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中】

第三十三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中】

初登上界,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

南天門,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寶玉妝成。

除了那夜色的天際,竟與三萬六千年後別無二致。

神音有些懊惱的敲敲額頭,當少司命時每日上朝的路線,南天門她走了千年習慣成自然,一走便走到這裏。

東天門代表東極青華大帝、西天門代表佛祖釋迦摩尼、北天門代表北極鎮天真武大帝、南天門代表玉帝昊天。

那是三萬六千年後的事,如今南天門代表……妖皇帝俊。

她瞧着南天門嘆氣,這下怕是進不去了,正打算繞遠路拜訪西天門佛祖,南天門忽然閃耀出一行金色的字跡。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有點意思,神音笑着看着眼前的‘迴文’,迴文詩類似西方的鏡像文字,比起英文字母組成左右顛倒的鏡像文字更為複雜,中文上左看右看字都一樣。

如同上文那句,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她眼眸微動,提筆寫道:

“僧游雲隱寺,寺隱雲遊僧。”

十分有默契,金色的字跡又回復下一題:

一個“三”字。

神音摸着額頭思考片刻,忽然看了一眼南天門象徵……

王權。

她提筆在“三”中間加了一筆,筆觸垂直落在中間,一邊寫,她一邊喃喃自語道:

“工,罰其勞改,不合地理者。

干,失去百姓擁護,沒了根基,給誰當王?只好自己去幹活。

土,連天意都敢違背,他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王,難當。”

一邊說著,她從第一橫開始一直貫穿到最後一橫,“一”把“三”串起來,就是“王”。

上達天意,下合地理,中通人性,王也。

剛寫完,南天門彷彿有所感應,緩緩打開。

門內反射銀色光芒,耀得她眼睛一陣暈眩,淡淡輕搖曳的光暈,彷彿冥冥中某種指引,使她不自覺加快腳步。

她就這樣在不經意間,走入對方早已設計好的‘迷宮’中。

後來,她感嘆。

記憶,對她閱歷意義非同一般。可以說,三萬六千年的時間,才是少司命神音本質的一個面向,構成完整的整體。

此刻,神音望着掌心混沌鍾,她能夠感知無形的時間,真切感受時間流動,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化。

她忘了,僅僅感知時光是不夠,金木水火土,五種基本元素。秩序、邏輯、時間、善惡生死、命運彼此相生相剋,縱使‘時間’在她手中,還有……

她耳邊傾聽荷花池水波浮動聲響,繁華人間煙火豐富影像,記憶里華美聲色的世界……

風凌大陸。

她猛然驚醒,睜開眼睛。

一時之間感覺頭暈目眩,懷抱被褥望着東廂水閣滿池荷花,心情慢慢平復。

好像在等待什麼,她的視線一直望着荷花池。

從午夜黎明置天明晨曦,她攤開掌心,感受陽光落在手中溫暖,喃喃自語:

“啟示錄創世紀第一句,神說,世界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如果,光是神創造,創世還未完成,三萬六千年前哪來的光?哪來的東廂水閣?哪來的荷花池?

一切……只是做了一場春秋大夢?!”

卯時五點她趕緊起身從東廂水閣一直跑到書房。

推開門,看到他意料之中的裝扮,身穿綾羅綢緞的貴公子轉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擺出記憶里副風流倜儻的浪蕩公子樣。

他正微笑得望着她。

“荷花池裏的鱷魚怎麼不見了?”她審視他好似蕭皓月那張臉,毫不客氣張口便問。

“誰會在荷花池裏放鱷魚?”他笑着問道。

也對。縱使當年曾發生過,這個問題也不符合邏輯。

她思索片刻,通過眼睛來看待事物,同時,又被眼睛所限制對事物的觀察,當她習慣把眼睛所看到當作真實,就會察覺,視線所觀察都會受到視野限制。

幸好,掌握時間的混沌鍾在她身邊,記憶是不會騙她。

“事不過三,遊戲玩上三次很沒意思。

風祈音,你的易容術真是了得,也有漏洞。”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手從他連上挪到腦後,想伸手取出他腦後的銀針,期望他臉上蕭皓月那張玩世不恭的假面變成藍神樂的樣子。

“這世上每個人都帶着面具,扮演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偶爾面具被揭穿,才會看清。

彼此,別無二致的臉。”

他無聲微笑,手指拂過她的肩膀問道:“找到你要找的東西?”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

猜錯了。

“看,臉是真的。

現在所擁有的秩序世界是多麼寶貴,為何要破環?”他摸着臉皮問道。

他揮手讓侍女把她‘請’回東廂水閣。

可。

他一轉身她便坐在書房唯一的一張椅子上,見了他也不慌張,她甚至友好揮手,笑意如花向他打招呼。

“你是如何進來?”他笑着望了一眼,絲毫無損的大門。

“當然大搖大擺從正大門走進來,本仙子可不做鬼祟的事情。”

她把玩手中青銅鑰匙:“用鑰匙開門,蕭皓月家的鑰匙。”她在他嫌棄的眼神里,退下書房的椅子,走進後院的花園:

“閑來無聊的時候,把當年落在懸崖下的青銅鑰匙,又撈回來了。這可是本仙子的私人財產,因為當年某人說過,他家就是我家。”

“把鑰匙留下。”他指了指那柄青銅鑰匙,示意她把鑰匙放案幾,然後點了點她往門外揮手:“你可以走了。”

“有時就算鑰匙握在手裏,也不一定會將門打開,就算打開了門,要找的那個,也已經不再了。

而唯一能做事,守護這裏,‘我家’,走的該,是你。

怎麼能讓‘陌生人’鳩佔鵲巢?”她難得嚴肅的說道。

“何意?”他微微眯起眼眸,語氣似乎有些期待。

“築夢師沒告訴你,細節決定成敗?”她隨意走了一圈,指着筆架上的毛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臉一樣,習慣不同,你是左撇子如此特別,該先把筆架位置放在右邊。”

“那隻能說明,你還不夠了解,蕭皓月的老師左右手都會寫字,做學生怎麼不會?”他肯定。

“好吧,證據。”

神音指着觀察一夜的荷花池:“此乃蓮花非荷花。

也是,天界只有佛祖釋迦摩尼蓮花池才能製造如此巨大幻境。

只是,蓮花代表一種誕生,清除塵垢,黑暗中趨向光,一個超脫幻相新世界的誕生。

眾生如同池中蓮花,有的在超脫中盛開,其他則被水淹沒沉淪於黑暗淤泥,有些蓮花已接近於開放,它們需要更多光明。

不同種類生命形態,不同種類死亡,所向和所求,苦痛溫暖,以及獲得道路,任何路途必須獲得終局,被認作是一種順乎其道的安排。”

“想做什麼?

你所走的路途,所做出努力,通常是未盡,當你對這個世界感到疲倦的時候,不需要去迎合這個世界。可以自己創造一個世界,只要閉上眼睛想一想,這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情景。

到頭來,你選擇……殺了我?毀滅世界?”他對此選擇,有些驚異。

“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濕的,我也曾想就這麼在這個夢裏,卻失敗了。

少司命神音,不會做夢。

當我對世事開始厭倦的時候,就會想到師兄。想到他在世界的某個地方生活、存在,如此我願意忍受現在的一切,他的存在對我來說,很重要,怎麼會認錯?

毀滅迷宮幻境,如果放下執着,就可以找到返回的路,回到本源。”她微笑說道。

“喔,可憐的小傢伙,你不會覺得我對你有興趣?”

他有些憐憫的扶着她的發梢,微風吹拂她髮鬢上金色蓮花伴隨傾瀉而下長發形成完美側影,他輕聲問道:“為什麼?”可惜,羲和、常羲美麗的女子見太多了,美貌對他不具有吸引力。

“不……”她笑着搖頭。

他想了想又道:“因為你是命運女神少司命神音?”這是她僅有的價值,他忽然執起她的手說道:“這只是‘掌控’。”

“可掌控不了我。”她順勢抓住他的手,她手指扶在他脈搏上,凝視那張與‘蕭皓月’別無二致的臉,她胸有成竹的說道:

“別太沉迷心理遊戲。心跳沒有加速,你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又,怎麼會是,他呢?”

被封鎖夢幻般迷宮,為了引誘獵物只設置入口,沒有出口的迷宮,這裏是結界。

她凝視掌心混沌鍾,她的記憶被篡改了,企圖隱瞞記憶,利用她的感情,誘騙她。

風凌大陸,虛假世界,被製造出的迷宮。

男人總會覺得愛情是危險且充滿缺陷的無用之物……謝謝他,最終幫她否定了這一點,確定愛的價值。

“也許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她微微敲響響指。

啪!

那一瞬間,他已經化作塵埃,連帶這個虛假世界一起,崩塌。

一道銀色光芒,耀得神音眼睛一陣暈眩。

她視線一點點上移,透過他的深墨色長袍,腰上束着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銀色髮絲被高高束起,寶紫金冠把那張丰神俊朗的臉照得分外年輕……

漫長的沉默后,她止住內心顫抖。

有句話說的好,在這個世界上,一部分人選擇看到醜惡混亂,有的選擇看到美好希望。

她,選擇。

真實。

她不自覺閉上眼睛,好像一切只是她的想像……

太一曾說,向心式構圖的迷宮中心,他的恐懼。

比起,來自未來的自己在自己面前死亡,更為接近真實的真相……

“過去的事,你不懂,這不怪你。

如今,世間已經改變了。

少司命,要學會去適應。”

帝俊並未看她,他正在修整那棵羅漢松。

他的掌控欲,用鐵線扭曲松樹枝幹,按照他意願扭麴生命!

如果迷霧就會消散,就會暴露一直存在於迷宮中心的身影,那個影子一直都在,眼睛只是被迷霧所迷惑……

長久凝視帝俊那張熟悉的面孔……

她緩緩吐出兩個字。

“……昊天。”

她耳邊彷彿聽到太一低語:

“小師妹,如果善是神發明,那麼惡又是誰發明?

魔?

錯了,也是神!”

迷宮的中心,埋藏着一個秘密。

東皇太一的恐懼……

玉帝昊天與妖皇帝俊,本是同一個。

當積极參与這個迷宮遊戲,想要先於創作者找出那個既定的事實真相。

最後發現,真相併非如設想的那樣。

原來,這世間無所謂黑白、生死、是非、對錯、愛恨……宛如硬幣的正反兩面。

神魔一體!

“否定了所有的個體,甚至否定天庭的政體,僅僅肯定成就自己。

將自己抬高到所有人之上,否定個體的選擇,將自己的價值觀強加在所有人之上。

政客最喜歡的眾皆悅之,偽善。”神音指着他那張面容說道。

“想要扮演神,就必須和魔打交道。”帝俊撇了她一眼,含笑。

漫長的時間交錯,從本性來說,時間即是存在:

宛如迷宮般的生死競賽,善與惡、生與死、好與壞,正與反,黑與白,只是這場競賽里的一局。遊戲,只是一場又一場的輪迴循環,永遠不會結束。

三萬六千年前,山海經天界。

墨色玄月所浸染天界,未曾擁有白晝,一直都是黑夜。

妖皇帝俊發色銀白如雪,身穿墨色玄黑,放眼望去世間被一片漆黑籠罩,寂寥落寞。

創世神伏羲,擅長演算五行陰陽八卦,他曾說:

“天地之間,唯有兩種顏色。

黑,寂寥落寞,仁慈包含萬物一切顏色。白,孤獨傲慢,執意驅逐世間一切在外。

神明,殺戮果決,應以二色為界,時時警惕。”

三萬六千年後,天庭天界。

五色光華所籠罩天界,未曾擁有黑夜,一直都是白晝。

神明發色漆黑如墨,身穿雪色白衣,放眼望去世間被一片潔白繚繞,流光溢彩。

創世神伏羲,擅長演算五行陰陽八卦,他曾說:

“天地之間,唯有兩種顏色。

白,潔凈純粹,凈化世間一切污穢。黑,灰暗狠厲,包含萬物一切顏色。

神明,心懷慈悲,應以二色為界,時時警惕。”

上帝耶和華和魔鬼撒旦只是那個神的兩個名字。

規則從來都不完美,上帝耶和華呈現在世人面前,總是一張完美仁慈無瑕的臉,寬恕罪孽。

隱藏在背後的那張臉,魔鬼撒旦臉上寫滿,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色慾、暴食,七宗罪。

迷宮的中心,他們不息架空時間之神發配命運女神也要隱瞞的真相,吾的恐懼。

神明,‘日’‘月’為‘明’。

光明與黑暗本就同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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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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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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