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綁架(2)
六十一、綁架(2)金魚兒不得不佩服桃花的這一點,逢事兒隨遇而安,任憑狂風暴雨,我只巋然不動。
記得那年,她的那套門市房剛剛裝修好,周圍的牆壁貼上了高檔的壁紙,銅質的大門框,從上到下的隔熱玻璃,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可小化妝品超市開業沒幾天,邊城連着三天大雨,路邊的積水一下子就到了大腿,渾濁的泥湯蜂擁着往裏灌。
這要是換了別人,早急的直蹦高的在門口築起堤壩,儘可能地往外舀水。桃花可好,喊了閨女下樓,一人抱了只大號的塑料大盆,一屁股坐在裏面,就着不斷上漲的渾水划起船來。
看着來來回回蹚水往樓上搬東西的爹媽,她拍着大盆喊,“魚塘水滿了,你們快來幫我推我的航空母艦。”
老英拎着爐鉤子進屋,揮舞着嚇唬她們娘倆,“你特么的不要屋子我還要吶,這道牆單磚的,泡倒了我跟你沒完。”
金魚兒聽了這事兒笑的肚子疼,你怎麼不組建一隻邊城水師呢,你可就是胡司令了。
她瞪着桃花眼對我說,胡司令?你還阿慶嫂呢。你這是誇我吶還是埋汰我,說我沒腦子唄?
金魚兒曾對桃花被綁架后的情景幻想着身臨其境了一下,如果當時是我的話,用不上一天就會崩潰。漆黑的小屋、忍飢挨餓、求救無門、肆意強暴,正常人誰能忍的了。
桃花問,你知道當時最難受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金魚兒實話實說。
是躺着,是無法轉換姿勢地躺着。電影裏的那些什麼灌辣椒水、老虎凳、拔指甲的刑罰看着嚇人,但是跟一動不動地連續躺上三五天相比完全不是事兒。你只感覺後背上的一層皮是自己的,其它的部位恨不得立刻讓它全部消失掉。你會漸漸意識模糊,會漸漸墮入混沌一片的荒蕪世界。
挨到那時候的我會誰也想不起來,只盼着那個綁架我的曲工出現,哪怕是這一整晚他都在上面折騰。所以我就忍着體內漸漸升騰起來的火苗,能忍多久忍多久,能留他在上面多一秒就多留一秒,直到身體化作一攤水,我不再是我......
第四天夜裏,桃花正抓心撓肝盼着曲工的出現時,聽到了外面的開門聲。第一道光線剛剛透射進來,突然門外一陣凌亂,有人大喊大叫,有人奔跑追逐,有人踢開門闖了進來,有人打着手電四處尋找。
桃花被緊急送進了縣醫院,還是上次出車禍時的那個醫生給做的全面檢查,皺着眉頭說,“這閨女也真行,夠能折騰的。”
有人把蓋在桃花臉上的一頂臭烘烘的警帽總算是拿了下去,她恍惚着望向四周,見到了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頓時失聲痛哭起來。
右邊是桃花媽抱着閨女不放手,大海激動的手直哆嗦,瓜子兒有些害怕地躲在姥爺身邊,左邊是眼珠子通紅的宋老二,他身邊跟着小菊和李娜,床腳處是拉麵館的老闆老英,頭頂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的高楚,遠處依牆站着的兩個人竟然是韓紅軍和眼皮。
桃花在縣醫院住了五天的時間,按桃花媽和大海的意思早要回邊城,卻被當地警察要求協助調查。桃花實話實說,沒打罵、沒虐待、沒威脅,甚至沒強暴,僅僅要求自己聽他講故事和溫柔地挑逗自己主動接納,說即使那天他們不來解救,她也準備答應曲工的要求今後跟着他,因為躺着實在太難受了。
綁架是刑事案中的重大案件,曲工被從重從快地判決了,十三年零六個月,加上罰款四萬塊。
桃花回到邊城前,醫生建議她去心理康復中心治療一段時間,她卻笑着回答說,“我又不是精神病,曲工才是,你們應該去跟警察建議一下。”
後來在桃花的反覆追問下,她才了解了自己失蹤後幾天裏發生了什麼。
高楚原計劃是準備利用桃花和曲工單獨相處的機會拍下他的醜態,以此要挾他在合同的招標上完全站在自己這一方。據他了解,曲工的一個大學同學也正盯着這幾份合同,有可能會被他劃分出去一部分。
按照事先約定,高楚會在桃花跟曲工見面后的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打進第一個電話,為了防止曲工疑心,他們還特意準備了新的電話卡。可等高楚在惴惴不安中撥通桃花電話時,裏面卻傳來“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
高楚大驚,不知出了什麼狀況,桃花出發前他們檢查了手機的電量,是滿格子的。半個小時之內,高楚不停地撥打桃花的電話,提示內容一直沒有變。他顧不得事情敗露,連忙換了自己的電話卡撥打了曲工的號碼。
電話里曲工很意外地說,是啊,我們剛才是在一起吃的飯,她可能狀態不太好,沒喝幾杯就有些醉了。我正想送她回賓館,她突然接到一通電話,然後說要立刻回邊城,說那面有緊急的事情發生。我送她上了出租車,還叮囑她路上注意安全。怎麼,邊城那面出什麼事情了?你們為什麼都在找她?
高楚聽了曲工的話,稍稍放下了點心,支吾着跟曲工搪塞了幾句撩了電話。再撥桃花的號碼,還是關機,他安慰自己:或許是家裏出了什麼事,連續通話把電話打沒電了。他納悶的是,為什麼桃花不給自己打電話說一聲呢?看來家裏真的是出了大事!
他看了看錶,時間已經來到了傍晚的六點半多,距離最後桃花和分手已經過去了兩個半小時。高楚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裏徘徊,不停地按亮電話,不停地撥打那個號碼,卻始終是沒有任何回應。
高楚猜測着,據曲工說桃花是在5點多離開的,從大連到邊城那個時間返回的話只能是坐返程車或着包出租,按桃花的脾氣她是不會想到返程車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包車回去。按出租司機的開車習慣,一般會在3個小時的時間內跑完三百多公里的高速,也就是在晚上八點半前後到家。再等等,現在剛八點,或許一會兒桃花就會打來電話。
可直到夜裏十一點,桃花的電話還是沒有打過來,她的手機依舊處於關機狀態。不會回去時又出車禍了吧!?這是高楚第一時間想到的。
他想撥打桃花父母或家裏的電話,才發現這方面是一片空白,恨的自己拍着腦瓜子罵笨蛋。高楚和桃花來大連並沒帶太多東西,翻遍了桃花留在賓館的一個隨身包包,也沒發現任何可提供線索的東西。
夜裏一點多,高楚終於是呆不下去了,他急忙收拾了一下東西,慌張着退了房。服務員帶着一臉的疑問地問他,“怎麼沒看見你老婆?丟了?”
高楚把那台剛大修過的小車開到140邁,發動機都發出掙扎的抗議聲,終於在天快亮的時候下了高速。他只記得桃花說過住在汽改廠的回遷樓,具體是那棟並不知道,看看外面還是黢黑的一片,偶爾有路過的人也是行色匆匆,只好把車停在大市場的十字路口處等待天亮。
老英告訴桃花,頭天夜裏睡到半夜心慌的很,這是自從放下心兒的事兒之後沒有過的。他打亮燈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剛剛到4點,離叫醒大軍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下地從冰櫃裏拿了瓶汽水一口灌下去,才多少安心了一點。
老英再次躺下時嘟囔了一句,“又是哪個女孩出事兒了?”說完自己才反應過來,納悶為什麼會整出這麼一句來。
五點整,天色微亮。
老英剛剛從裏面拉開捲簾門,一個小夥子風一樣卷了進來,口中不停地問着,“大爺,大爺,你認識桃花嗎?姓胡,叫胡桃花。”
老英沒反應過來,看着眼前風風火火的年輕人發問,“你誰啊?怎麼跑我拉麵館找人?我這可就只有兩個糟老頭子,那個還是個殘廢,哪有什麼桃花杏花的。”
小伙大失所望,鬆開攥着老英胳膊的手,抬眼向外面四處觀望,迷茫地念叨着,“誰認識她呢?說是住在這附近的啊!”
老英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胡桃花?是不是那個坐枱的小姐,長的挺好看的那個?”
小夥子心頭一震,趕緊沖了過去,握住正從行軍床往輪椅上挪的大軍的手臂,“大哥,就是她,就是他,你認識?”
“操,你別晃蕩他啊,摔壞了今兒沒人拉麵了!”老英趕緊把年輕拉到一旁,“你誰啊?打聽桃花幹嗎?”
“我叫高楚,是桃花的男朋友,她昨晚在大連失蹤了!”高楚帶着哭腔回答。
“失蹤?怎麼個失蹤法?大連失蹤的你跑這兒找什麼?”老英一時鬧不清狀態。
高楚只好簡短地把事情的經過三言兩語說了一遍。
老英立刻覺得昨晚的心慌似乎是暗示着桃花的事情,連忙帶着高楚出了拉麵館。他幾步來到隔壁關着鐵柵欄的門前,抬腿照着柵欄連着給了幾腳,高聲衝著二樓的窗子喊道,“老二,快點起來,桃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