隊航空兵以伊瓦機場為基地,共有43架各型飛機。上述三部分總計有飛機336架。
共同的使命使金梅爾和肖特之間很快建立起革命友誼,兩人經常主動攜手出席公眾活動。作為頭面人物,他們面帶微笑、並肩而立的照片,多次出現在當地報紙的頭版頭條。除了談論工作,他們還約定每兩周舉行一次高爾夫聚會。
後來的事實表明,這些看似融洽的動作更多是在作秀,他們談球的時間可能比談公務多。表面看似和諧,但其實和日本陸海軍之間的關係類似,夏威夷的陸海軍之間也是暗流涌動。兩軍相互獨立,互不統屬,沒有統一的指揮和協調。陸軍負責地面和空中防禦,海軍只負責自己的海軍基地。總體來說,海軍負責偵察,但是雷達站歸陸軍管理。一旦有敵軍入侵,空中和海岸的防禦也完全由陸軍負責。金梅爾和肖特按照各自的方式辦事,缺乏關聯信息的共享意識。金梅爾認為,陸海兩軍任務不同,只需要戰略合作而不需要戰術合作。此種意見肖特也深表贊同,殊可悲也。
早在1939年,就有人曾經對珍珠港的狀況表示過擔憂,他就是美國第一個空軍五星上將亨利·阿諾德。那一年在視察夏威夷的防務之後,阿諾德公開警告說:“珍珠港停泊了那麼多的軍艦,我最喜歡的事莫過於找機會用空軍把珍珠港炸爛。”阿諾德提出,那裏最突出的問題就是缺乏統一指揮,這裏“陸海軍的職責分工是以海岸線劃界,這個令人不安的主張在這裏竟如此根深蒂固,可悲可嘆”。
肖特就任后,立即對夏威夷地區的防禦情況進行了詳細調查。在隨後寫給陸軍部的信中,肖特提出,把飛機集中停放在惠勒和希卡姆機場很不妥當,這將給敵人集中攻擊造成很大便利。他建議“為這些轟炸機、戰鬥機提供地下鋼筋水泥掩體防護”,總預算約需要156.56萬美元。3月15日,肖特再次致電陸軍部:關於空襲最嚴重的問題,是陸海軍機場防空的脆弱性。對於肖特的多次請求,陸軍部沒有給予任何答覆。
對此,肖特中將備感失望,他採取了一項看似精明實際卻無比愚蠢的措施。肖特認為,居住在夏威夷的日本人和日裔美國人隨時可能對飛機進行破壞,因此下令將飛機密集地排列在跑道與停機坪之間的滑行彎道上——就像當年曹孟德將戰船連在一起一樣——以便統一採取安全警戒措施。這就使得一旦遭遇空襲,只要一顆炸彈在這裏爆炸,就會迅速波及所有飛機!
5月初,羅斯福命令馬歇爾上將提交一份評估夏威夷抵禦日本進攻防禦能力的報告。在看了馬歇爾呈上的報告后,總統放心了。馬歇爾在報告中如此寫道:
由於瓦胡島的工事構築、島上的駐軍以及島上的地形,該島據信是世界上最強的堡壘。
由於島上擁有足夠的防空力量,敵人的航空母艦、護航艦艇以及運輸船在進入約1300公里距離時就開始遭遇我方攔擊。在進入320公里內我們的攻擊力將更強,敵軍將遭到狂轟濫炸,我們最現代化的殲擊機又能給予密切支援。
如將目前正在進行的空軍調動包括在內,夏威夷將有35架最現代化的飛行堡壘,35架中型轟炸機,13架輕型轟炸機,150架殲擊機,其中105架是我們最現代化的。此外,夏威夷能得到陸基重型轟炸機的增援。面對這樣一支龐大力量,對瓦胡島發動大規模進攻完全是不可取的。
在報告最後,馬歇爾針對35架飛行堡壘,親筆寫了兩句話:“即將於5月20日飛往夏威夷。如果形勢惡化,這些轟炸機可立即派去。”
對於馬歇爾寫給總統的這個報告,金梅爾和肖特都一無所知。
相比肖特而言,金梅爾的工作更加勤奮。為了能把工作干好,他把妻子留在了加利福尼亞。他的參謀長史密斯上校問他“為什麼沒把夫人帶來”時,金梅爾說,“喔,說實話,史密斯,我覺得家庭在身邊是不能幹好工作的”。史密斯對此大惑不解,他知道金梅爾夫人幾乎一直在海軍中生活,她完全能夠正確處理因為丈夫職務帶來的各種問題。
金梅爾對下屬要求嚴格,對自己則嚴上加嚴。一位美國人評價說:“在穿海軍軍裝的人中,幾乎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有覺悟、更努力工作、更愛國和更真誠的人了,他是很值得他的軍官對他忠誠的。這種忠誠是一貫的,在他生前和死後一直如此。”
比肖特採取的行動還早,金梅爾早在2月15日就向太平洋艦隊所有部隊發出了第二號密令,密令中有這樣的語言:
敵人在宣戰之前很可能會採取以下措施:一、偷襲珍珠港的美國軍艦;二、使用潛艇偷襲航行在大海上的美國船隻;三、上述兩種情況同時發生。
在命令中,金梅爾做出了這樣的提醒:一艘潛艇的攻擊,可能預示着一支大型艦隊包括航母艦隊的存在。後來的事實也充分證明,金梅爾的判斷無比正確,可……
金梅爾犯了一個導致最終悲劇的致命錯誤,他沒有要求空軍進行中遠距離的巡邏飛行,以保護珍珠港的空中安全和隨時發現可能來襲的敵軍艦隊。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輕敵思想在作怪。金梅爾堅信,日本根本不敢向強大的美國發動進攻,更別提在固若金湯的珍珠港了,因為“那將是極端可笑而愚蠢的”,他們敢來那簡直就是送死。
不僅如此,金梅爾先後在4月22日、5月5日、5月16日三次寫信給海軍作戰部部長斯塔克上將,指出太平洋艦隊從兵力、艦艇人員到武器彈藥、防禦夏威夷的巡邏艇,以及對孤島基地的補給等,都存在嚴重的不足和缺陷,並一再強烈要求迅速加以改善。在最後一封長達11頁的信件中,金梅爾向斯塔克闡述了多達6個方面的問題。
一是太平洋艦隊的人員穩定。之前,海軍部經常從這裏抽調有經驗的作戰人員到新的艦隊服役,從太平洋艦隊抽取的人員佔了總數的72%,而從大西洋艦隊抽走的只有28%。
二是太平洋艦隊防空力量薄弱。現有飛機的數量和飛行員的技術水平無法保證珍珠港和整個西太平洋的安全。
三是物資供應嚴重不足。他和肖特一樣,數月來一直抱怨人員、飛機和雷達短缺,希望能夠給予補充。
金梅爾和肖特都不太清楚華盛頓總體戰略的變化。由於馬歇爾和斯塔克的倡導,美國逐漸確立了“先歐后亞”的總體戰略。羅斯福此時的注意力在大西洋,美國的戰爭物資正源源不斷地運往與希特拉殊死戰鬥的遠房表親英國,甚至那個連遠親都算不上的中國以及原來敵視的蘇聯,都從美國拿走了不少物資。更糟糕的是,本應用來支持金梅爾的大部分“空中堡壘”被送到了菲律賓,變成了麥克阿瑟手中的王牌,因為那裏離日本人更近。後來的事實說明,這些“堡壘”放在夏威夷和菲律賓差別不大,最後都成為日本人盤裏的美味佳肴。跑到菲律賓還更遠一點,費的油也更多。
四是兵力嚴重不足。金梅爾指出,1941年初,太平洋艦隊的1艘航空母艦、3艘戰列艦、4艘巡洋艦、17艘驅逐艦,也就是說將近1/4的兵力被調到大西洋艦隊。與日本強大的聯合艦隊相比,目前太平洋艦隊在實力上存在明顯差距。為了在西太平洋對日本人進行攻勢作戰,太平洋艦隊必須補充更多裝備和艦艇人員。現在的力量連防守都困難,何談進攻?官兵的素質也無法滿足戰爭的需要,現有官兵中25%服役時間未滿一年,部分艦艇上這樣的人員超過了50%。
五是猛烈抨擊“重外交輕軍事”的國家政策。金梅爾認為,“在我看來,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是軍事威懾力量。衡量一個國家的實力不是看他的外交有多強硬,而是看他的軍事有多強大”。沒有實力何談外交?說的真是句句在理呀!
第六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金梅爾強烈要求斯塔克上將給他“提供更多更及時的情報”。金梅爾請求“在發生緊急事態時,要儘可能利用最快速度和最可靠的方法向我們通知其一切進展情況”。從後邊的進程可以看出,這一併不過分的要求始終沒有得到斯塔克的重視。為了保密,華盛頓很多重要的消息並沒有通知珍珠港。像赫爾國務卿向野村吉三郎大使、來棲三郎特使遞交《赫爾備忘錄》這樣的重大事件,金梅爾和肖特一點都不知道。
前文說過,美國此時已經能夠破譯日本的外交密碼,其功臣就是密碼破譯專家威廉·弗里德曼。1940年8月,弗里德曼通過一台仿製的“紫色密碼機”首次成功破譯日本的外交密碼,後來被統稱為“魔術”系統。之後美國海軍就開始製造這種密碼機。第一批4台於1940年11月製成,至開戰前夕製成了8台,並令人滿意地發揮了外交雷達的威力。期間,日本外務省與野村的往來電報,以及發往各領事館的電報大部分被美軍破譯。通過這些被破譯的電報,美國將日本的真實意圖和未來動向看得清清楚楚。換句話說,在談判桌上赫爾很清楚野村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假的。羅斯福和赫爾是傑出的政治家,也是出色的表演者。他們在與野村和來棲的談判中真戲假唱,不露絲毫痕迹,心中竊笑着任由對手在那裏虛情假意地表演。
美國造出的8台“紫色密碼機”是這樣分配的。首先給英國人3台——這美國人也真夠大方的。剩下的留在華盛頓4台,分給陸海軍各2台。菲律賓因為被認定為日本可能最先攻擊的目標,那裏也是截收日本電訊最好的地方,所以也分了一台。老酒一直有點納悶,當時英國人主要在對付德國人,美國人為什麼就不能少給他們一台,而大度地給太平洋最大的軍事基地珍珠港一台呢?事實上遠不止此,整個1941年,美國把許多機密情報毫無保留地發給了英國,卻沒有告知自己人肖特和金梅爾。
當金梅爾得悉菲律賓有“紫色密碼機”后,便強烈要求華盛頓也給珍珠港一台。1941年4月22日,海軍情報局遠東處處長阿瑟·麥科勒姆中校拒絕了這一要求。他說:“如果你們掌握了外交密碼,對你們每天的工作可能會大有裨益,然而這將會有難以解決的保密等問題,你們肯定能得到想要的材料。但是政治領域中採取行動總的說來取決於政府,而不是由海軍艦隊來決定。”換句話說,縱然你和你的艦隊對政治有興趣,但你也影響不了它。弱智的麥科勒姆中校認為,外交電報對軍事行動並無多大幫助。
密碼機不給也就算了,那你們破譯出來的東西讓咱瞧瞧總可以吧?回答是也不行。為了保證“魔術”系統的秘密不至於外泄,有資格閱讀“魔術”情報的高層人士只有十二位,這些人被統稱為“十二使徒”。他們包括:總統羅斯福,國務卿赫爾,陸軍部部長史汀生,陸軍參謀長馬歇爾,海軍部部長諾克斯,海軍作戰部部長斯塔克,總統特別顧問霍普金斯,總統軍事顧問埃德溫·沃森,陸軍作戰計劃局局長倫納德·傑羅,陸軍情報局局長謝爾曼·邁爾斯,海軍作戰計劃局局長特納,海軍情報局局長迪奧多爾·威爾金森等。
這其中沒有金梅爾和肖特,也沒有坐在火山口上的麥克阿瑟。可笑的是,斯塔克還一直錯誤地認為,金梅爾能夠看到“魔術”系統破譯的情報。
儘管“魔術”系統不能破譯更加複雜的軍事情報,但是如果能對破譯的日本外交電文進行解讀,肯定能夠找到敵軍下一步軍事行動的蛛絲馬跡。閱讀範圍的局限性影響了“魔術”威力的充分發揮。
幾個小例子就能簡單說明問題。1941年9月24日,日本海軍軍令部情報部的小川貫璽要求外務省,通知日本駐夏威夷領事館喜多長雄總領事,要求分五個部分報告美國太平洋艦隊主要艦船在不同水域的停泊位置。這封預示着日本海軍可能對珍珠港有着特殊關心的重要電報,成功地被美軍陸軍部夏威夷情報站截獲。這封電報9月28日通過輪船送往三藩市,到達華盛頓陸軍部的時間是10月3日,陸軍部情報局翻譯完已經是10月9日。但是“十二使徒”之一的邁爾斯準將認為,這是有關海軍的電報,與陸軍無關,就將情報轉給了海軍部。海軍情報局翻譯處處長阿爾文·克雷默少校只在電報上打了一個星號,表示“可供參考”,而不是打兩個星號表示“急件”。克雷默認為,這封電報不過是“日本外交部門想要簡化通信聯絡的辦法”而已。真不知道,得出這樣結論的依據何在,這封重要的情報就這樣閑置了。
同樣在開戰前夕的12月3日,“魔術”破譯了外務省發給喜多的電報,要求每天彙報港內軍艦的進出情況,以及在珍珠港上空有無阻塞氣球,水中是否有防雷網等問題。但是“魔術”同時發現,日本對菲律賓、美國西海岸和巴拿馬等地區也表現出同樣的興趣。這一情報同樣沒有引起當局的重視。
12月5日,“魔術”及時截收到日本間諜吉川猛夫發自夏威夷的情報,報告當天珍珠港內的艦隻情況。可是直到戰爭打響,這份重要的情報還躺在文件筐里,沒人過問。
三年後,1944年11月6日,斯塔克的後任海軍作戰部部長歐內斯特·金上將在一份文件中寫道:“如果海軍部能夠把掌握的所有情況做出適當評價並轉發下去,我看金梅爾將軍在12月7日上午對太平洋艦隊所作的部署,就不至於變得像當時實際看到的那種情況吧!”
在美國海軍中,斯特克是有名的親英派,這正好與他被免職後接替作戰部長職務的金上將相反。金上將看英國人是咋看咋不舒服,有時甚至比看日本人還不順眼。而斯塔克對與英國有關的事情都非常上心,對於遠東和太平洋地區就缺乏重視。不重視歸不重視,作為海軍作戰部部長,下邊反映的事也不能撒手不管。給他寫信的人怎麼說也是個艦隊司令,斯塔克還是對金梅爾的信件認認真真地進行了閱讀。他對金梅爾信件的最後結論是:無病呻吟,杞人憂天。
斯塔克認為,美國已經確定了“先歐后亞”的總體戰略,相對於太平洋而言,大西洋更加重要,在太平洋地區美國本來就是準備採取戰略守勢的。他認為金梅爾只是一個純粹的軍人,缺乏大局意識和整體觀念,說得好聽點就是“不講政治”。但人家接二連三地給你寫信,你老不吭一聲也不合適。斯塔克覺得有必要把金梅爾召到華盛頓當面聊聊。有所求的金梅爾自然愉快地接受了邀請——像麥克阿瑟那樣領導來了故意躲開不見的牛人畢竟不多。
1941年6月3日,海軍部部長諾克斯和作戰部部長斯塔克在華盛頓宴請了大西洋艦隊司令歐內斯特·金和太平洋艦隊司令金梅爾。小小一張桌子旁,坐着戰爭年代世界第一海軍的四大金剛,這張桌子足可以當收藏品了。美國此時的目光盯在歐洲,所以兩位領導好像對金上將的發言更感興趣,金喋喋不休的發言佔去了大部分時間。金梅爾回來不是僅僅為了吃頓飯,他也利用不多的時間積極發言。在重述了之前信中提到的觀點之後,他把問題最後歸結到:鑒於珍珠港特殊的地理條件,一旦戰爭爆發,停泊在港內的軍艦要三個小時才能出港,最好的方式就是,“能夠及時接到預警,使得敵人進攻的時候艦隊不在港內”。
儘管對金梅爾的發言不很贊同,可人家畢竟大老遠跑回來了,斯塔克還是決定讓金梅爾去見見總統,讓他親口告訴羅斯福那些潛在的危險。
6月9日,金梅爾在白宮的橢圓形辦公室見到了羅斯福總統。還沒等金梅爾哭窮,羅斯福就詢問金梅爾,鑒於目前大西洋日益緊張的不利局勢,能否再從太平洋艦隊抽調三艘戰列艦,去加強那裏的防衛力量?
哭笑不得的金梅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我不能贊同,總統先生。”
羅斯福繼續解釋說:“海軍部部長諾克斯告訴我,太平洋艦隊有6艘戰列艦就可以,斯塔克甚至說有3艘就足夠了,他還建議除了剛才那3艘之外,再抽調3艘戰列艦去執行其他任務。”
要是老酒聽到這話,肯定該暴跳如雷大罵“放屁”了。但金梅爾畢竟是有知識有文化的體面人,他略顯驚訝地向總統表示:“那他簡直是發瘋了!”
羅斯福微笑着告訴金梅爾:“我也認為他是發瘋了。我已經告訴貝蒂(斯塔克),他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那是一個愚蠢的主意。”
金梅爾接着向總統懇請:“無論如何,太平洋艦隊的實力不能再削減了。那樣做的後果等於告訴日本人,你們可以隨時放心大膽地來進攻。”
羅斯福微微點頭:“我非常贊同你的看法。”
告別了羅斯福的金梅爾悵然若失。他清楚總統目前並沒有給他增加兵力的打算,但暫時也不會再從他這裏抽調更多的兵力,總體來說還算不虛此行。
作為美國太平洋上的最大軍港,珍珠港有一個類似於旅順軍港的致命缺點。那就是對外只有一條長長的細水道,最窄的地方只能通過一艘大型艦隻,因此它也被美軍自稱為“該死的撲鼠器”,太平洋艦隊全體艦隻進出一次,需要三個小時以上。因此,許多海軍指揮官不希望對戰艦設置防魚雷網,因為那將導致艦隊的機動能力更差。但這並沒有消除斯塔克對飛機施放魚雷的擔心。6月13日,他向各海軍軍區司令官分發了一個文件,題為“關於防止魚雷攻擊的設置”,這份文件也同樣送交了金梅爾。在要求各海軍基地預防魚雷攻擊的同時,斯塔克在文件最後畫蛇添足地指出:“我們設想,要使飛機施放魚雷成功,水的深度必須至少達到22.9米,同時魚雷必須在水中航行183米左右才能啟動爆炸裝置。在水深12.2米以內,魚雷可能不會航行而會直墜海底。”
根據斯塔克最後的幾句指示,金梅爾在召集大家研究后認為,珍珠港不存在遭受魚雷攻擊的危險,給軍艦設置防魚雷網毫無必要且是累贅,理由是它“將使航道變窄,限制艦船的出入”——他們難道這麼快就忘了意大利人在塔蘭托的教訓嗎?
1941年9月9日,金梅爾上將組織參謀人員制訂了《太平洋艦隊作戰計劃》,該計劃很快得到海軍作戰部的批准。這項計劃包括:一旦發生緊急事態,就從東面威脅日本的南進。引人注目的是,其中《偵察和突然襲擊馬紹爾群島計劃》提出:開戰後第二天,一支以兩艘航空母艦和三艘戰列艦為基幹的先鋒部隊將從珍珠港出擊,開戰後第六天至第九天對馬紹爾群島進行偵察,此後暫且退避,在海面上與主力部隊會合。這支主力部隊於開戰後第五天從珍珠港出發,以一艘航空母艦和六艘戰列艦為基幹並運載海軍陸戰隊,在開戰後第十三天前後向馬紹爾群島發起進攻。
可以看出,金梅爾的作戰計劃與日本海軍軍令部的預料不謀而合,真可謂“狗熊所見略同”,雙方基本停留在同一戰術水平上。
由於過分輕敵,太平洋艦隊對情報的收集並沒有給予充分重視。11月25日是南雲艦隊從單冠灣出擊的那一天,華盛頓的美國海軍情報局在這一天提供了一份關於日本艦隊主力艦隻所在位置的報告,這份報告對攻擊珍珠港南雲機動部隊所屬6艘航空母艦、2艘戰列艦的所在位置做出了這樣的推斷:“赤城”號、“加賀”號航母在九州南部;“蒼龍”號、“飛龍”號、“翔鶴”號、“瑞鶴”號航母在吳軍港附近;“比叡”號戰列艦在佐世保軍港附近;“霧島”號戰列艦在吳軍港附近。
金梅爾和肖特都清楚,日軍航母艦隊主力已經離開了本國水域,但11月底忽然無影無蹤。大家普遍認為,這些艦隻可能是隨着侵略部隊南下,前往菲律賓、泰國或克拉半島去了。12月2日,金梅爾上將把艦隊情報參謀愛德華·萊頓少校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萊頓少校曾於1937年4月到1939年3月擔任過美國駐日使館的海軍副武官,是海軍中有名的“日本通”,操一口比日本人還流利的日語,對日本的情況特別是海軍的情況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金梅爾問萊頓:“情報參謀,在你交來的《11月30日日本航空母艦位置推測表》中,沒有說明第一航空戰隊‘赤城’號、‘加賀’號和第二航空戰隊‘蒼龍’號、‘飛龍’號的所在位置,你認為它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就在不久之前,萊頓忽然發現所有日本戰艦的呼叫信號變了,這往往預示着重大的軍事行動已迫在眉睫。但無線電通信和對未破譯出來的日本艦隊密碼所做的定向分析表明,聯合艦隊的主力仍在瀨戶內海,可能只有一艘航空母艦遠在東面的馬紹爾群島。“最近沒有收到有關這些航空母艦所在位置的確切情報,因此無法說明它們的準確位置。如果要我推測,估計這些航空母艦在吳軍港方面。”萊頓支支吾吾地說。
金梅爾一聽,勃然大怒,馬上追問:“什麼?你竟然不知道日本第一航空戰隊和第二航空戰隊的所在位置?”
萊頓知道會受到司令訓斥,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估計它們還在日本本土水域之內,但具體所在位置不清楚。不過,除了這兩個航空戰隊,其他航空戰隊的所在位置我是確有把握知道的。”
金梅爾便以緊張時經常出現的那副嚴肅神情兩眼直盯着萊頓說:“言下之意,是不是要等第一、第二航空戰隊的航空母艦繞過鑽石角(檀香山東南面之海角),你才能知道?”
“我希望在此之前我就能發現他們,將軍。”說完,萊頓狼狽不堪地離開了司令官的辦公室。
說心裏話,金梅爾並不十分着急,他認為日本航母的去向更應該是美國亞洲艦隊司令哈特上將考慮的事情。華盛頓陸海軍情報部門收到的類似傳聞,都沒有十分明確地斷定夏威夷是日本作戰計劃的焦點。金梅爾也認為,按照合乎邏輯的軍事見解,菲律賓、馬來半島或者荷屬東印度同5000公裡外的夏威夷相比,都可能是日本更為明顯的目標。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些“失蹤”的艦船正朝着他的珍珠港氣勢洶洶地殺將過來。當天,金梅爾甚至給斯塔克寫了一封信,信中說,太平洋艦隊缺少輔助艦隻,1942年2月之前不可能在西部太平洋對日軍發動任何進攻。
幾天前,11月27日,在接到斯塔克上將要求加強防務的電報之後,金梅爾上將在司令部召開了一次研討會。參加會議的有陸軍司令官肖特中將,航母艦隊司令官威廉·哈爾西海軍中將,夏威夷陸軍航空兵司令馬丁少將,肖特的參謀長莫里森中校,金梅爾的作戰參謀馬克莫里斯上校,第三特遣艦隊指揮官布朗海軍少將等。會議討論的主題,就是向威克島和中途島運送一批飛機,以加強那裏的防務。至於關島,由於處於日軍的三面包圍之中,一旦開戰,想保住的可能性根本沒有,索性破罐子破摔,放棄了事,而中途島和威克島增加防守力量還有守住的可能。
由於陸軍部和海軍部剛剛給夏威夷增派了50架最新型的P-40戰鬥機,馬丁少將認為,應該將這些最棒的玩意兒留在珍珠港,換一些破舊的老式飛機到那兩個地方去。其理由是,一旦那裏遭到攻擊,損失掉那些舊飛機也沒什麼可惜的,損失同樣就是少很多。看來,馬丁少將對守住那兩個島根本沒有信心。
肖特中將卻不這樣認為,他提出應該把最好的東西放在最前沿,因為那裏才最容易受到日本人的攻擊。莫里森中校並不贊成自己司令官的意見,他提出相對於威克島和中途島來說,夏威夷才是最重要的,而他們的首要任務是守衛瓦胡島。如果這些最新式的戰機運走,將會大大降低珍珠港的防衛能力。
“你怎麼這麼擔憂瓦胡島的防禦呢?”金梅爾問道,“你認為我們隨時有被襲擊的危險嗎?”
“日本人有這樣的能力。”莫里森回答。
“我也承認日本人有這樣的能力,但是可能性呢?”金梅爾把頭轉向了馬克莫里斯,“你認為日本人會對我們發起空襲嗎?”
“將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馬克莫里斯上校爽快地回答道。
根據哈爾西的主張,會議決定將海軍航空兵部隊的12架“野貓”戰鬥機派往威克島。負責運送這些飛機的是由哈爾西率領的以“企業”號航空母艦為核心的特混艦隊,出發日期是第二天,也就是11月28日。
散會以後,金梅爾留下哈爾西一起吃午飯。他們是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的同班同學,哈爾西對金梅爾有着近乎宗教般的虔誠。在他退役之後,還花了很大精力試圖為他認為蒙冤的老上司金梅爾平反。
“比爾,”飯後,金梅爾對哈爾西說,“你想不想把那些戰列艦也帶上?”
“見鬼,一點也不!如果我碰到不得不撤退的情況,我可不希望有任何事物會幹擾我的行動。”哈爾西認為,一旦與日本艦隊相遇,那些戰列艦幾乎無法保護美國的艦艇,而保證安全的最大要素是速度。
金梅爾非常理解老朋友的說法。那些看似威力巨大的戰列艦太老了,它們拼了老命才能勉強跑出20節的速度。而航空母艦、重巡洋艦和驅逐艦開足馬力,速度都能超過30節。
兩人就執行威克島支援任務的細節談到了晚上,哈爾西準備起身向司令官道別。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就問上將:“我說,金!我想請你明確地告訴我,你到底希望我干到什麼程度?要是遇上日本的艦艇和飛機,那該怎麼辦才好?”
“見鬼,”金梅爾回答道,“用你自己的常識判斷,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11月28日早晨7時,哈爾西率領的特混艦隊從珍珠港拔錨出發,艦隊的核心是航空母艦“企業”號——該艦從此時亮相一直堅持到了戰爭結束。擔任護航的有3艘重型巡洋艦和9艘驅逐艦,它們無疑都是幸運兒。哈爾西的艦隊中沒有戰列艦。
你不是要我見機行事嗎?那我就按自己的意見辦。艦隊剛剛離開珍珠港不久,哈爾西就命令“企業”號艦長喬治·默里上校發佈了《第一號戰鬥命令》:一、“企業”號從現在起進入戰鬥狀態;二、做好隨時能夠投入戰鬥的準備;三、也許會遇上敵人的潛艇。
哈爾西要求所有的戰機都帶上炸彈或魚雷,把魚雷上供演習用的彈頭換上實戰彈頭,如發現敵艦和敵機,飛行員應立即擊沉或擊落之。
作戰命令使得整個特混艦隊一片歡騰,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去揍日本人了。但此時日美尚未正式開戰,作戰參謀威廉·布萊克中校拿着油印的戰鬥命令氣喘吁吁地找到了哈爾西,帶着疑惑不解的神色向指揮官問道:
“將軍,是您簽署的這個命令嗎?”
“是的。”
“您知道這項命令意味着戰爭嗎?”
“當然知道。”
“見鬼!將軍,您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發動一場戰爭,誰能擔負起這個責任?”
“我!”哈爾西的牛眼狠瞪着布萊克,“如果發現敵人過來就先發制人,有什麼爭論以後再說!”哈爾西的回答就像他的綽號“蠻牛”,高高的聲調中透着蠻不講理。
艦隊停止了所有的無線電通信。白天派出反潛巡邏機負責戒備,每天早晚兩次出動偵察機在艦隊周圍500公里的範圍內搜索敵機敵艦。可以說,如果那時發現了攻擊夏威夷的日本先遣部隊的潛艇,那麼太平洋戰爭也許會因美國先放第一槍而爆發。
12月5日,由威爾森·布朗海軍少將率領的往中途島運送戰機的以“列剋星敦”號航母為核心的特混艦隊踏上了幸運的征途。珍珠港遭到襲擊時,他們離夏威夷已經有1500公里之遙。
12月6日,華盛頓收到了英國海軍部發來的一份電報。那支幾天前從海南三亞港出發的龐大日本艦隊,其中至少有35艘運輸艦、8艘巡洋艦、20艘驅逐艦,正向馬來半島的方向高速移動。海軍部大樓里,諾克斯與斯塔克、特納、諾伊斯及其他海軍高級將領召開了碰頭會,長時間地討論了日本人可能的作戰意圖。
“先生們,”諾克斯問,“日本人會打我們嗎?”
“不會的,部長先生。”之後在太平洋戰場被譽為兩棲登陸作戰大師的里奇蒙·特納少將回答道,“他們要打的是英國人,他們還遠遠沒有做好打我們的準備。”
沒有人提出不同意見,美國人和當年的俄國人一樣,身為白種人的優越感根深蒂固。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日本人真敢先動手打他們。
第二天早上,在《紐約時報》頭版頭條,民眾在看了海軍部部長諾克斯有關海軍狀況的報告后,備感欣慰。諾克斯說:“我自豪地向你們報告,美國人民可以完全信賴自己的海軍。據我看來,我們官兵的忠誠、士氣和技術水平無可匹敵。不論用什麼標準來評判,美國海軍都是最強大的。”
同樣在12月6日清晨,位於太平洋艦隊司令部的金梅爾上將也顯得十分悠閑,他正在接受《基督教科學箴言報》戰地記者約瑟夫·哈士奇的採訪。
“將軍,這裏會發生戰爭嗎?”哈士奇問。
“不會的。”金梅爾回答。
“您是否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您如此確信這兒不會發生戰爭?”
“好的。你近幾天在到處跑,可能還不知道,德國已經宣佈他們對於莫斯科的進攻行動進入了冬季。這意味着至少在這個冬天,莫斯科不會陷落,也就意味着日本人不能在太平洋上發動對我們的攻擊,他們不可能冒險進行兩線作戰,他們絕對不會冒這個險的。相反,如果莫斯科淪陷,他們就會放手打我們,而不用擔心背後遭到俄國人的攻擊。”金梅爾上將面帶微笑,一臉自信地侃侃而談。
“日本人絕沒有那麼傻!”上將稍作停頓后幽默地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