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我心匪席
上一次在遠蒙都幾年之前的事了。
如今府邸重新修葺了番,園內銜水環山,古樹參天,曲廊亭榭,富麗天然,整座宅子莊重肅穆,尚朴去華,明廊通脊,氣宇軒昂。
孟宛清很喜歡。
她說的鞦韆索四叔都讓人在院子裏架好了,除此之外還有葡萄藤,藤下還設有美人塌,夏日裏若是躺在這兒乘涼別提有多痛快了。
“呀,園子裏種了好多果樹。”
知道她天性愛吃,又愛玩,所以園中既有桃樹、梨樹、杏樹等果樹之外,湖中還引入活水裏頭數之不盡的小魚小蝦,更有荷葉萬頃。
湖上還有小舟。
夏日裏乘舟穿過接天連葉的荷葉在湖中採摘蓮蓬還有菱角,多快活。
“大人,老爺子在前廳坐着乖你。”黎平將他們領進匪我堂后說了聲。
怕她不習慣,這屋子還建的跟在大京王府里的那個匪我堂一模一樣,名字也一模一樣。
孟宛清當真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夫人,先換件衣裳吧。”秋桃笑着在旁道,嫁做婦人的她比從前看上去多了幾分豐腴,眉眼間也滿是生活的舒意。
看她跟黎平過的好,她心裏亦寬慰不少。
換衣服的功夫,趙景行跟黎平先去了前廳,她則在屋裏由秋桃伺候着換衣裳。
“夫人,你好像圓潤了不少。”秋桃替她穿上那件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時忍不住說了聲,眉梢眼角俱是過來人那般的笑意。
孟宛清望着比從前豐,腴了不少的腰,肢,卻是有些懊惱,她想到那些腰,肢纖細的外邦女子了。
“不行,我要節食。”
還節食?秋桃嗔道,“夫人現在這般就很好,珠圓玉潤,凝脂細膩。”
“不行啊,腰都胖了。”孟宛清不甚滿意卻聽秋桃在身後忍笑說道,雖然腰胖了,可胸不也漲了不少?聽了她的話定睛看去,咦,真的呢,從前怎麼沒發現。
她該不會是有了吧?
“秋桃,你說我會不會是有了?”
秋桃聽了她的話,難得的認真道,“夫人很想要孩子么?”
對啊,她有些失落的撫着肚子,為什麼總是沒有呢,四叔跟她在那件事上分明放縱得很。
秋桃見她神色止不住的嚮往跟期待,一時有些不忍便低聲問她,問她跟四叔之間最近可有在一起過。
“天天都在一起啊。”
那為什麼會沒有呢?秋桃知她雖與趙景行成親有一年了,可對某些事上還是迷糊得很。
她惟有一件一件的教她。
“難怪了……”原來,要那個東西進去才行,可她細想了下,四叔每次都弄出來了,噴的她身上到處都是,卻沒有在裏面。
孟宛清找到問題所在了。
秋桃卻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當她想過頭了,溫笑提醒道,“老爺子在外應當等許久了,快去吧。”
*
明廳。
所有扇門一律打開,寬闊通透。
這是孟宛清頭一回跟趙景行的親人見面,而且,是他的父親。
他父親有着飽經滄桑的堅硬面龐,雖然年近五旬了,身姿依舊硬朗,虎目精光,看人時炯炯有神,雖過於威嚴了些,可目光,是寬善的。
“你便是小景娶的媳婦兒?”趙老爺子見她的第一眼便朗聲笑道。
他跟趙景行處在一塊時,父子倆總是格外沉默,只有外人在的情況下這種狀況才會緩和。
孟宛清初次見公公,有些許的放不開,但見趙景行神色柔緩,也微微放鬆了些,朝趙老爺子行了一禮,“宛清見過公公。”
“起來罷。”趙老爺子說著隨手遞了件東西過去,“你跟小景成親的時候,我遠在外地沒能趕回來,但見面禮,我還是備下了。”
是塊有些年頭的手鐲。
翠色瑩潤,偶有艷綠,水頭足,堪稱高翠。
趙景行看見手鐲的那刻神色有片刻凝滯,這鐲子,有什麼深意么?孟宛清接過便乖巧的套進了自己的手腕,剛好合適。
“這是小景母親生前留下的,她走的意外,待我回來時留下遺物也只剩下這個了。”
“我一直沒給小景,也是怕他年輕紈絝,在外混賬胡鬧。”
“這鐲子,只能留給趙家將來的媳婦兒。”
“……”
為這個事,趙景行跟他置氣多年。
這是他娘唯一留下的遺物,可老爺子卻偏偏帶在身上不給他。
如今,總算給了。
趙景行卻嘗到一股擰結多年卻又深邃如山的父子情。
“老爺,車馬備好了。”
什麼?公公這便要走么?不止她,趙景行神色亦有觸動,儘管跟趙老爺子說話時語氣仍有些緊繃,“你才回來一日,便又要走了么。”
“我知道,你心裏怨我。”趙老爺子望着熟悉卻又不再熟悉的趙府面貌,蒼老的眸子有風霜洗盡過後的蒼涼之意,“小景啊,爹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娘,其實是外疆人。”
什麼……不止趙景行,孟宛清亦震詫。
“爹這些年來,看似漂泊在外,實則,一直守着你娘,你娘生前遺願便是回到她的家鄉,那兒,四季如春。”
當年,他還是年輕的駐守將軍,路過外疆時,她是賣花的少女。
外疆常年遭受其它部落的侵犯而她多麼期望和平。
將軍,您能讓我們這兒的人過上和平的日子么?
自然。
那我等着,等着將軍回來。
好。
後來,他平定外疆,她卻連一日和平日子都沒過上便被他帶回了大京。
“當初,是公公強制將你娘親帶走的么?”孟宛清聽趙景行講起往事,又感動,又是沉浸在當年的往事中。
公公年輕時候,亦是性情之人,情之所至,雖莽撞卻也深許。
趙景行握着她細白的手,還有手腕上那隻翠綠通透的玉鐲,他一日都未見過他娘,許多事還是當初帶他的老嬤嬤說的,“我爹一生仗義正直,唯獨在我娘的事上犯下錯誤,行當不恥。”
當年,是他強迫了他娘,又不顧她意願將她帶回大京跟他生兒育女。
可孟宛清卻覺得無限感慨,“公公當年,一定是,極愛你娘的吧。”
一個身份平凡的賣花女子,在大京極重門戶的世俗下,他竟娶作正室,無視輿論。
在這一點上,四叔又何嘗不是跟他爹一樣,深情如斯,罔顧世情。
他娶她時,她亦不過是一個出身尋常、沒有門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