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鍾雲昭其實並不經常請人來家做客。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生……
鍾雲昭不由瞥了眼杵在客廳里,有些拘謹站着的男生。
他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源自哪裏,但就好像,冥冥之中,他們在哪裏見過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她一邊把空調打開,一邊笑着問道。
“名字?”男生的眼裏閃過一絲短暫的迷惘,神情微微的躊躇,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思考。
片刻,他終於微啟紅唇,“釐鶠。”
“西宴?是東南西北的西,盛宴的宴嗎?”鍾雲昭問道,“那你姓什麼呀?”
對方卻用一種她看不懂的古怪眼神望着她,然後遲疑了一會兒,回答道,“釐。”
“Xi?啊,原來你姓奚啊,不好意思。”鍾雲昭渾然不覺地從冰箱裏拿了瓶水給他,“名字很好聽。”
奚宴沒有解釋,卻是盯着她手裏的礦泉水瓶看了好半天,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她。
“你不渴嗎?”鍾雲昭只當他不想喝,不由奇怪地掃了他一眼,“你這個人還真是耐熱。”然後就自顧自地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氣氛突然安靜了下來。
寧靜的房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又是一男一女,男生還漂亮出塵,目光掠過的時候,就好像感受到春風拂面,置身於萬千星海,讓人忍不住怦然心動。
這個時候,鍾雲昭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一絲尷尬。
她不由輕咳了一聲,試圖打破這種微妙的氛圍,“對了,你要找的那個人住在哪幢樓?我一會就幫你找她,你也好早點回家去。”
奚宴的眼底閃過一絲困惑,似乎沒有聽懂她在說些什麼。
鍾雲昭卻誤解了他的眼神,很懂地挑眉,“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把她約出來,並且不會說是你約的。”
叮咚——
這時,門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你等等啊,我去開門。”鍾雲昭說了一句,便放下水,轉身跑到了門口。
“誰啊?”她打開門,門外卻空無一人。
站在客廳裏面的男生突然抬眸,神色莫名地偏頭望過去。
奇怪,沒人啊。
鍾雲昭望了眼空蕩蕩的樓道,微微皺了皺眉,奇怪地關上門。
轉過身,一個渾身透明的無臉人卻赫然站在眼前。
她一下子震住了。
這,這是什麼情況?
她在做夢嗎?
鍾雲昭瞪大了眼睛,剛剛動了動嘴唇,便見眼前的透明人奇異地朝她伸出了五指。
下一秒,她只覺天昏地暗,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然而,就在透明人的手觸及女生肩膀的剎那,一隻手更快地擋住了它,而後化作一縷黑氣,硬生生地將它的臂膀絞成了碎片。
幾百道純粹交纏的陰鬱之氣使得透明人的身體霎時分崩離析,一道微弱的白光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直衝雲霄,黑氣又霎時化作男生的人形,一邊穩穩地接住倒地的女生,一邊隨手一揮,那道微弱的白光便被他硬生生地吸入掌中,消散成點點塵埃。
“寂?”
他看着掌中消散的信號,一絲冰冷的藍光自眼中轉瞬即逝,然後卻是有些迷惘——
萬物皆有裂痕,而寂,是誕生於時空裂縫邊緣的意識集群,它們不是一個生物,而是一個種族,無形無狀,可以任意切換形態,有時空的地方就會有它們的影子,它們神秘的共享意識里據說隱藏着宇宙最大的數據庫。
而讓他感覺迷惘的是,他明明從未見過它,卻好像自然而然地認識它。
更重要的是,他在它的身上,感受到了當初那個數字矩陣的氣息。
奚宴低頭看向昏迷的女生,冰冷的眼神又逐漸變得複雜。
其實他現在十分迷茫無措,對周圍的一切也感到陌生不安,因為如果按照這裏的算法,他今天只能算剛剛出生而已。
她看到的牢籠方塊,實際上確實是一個牢籠,一個經過精密數學計算,連死亡都無法逃逸的數字矩陣,在那裏,事物會永遠保持最原始的狀態。
說是永生也不為過。
而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保持着誕生的狀態,與寂靜的萬物伊始為伴。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關在裏面,但是他知道一件事——
這個女生喚醒了他。
奚宴輕輕把她放到地上,然後就地而坐,垂在地上的手卻微微發著抖。
他的腦海里出現了短暫的,隱隱微光的幻象——
他看到了十二年前,這個女生不小心磕破額頭,血跡順着石碑流下地面,隱入矩陣的表面,奇異地與裏面的他發生了某種共鳴。
還有她伸出手,在石碑上留下DNA,陰差陽錯致使他掙脫矩陣束縛的畫面……
這是他剛剛離開矩陣,看到她的第一眼后就已經熟知的畫面。
然而,還有一些陌生的,混亂無序的畫面平鋪直敘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一幕一幕,使得他盯着鍾雲昭的眼神越來越怪異。
不同於被時間法則束縛的這個世界,所謂的過去、現在和將來以一種層面的狀況在他的眼前展開,他對時間便有了一種微妙的概念。
他到底是誰?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點他早就發現了。
但是他到底是誰?
那些離奇又本能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在醫院時,突然降臨到他身上的那道目光,不明善惡,卻隱含熟悉。
奚宴覺得他的身體裏似乎殘留着某些東西,導致他無法知悉這一切。
但是他有一種直覺,只要找到那道目光的主人,就能清楚明白一切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