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五
人猿把我們放在地上,滾燙的地面幾乎把我燙熟。我習慣性的撐地起身,右手腕傳來劇痛,這才想起手已經被自己砍掉了。我抬起手臂看着光禿禿的手腕,斷口在低溫中已經冰凍止血,斬斷的骨茬支楞着刺出。我意識里想動動手指,可是手腕上什麼都沒有,這種空蕩蕩的失落感很難形容。
刺在臉腮的鏟刃依然頂着上顎,我一咬牙拔出,滾燙得疼痛幾乎綳斷神經。
我嘔了口血,慢慢閉合嘴巴。這時月餅身體動了動,緩緩睜眼,看到立在面前的人猿,彈腰而起。
“月餅,它們救了咱們。”我急忙喊道,臉腮的裂口又扯裂少許,鑽心的疼痛還透着陣陣熱風。
兩隻人猿“吱吱”叫着,指手畫腳不知道在交流什麼,忽然長嘯着躍下山頂,攀着懸崖遠去。
月餅望着我怔了怔,臉色一變:“你的手呢?!”
“在你手裏。”我舉起光禿禿手臂指着。
月餅這才發現手裏還握着一截斷手,幾步跑過來,拿着斷手就往斷臂對裝:“一定能接上,一定能接上!”
我第一次見到月餅如此驚慌失措,斷手摩擦的傷口“沙沙”劇痛,我疼得只吸涼氣,被扎穿的腮幫子也跟着往嘴裏倒氣:“月餅,你當我是壁虎啊!斷了尾巴還能長出來!再說也不是接上去的啊!”
“怎麼斷的?怎麼在我手裏?”月餅抓着我的斷手,“操!我想知道了!你自己砍斷的!”
“誰他媽的能想到有人猿救咱們!”我左手很費勁的從右褲兜摸出煙,用膝蓋夾着煙盒摸出濕漉漉的煙,“我這壯士斷腕算是白費了。月餅,你說要不要給這隻手立個墓啊!或者燒成骨灰,隨身攜帶?”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月餅舉着我的手吼道,“這可是手啊!”
我強擠出笑容,腮幫的傷口更加疼痛,卻仍然不如心裏疼。笑着笑着,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我他媽的也知道這是我的手!”
“對不起。”月餅抬頭望着天空,深吸了口氣,“代價太大了。”
“能到就好。”我抽着鼻子,努力接受斷手的事實。
月餅指着我身後:“還有辦法的。”
從坐起身我就一直背對着,直到這會兒心情才略略平復。我轉過身,滾燙的熱風撲面而來,濃烈的硫磺氣息熏得幾乎睜不開眼,而我所看到的奇景,讓我訝異的完全忘記了疼痛!
山頂中間蓄着一汪直徑五十多米的幽綠色湖水,我們距離湖邊大約有五六米距離,依然能感覺到森森寒氣。湖心的水卻是赤紅,岩漿由湖底湧出,熾熱的岩漿和冰寒的湖水交融,像是冰與火的搏鬥,邊緣“嗤嗤”作響,冒着硝煙和蒸汽。岩漿不能前進分毫,湖水也無法完全覆滅岩漿。
一座三四米寬火山岩凝固的圓形小島矗立在湖心,正中端放着一具青銅棺材!與我們在泰國、日本、印度、韓國不同的是,這具棺材光滑如鏡,沒有任何鏤刻花紋。
“南瓜,你別動,我游過去!”月餅伸手試了試水溫。
這個場景我在夢中見過,水怪穿透月餅的情形歷歷在目。我急忙喊道:“月餅!快回來!小心身後!”
月餅也想到了那個夢,擰身、翻跳,注視着幽靜的湖面。
空空如也,哪裏有什麼水怪。
“也許我們的神經太緊張了。”月餅揉着太陽穴,眼中滿是疲憊。
“那也不可能做同樣的夢。”我話音剛落,湖面如同煮沸,跳躍着密密麻麻的水珠。忽然,湖底像被鑿了個洞,湖水捲成漩渦,越擴越大,一條巨大的黑影順着漩渦旋轉遊盪。牛叫似的吼聲從湖中響起,水面劇震,漩渦盪散,水霧瀰漫如雨,湖裏鑽出一隻脖子三米多長的怪物!
月餅攙着我後退到岩壁,怪物卡車般大小的身體隱在水中,只露出一截披滿水銹的後背,粗大的脖子扭動出厚厚的褶皺,蛇頭狀腦袋頂着兩個長滿鱗片的肉瘤。“嗷”,怪物張嘴吼叫,窄長舌頭從細細密密牙齒中伸出,許久才合嘴,冷森森注視着我們。
我從未見過如此巨型動物,在它面前,心中不受控制的產生了對“大”的恐懼!
“咚……咚……”怪物走向湖心島,湖面震着滔滔巨浪,山谷顫抖!
距離熔漿還有五六米距離,沸水煮着怪物身軀,燎起籃球大小水泡,“啵啵”破裂。怪物低聲悲鳴,身體踉蹌,探長脖子咬住青銅棺材,轉身向岸邊走來,直到把青銅棺材放到岸上,才靜靜地退回湖中。
水波激蕩許久,不能平復,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山谷突然安靜了,那具尋找許久的青銅棺材就在眼前,我卻沒有絲毫興奮,反而極度疲倦。
不知道過了多久,棺材沒有絲毫反應。
月餅彈了一枚石子擊中棺材,“叮咚”脆響,裏面竟然是空的!
“南瓜,這具棺材,是個整體,沒有縫隙。”月餅冷着臉,眼中透着濃濃的失望,走近棺材踹了一腳,“或許九尾狐早就死了。”
其實就算月餅不說,我也看得清楚。難道就這麼結束了?我要帶着斷了手,爛了臉的身體回去?月野他們怎麼辦?
月餅怒吼着,一拳拳擊向棺材,鮮血斑駁!
“月餅,水怪把棺材送過來肯定有用意,人猿救咱們也絕對不是巧合!”眼看月餅就處於崩潰的邊緣,我只能推測着找各種理由讓月餅平復情緒。
“用意?巧合?這他媽的根本就是個千年騙局!誘使尋找九尾狐的人為爭奪棺材自相殘殺,或者死在這座該死的山峰!”月餅眼睛赤紅,嘶啞着吼道!
想到之前所發生的事情,想到為青銅棺材死去的那些人,想到懸崖上冰凍的屍體,我承認月餅說的似乎是對的。那隻叫令狐的九尾狐早就死了,臨死前設下這個驚天騙局,誘使異術家族為了慾望主動赴死!
我下意識的四處看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目光胡亂掃視着山谷,岩石、湖水、熔漿、棺材……
忽然,我好像想到了什麼!
這座山谷,缺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