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十三
一個星期後,羅軍真的給他介紹了一個當地的女孩兒,說是他的遠房表親,長相標緻,江川一眼就相中了對方。可無奈的是,女孩兒並沒有像影視劇里那麼崇高,接觸了沒兩次,就提出了要10萬元的彩禮。
江川沒怎麼接觸過社會,但不代表他不懂社會,他心裏清楚,這種看重物質的女性,並不是他養得起的。
要麼說人都是感情動物,雖然紅線沒搭上,但在江川心裏,羅軍的舉動,讓原本在這個社會上就沒有親人的江川,感覺到了情義的珍貴。
而羅軍本身就是自來熟,假如讓他去泰國做個手術,回來就可能是第二個王熙鳳。面對江川的“敞開心扉”,羅軍當然“有求必應”,多次推杯換盞之後,涉世未深的江川把羅軍當成了最夠意思的兄弟。
一年以後,新的福利院建成,和之前的彩虹福利院相比,如今的更具規模,各方面環境均煥然一新,當然,也包括院長和護工。
江川原本以為一年以後,自己可以重新過上以前的日子,可他哪裏知道,福利院也是事業單位,之前落魄的彩虹福利院還好說,現如今要想再踏進半步,何其困難。
被拒之門外的江川如同被趕出家門的孩子,失魂落魄的他選擇和羅軍不醉不歸。
“小川,你今天這是咋了?”
“福利院不要我了。”
“嗐,我以為多大點兒事兒呢,一個月1000多元錢還不夠寒磣人的呢!”
“我在那裏干,不是為了錢。”
“你小子喝多了吧?在這個社會,沒錢你能幹啥?連個媳婦都娶不上。”
羅軍的一句話,又勾起了他相親時痛苦的回憶。
“我跟你說,咱們男人生下來就是受罪的料,有了錢,就有了一切。來,小川,哥陪你走一個。”
江川抬手撞杯,一口悶下3兩白酒。
“我×,幹了?得,我兄弟今天心裏不痛快,當哥哥的陪你。”羅軍第二次舉杯,一口乾完。
“軍哥,你告訴我,在雲汐市,幹什麼最賺錢?”
羅軍放下筷子,揚揚得意:“小川,這話你可算是問對人了,你哥我在雲汐市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黑道白道七十二行都曾經涉獵過,要說在咱們這地界,最賺錢的只有兩樣兒——”羅軍說著,神氣活現地豎起兩根手指,“‘黑活兒’和‘水活兒’。”
“‘黑活兒’怎麼講?‘水活兒’又怎麼說?”
羅軍拿起筷子在桌面上敲了敲,夾起一顆花生米扔在嘴裏,砸吧兩口說道:“‘黑活兒’就是吃煤炭的飯,‘水活兒’就是靠咱身後的母親河。”
江川擺擺手,對羅軍的故弄玄虛不以為然。
羅軍則不厭其煩地繼續說道:“煤炭現在在咱雲汐,基本上算是壟斷行業,那些煤販子是一個比一個狠,靠咱們的實力,要想玩兒‘黑活兒’,簡直比登天還難。但是‘水活兒’不一樣,我在碼頭混這麼多年,多少有些人脈。”羅軍說著從口袋中掏出錢包,抽出一張證件扔在桌子上。
江川定睛一看,證件上赫然寫着“貨運船隻駕駛證”幾個大字。
“軍哥,這個你都有?怎麼以前沒聽你說過?”
羅軍用筷子頭敲敲日期:“兄弟,我可沒瞞着你,才辦下來沒幾天。”
“你真會開船?”
“開船?那哪兒能難倒我,我們家以前是靠航運發家的,要不是我父親嗜賭如命,我怎麼可能淪落到去當搬運工?”
“現在不是挺好?”
羅軍搖搖頭:“咱們在碼頭累死累活,一天也就掙100多元,一年也就3萬元打頂,但是你知道一條貨船一年能賺多少嗎?”
“多少?”
羅軍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
“難不成是100萬?”
羅軍微閉雙眼,使勁兒點點頭:“只多不少。”
“真的假的?”
“我給你算一筆賬,咱們雲汐市的優質煤基本上都是走水運,按照一噸60元的運費計算,1000噸的簡易貨船,單趟運費就是6萬,泗水河沒有拐彎兒,駕船不需要太高的技術,只要有證就成。在船上,唯一的支出就是貨船的油錢、船員的工資還有船隻保養。
“煤炭送到地方以後,船也不會跑空,還可以把燃燒后的煤渣運回來送到水泥廠。這樣,運煤渣的錢就可以填補平常開銷,來回一趟賺個5萬元運費基本不成問題。
“按照目前跑得最多的航線來算,一來一回也就20多天。一年365天,咬上牙跑個十八九趟,100多萬輕鬆到手。”
羅軍喝得有些微醺,他打了一個酒嗝兒,繼續說:“兄弟,你知道搞貨運的難度在哪裏嗎?
“第一是人脈,要想有穩定的貨源,煤礦必須有人,這好弄,咱雲汐市這麼多煤礦,只要稍微托個熟人,這事情都能搞定。難就難在海事局的人脈,要跑航運,不搞定他們肯定不行。這在別人看來比較困難,但是根本難不倒我,我家祖祖輩輩都是靠河吃飯的,關係硬得很。
“現在唯一能絆住我的就是第二條——錢!”
羅軍說到痛處,開始自斟自飲:“我現在海事局的關係有了,貨船駕駛證有了,唯一缺的就是‘孔方兄’。我打聽過,一條二手的千噸簡易貨船,最少值200萬,就算我再託人找關係,沒150萬也拿不下。”
“150萬哪!”羅軍苦笑一聲,“我不吃不喝50年才能攢這麼多!”
“確實是個不小的數目!”兩人碰杯后,江川感嘆了一聲。
“想想都覺得虧,別人是提着成麻袋的現金,撞破腦袋,找不到關係,我們是有關係沒錢!”
“那找人合作,強強聯合不就成了。”
羅軍氣得把筷子一摔:“這個點子要行得通,我還說這麼多屁話幹嗎?有錢人不是傻子,誰願意相信一個破搬運工能有那麼大本事?都是勢利眼。”
“軍哥,你消消火!”江川又給他斟滿一杯。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別看老子現在是搬運工,將來什麼樣兒還不一定呢!”
“過一天算一天,想那麼多幹嗎,喝酒,喝酒。”
羅軍把江川舉起的酒杯給按了下去:“我不可能得過且過,從明天開始,我就把我認識的搬運工全部組織起來,咱們擰成一股繩,這樣咱們才有競爭的優勢,你想過沒有,貨船跑運輸,客戶最看重的是什麼?”
“最看重的?”江川也有點兒喝跑偏了,一時間沒明白對方的意思。
“時間!”
“有道理!”
“千噸船運的基本都是煤,咱們搬運工只能靠短途的小貨船度日,你想想,一旦碼頭三天沒有搬運工,是什麼局面?”
“那船老闆不是瘋了?”
“對啊,人一少,搬運費指定漲價,我現在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這樣……好嗎……”
“咱出苦力的,都太實在,而且心還特別散,所以搬運費才一直提不上去。你知道在外國一個搬運工能賺多少錢嗎?一天100美元,快1000人民幣!”
“這麼多?”
“你才知道!”羅軍小酌一口,“算上你,我現在已經糾集了38個弟兄,都是體力好的把式,咱38個好漢要是能擰在一起,你說說咱一天能賺多少吧!”
“軍哥,你絕對不是個凡角!”
兩瓶酒下肚,江川對於羅軍是打心眼兒里佩服,別的不說,最起碼人家這不服輸的勁兒,江川就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