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胎
看到我爹的動作,我顧不上多想什麼,再次朝着大門衝去。
我經過陳春喜身邊時候,陳春喜繼續雙眼獃滯面無表情的朝前走着。
衝出家門后,我忍不住再回頭望了一眼,我看到陳春喜已經停下了腳步,我爹正站在陳春喜對面低頭看着她,眼裏帶着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清楚陳春喜很危險,太過驚恐的我自身難保根本不敢停下逃跑的腳步。
我邊跑邊頻頻回頭看,我爹並沒有追上來。
陳春喜的性格年齡都像極了我二姐,幾天相處下來,我已經很喜歡她,我一點都不想她出事。
我越跑越慢最終在村口停下了腳步,心裏糾結着要不要回去看下陳春喜。
糾結良久,我還是決定回去看看陳春喜。
我躡手躡腳來到我家大門口朝裏面看,我看到,陳春喜正赤裸着躺在血紅嫁衣上面,我爹正分開她的雙腿壓在她身上不停聳動。
有鮮血,正沿着陳春喜的大腿內側不住流淌。
小小的我還不知道那叫強姦,但陳春喜大腿內側流淌的鮮血刺激得我恨意滔天。
我沒忘記,我二姐被我爹活活打死在我面前時候的模樣,我二姐滿身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染紅了地面。
滿心的憤怒令我忘記了恐懼,我隨手扯斷門口低矮桃樹上的樹枝后,衝進院子就用桃枝去抽打我爹。
我爹看起來對桃枝很是懼怕,我一抽他他就立刻離開了陳春喜的身體。
陳春喜在我爹離開她的身體后,還雙眼獃滯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擋在我爹和陳春喜中間,我爹衣衫不整陰鷙眼神盯着我,我手握着桃枝緊抿着雙唇回瞪着我爹。
對峙一會兒,隨着我心中的憤怒情緒漸漸消退,我在我爹的目光中慢慢要敗下陣來。
我對我爹的恐懼日積月累早已經滲入我的骨髓,那不是短時間內能消除掉的。
他是人的時候就令我恐懼,他成了鬼更令我恐懼。
萬幸的是,就在我要敗下陣來時候,我爹居然收回了他的視線飄蕩着離開了。
直到再看不到我爹,我癱軟在地開始顫抖個不停。
在地上坐上一會兒后,我找塊乾淨的布替陳春喜擦拭掉她大腿內側的鮮血,再費力替她穿好衣服后,手握着桃枝陪着她一起躺在院子裏。
接下來直到天亮,我爹都沒有再回來。
陳春喜就那樣雙眼獃滯着,任憑我怎樣叫她她都不應。
當清晨的陽光穿透雲層,陳春喜猛的一個哆嗦從地上坐了起來,再茫然四顧,看到我之後目瞪口呆。
我等她回過神后,簡單告訴她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我沒有告訴她,我爹壓在她身上把她弄流血事情。
陳春喜聽了我的話后明顯鬆了一口氣,再開口是說,她昨天晚上應該是中邪了,待會我們回去姑婆屋后她要讓陶姑替她驅驅邪才行。
陶姑不但是她們姑婆屋的主事人,陶姑還有替人驅邪的本事。
陳春喜邊講邊從地面上站了起來,剛走了一步就皺着眉頭嘶了一聲停下來腳步。
我連忙問她怎麼了,她眼神閃爍幾下搖頭說沒事,再急急衝進了廁所。
我去屋裏拿了裝着衣服的包袱后坐在大門口等着陳春喜,良久后她才從廁所出來。
陳春喜脫了嫁衣穿上我二姐的衣服和鞋子,帶我先去了她村。
我在她村的村口等着她,她回家換身衣服換雙鞋子拎了包袱后,和我再回去姑婆屋。
她一路上走的很慢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她讓我保證,我不會再告訴其她人我們昨天晚上的經歷。
在我保證后,她突然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她怎麼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看着她哭我也跟着哭了起來。
我一哭她反倒過來安慰起我來了,向我承諾,她以後都會照顧我,姑婆屋裏的人都很和善,我不用擔心什麼。
當我跟着陳春喜到達姑婆屋后,我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姑婆屋距離我們村子只有一個小時的腳程,然而我之前從不知道姑婆屋的存在。
如果我二姐也早早過來自梳,她就不會死了吧。
或許我二姐早就知道姑婆屋的存在,她只是放心不下我,才一直沒來自梳。
姑婆屋院子很大,裏面房間很多自梳女也很多,她們對我果然都很和善。
現在有關自梳女的報道很多,但統計工作做的都不到位。現存的自梳女,遠不是各種報道中所提到的數量那麼少年齡那麼老。
自梳女,也並不只是珠江三角洲地區獨有的特殊群體。
我八歲那年在距離我們村只有一個小時腳程的姑婆屋,見到諸多各個年齡段的自梳女,距離現在也不過十年而已。
在得知我想要自梳后,有自梳女帶我去洗漱,另加給我檢查身體確認我是處子之身。
陶姑當天晚上就替我自梳了,聽着陶姑替我自梳時候輕柔聲音念着八梳決,我無聲淚落。
從今之後,我甘妹也是一名自梳女了,我再不用命賤如蟻。
陶姑替我自梳后,帶我去往姑婆屋的正廳。
正廳里供着不少神像,正廳房梁處橫着很多木杆,木杆上的鉤子上掛着許多正在燃燒的塔香,每支塔香中間掛着一個木牌。
陶姑告訴我,每支塔香能燃一個月左右,塔香中間的木牌上寫的是上香自梳女的名字。
以後我要和其她自梳女一樣上香,只要我上香時候心中虔誠,護佑自梳女的神靈就會護佑我。
在我點頭說明白后,陶姑讓我在神像前面一一叩頭。
我叩頭結束后,陶姑取出一個木牌寫上我的名字,點燃一支新的塔香,並把寫有我名字的木牌掛在塔香中間。
忙完這些,陶姑告訴我,自梳女不得與人苟且更不得嫁人,否則就得不到神靈的庇佑,按規矩是要遭受酷刑毒打后被裝入豬籠投河溺死的。
聽完陶姑講自梳女的規矩,似懂非懂的我默默點頭。
我不知道什麼是苟且,我沒想過要嫁人,我疑惑,既然自梳女不能嫁人,陶姑為什麼要把陳春喜嫁給我爹。
陶姑拍拍我的頭,招呼一名自梳女去為我安排房間。
從那之後,我就在姑婆屋住下了。
住下之後我知道,自梳女的收入,一部分來自陶姑接回來的繁多手工活大家多勞多得,一部分來自她們結伴外出幫工。
自梳女每個月都要上交給陶姑定額的錢,以維持姑婆屋最基本的開支。
時不時的,陶姑會外出替人驅邪。
自從進了姑婆屋,我沒再出過姑婆屋的大門,直到陳春喜在一個月後的一個晚上來我房間。
陳春喜進來我房間后神色張皇緊閉了房門后,拉着我的手哆嗦個不停,壓低聲音對我說,她懷孕了,即便我沒說,她也早知道她中邪的那天晚上,我爹肯定強暴了她。
她已經偷偷找人找到了解決辦法,只要晚上把她求來的東西埋在我爹墳尖上,我爹就沒法再出來纏着她,她肚子裏的東西也會自動消失。
女子不嫁,死後只能做孤魂野鬼沒法輪迴投胎。
自梳女不能嫁給活人,為了死後不用做孤魂野鬼沒法輪迴投胎,只能嫁給死人嫁給鬼,但其她自梳女結冥婚都沒出事,偏偏就她出事了。
她現在懷孕了,如果被其她自梳女發現,她肯定會被溺死的。
陳春喜講到這裏捂着嘴哭了起來,再開口是求我一定要幫幫她,不然她只有死路一條。
我手忙腳亂拿個毛巾遞給陳春喜,問她我能幫她什麼。
陳春喜說,她害怕一個人晚上出門,她想讓我陪她走一趟。
想到一切都是我爹造的孽,另加我來到姑婆屋后陳春喜對我照顧有加,我雖然也膽怯晚上去我爹墳上,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陳春喜以家裏有事為籍口帶我離開了姑婆屋,我一路上折了很多桃枝攥在手裏。
當我和陳春喜到達我爹墳上時候,已經是半夜。
後山上大大小小的墳頭很多,黑漆夜裏走在墳堆里,我強忍着心中恐懼才不至於落荒而逃。
陳春喜哆嗦着從口袋裏取出一個黃布包裹的東西埋在了我爹的墳尖上面,並用刀子劃破左手掌心,把血滴在我爹墳外他腳跟位置。
隨着有血滴落地面,我爹的頭突兀從墳尖處冒了出來。
我被駭的雙腿打顫,拉起嚇傻了的陳春喜就跑。
直到跑回到姑婆屋附近,我和陳春喜才停了下來,我回頭去看並沒有看到我爹跟來。
我累得喘不過氣來,陳春喜神情恍惚着不停念叨着,不該這樣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等到天色微亮,陳春喜一把拉着我回去姑婆屋,說她待會要再去問問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我跟着陳春喜回去姑婆屋,姑婆屋早起的自梳女看着陳春喜都是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邊走邊望向陳春喜,我看到,不知道何時,陳春喜的肚子竟是已經快撐破衣服,而陳春喜還在精神恍惚的走着好像並沒有感覺到身體的變化。
我心跳如鼓扯扯陳春喜指指她的肚子,陳春喜低頭瞟一眼她的肚子后,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整個姑婆屋因為陳春喜的肚子變大炸開了鍋,在陶姑的追問下,我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向陶姑講述了我所知道的有關陳春喜的一切。
陶姑緊皺了額心,吩咐人看好昏厥未醒的陳春喜,讓我立刻帶她去我爹墳上看看。
再次來到我爹墳前,陶姑的臉色很是難看,問我是誰給我爹選的墳地。
我搖頭說不知道后,陶姑帶我去問村長,村長帶我們去村裡那瞎眼算命先生家,說這些年村裏有男人死了都是瞎眼算命先生給選的墳地。
瞎眼算命先生姓何,村裡人都尊稱他為何老。
等我們到達何老家的時候,卻是發現他已經弔死在房樑上了。
何老的腦袋光溜溜的,地面上散落着頭髮,他上吊用的那麻繩很細,細到我輕輕一扯就能輕易扯斷那麻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