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幹什麼能吃飽飯
“懸娘,懸娘……”一聲微弱的呼喚從破落的土屋裏頭傳來,伴着幾聲咳嗽,看樣子說話之人十分虛弱無力,像是積病多時。
院子裏頭,一個約莫瞧着十四五歲的少女正吃力地將打來的水倒進破了好大一個口子,缸身上也有一道裂紋的棕色水缸裏頭,嘩啦啦一陣水聲之後,才聽見微弱的叫聲。
她連忙放下手中的水桶,往屋子裏頭走去,脆生生地應了一聲,“阿娘,別急,我這就來了。”
她伸手在青色布裙上的圍裙上擦了擦手,往前走了過去,那矮小的土房前掛着一幅已經破舊的門帘,挑開去裏面一股腐朽的氣味撲鼻而來,顧青懸皺了皺眉,心中暗嘆,這已經來了快一個月了,這味道還是不能習慣啊。
屋子裏頭的床榻上躺着兩個人,一男一女,面容枯黃消瘦,眼瞧着是病得很,神色都十分不好,顧青懸看在眼中頗有幾分心疼,這會兒也顧不上別的,坐在床邊給兩人掖了掖被角,道:“這初春裏頭還寒,不能再着風寒了。阿娘,可是要喝水?”
靠在床上的中年婦人臉上溝壑頗多,一看就知是操勞過度的蒼老,她抬起頭來心疼地看着女兒道,“我、我沒事,你從早上就開始忙,跟陀螺似的,累壞了吧。”
顧青懸抬起頭來,衝著母親展顏一笑,“哪裏會呢?我正年輕,正是多幹活長身體的時候呢,一點都不累!”
那婦人當然知道她說的是瞎話,多幹活長身體那是能吃飽飯,才能吃得多長的也快,可他們家……
她垂下頭來低低地嘆息了一聲,顧青懸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忙笑着道:“母親不必擔心,我去打水還摘了不少野菜回來,還有紅薯,家裏還有一點面,我做個紅薯菜餅,定然好吃得很。”
天曉得,她這樣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牙科主治醫師如今竟然能懂得將完全不搭的材料混合在一起做成一鍋像模像樣,夠七八口人吃的飯,她垂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的手,短短一個月,這雙曾經精心護養的手浸過初春冰冷的河水,拔過荒地里的野草,還攀折過樹上的果子,已經頗有幾分粗糙了。
她抿了抿唇,決定不去想這件事,什麼都沒有再活一回重要了。
婦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雖然知道女兒是在逗自己開心,卻也不再多說什麼了,她側眼看了一眼還在昏昏睡着的丈夫,吃了葯之後丈夫便沒什麼精神,只能睡覺。
顧青懸細心地拿着乾淨的帕子替父親擦了擦脖子上沾的些許污泥,抬起頭來道:“母親不必擔心,我一會兒做好飯就給您端過來,哦對了還有阿爺阿奶。”
顧梁氏輕輕地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我要早些好起來,還能做些活,也叫你不那麼累。”
顧青懸連忙搖搖頭道,“沒事,母親養好身體才是正事,其他的有女兒來就行了。”
顧梁氏抬起頭來,擔憂地道:“可是家裏頭過了下頓就沒有一丁點米面了,可該怎麼辦?你爹爹的葯……”
她望向炕頭,小土堆成的桌子上只剩下一包葯了,能熬過明天就不錯了。
顧青懸沉默了片刻,隨即又是沒當回事似的,笑道,“母親放心,我定不會叫父親葯斷了的,也不會叫弟弟妹妹和阿爺阿奶還有爹娘餓着的。”
“那這……你能幹什麼?”顧梁氏滿心憂愁,“這初春時候哪兒有活計能幹,劈柴挑水,你一個姑娘家,如何能成?你得幹什麼才能叫我們吃飽飯,我們、我們還不如就這般死了罷了。”
一邊說著,她忍不住就掉下眼淚來,實在不是她喪氣,而是這日子實在太苦了,苦的她這一生受過不少磨難的人都忍不住想放棄,更何況顧青懸她呢?
長女自幼懂事,幫着自己和丈夫幹了不少活,可過年的時候顧滿厚想趁着年節幫着人多做點活也能過個好年,卻一下子給累倒了,那家人卻也不肯給錢,而自己上門討要,也因為身體病弱被趕了出來,一氣之下也病倒了,根本干不動活計。
這家裏頭還有兩個老人也是卧病在床,還有兩個小的不知事,家庭的擔子全部都落在了顧青懸肩上,瞧着女兒愈發憔悴的模樣她都忍不住心疼。
幹什麼能吃飽飯?顧青懸也想思考這個問題,聞言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