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謝你的攻略
林夏站在柳樹下面，臉向上仰着，逆着無數伸展的葉片看那亮亮的光點。
戚曉風風火火跑到她身邊，一邊喘氣一邊道歉：“對……對不起！我又遲到了，昨天晚上……”
“又失眠了，是嗎？”淡然又帶着些許清冷的聲音傳來，林夏仍然抬頭捕捉從斑駁葉片中投射下來的細碎光線，動作都沒有任何變化。
“林夏……你這是……”戚曉看着林夏有些奇怪的舉動，遲疑地問道。
林夏收回目光，臉上露出好看的笑。“啊，沒事兒，我就是突然在想，這些光線萬一併不都是直直穿過來的呢，說不定有些調皮鬼學會拐彎了呢！”
“哦……”戚曉撅起嘴認真思考了一下，決定不打破林夏這份美好的幻想。不過，當她向林夏臉上仔細看去，卻發現她的眼眶紅紅的，好像哭過的樣子。
“林夏，你的眼睛是怎麼了……”
“我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睛，用手輕輕按在眉心上，“可能是剛才一直逆着光線看的原因吧，我現在感覺眼睛有些不舒服。”
“是這樣嗎……誒，對了，給你的東西！”戚曉從包包里掏出自李譽今的優秀學生代表攻略——她剛剛從複印店取回來的，在手中晃了晃，“噹噹噹噹，最強攻略，你值得擁有。”
林夏笑着伸手來拿，戚曉卻開起了玩笑，高高舉在空中，兩個人就在原地一蹦一蹦的，誰都沒注意到後面一輛廂式貨車緩緩開來。貨車開到她們身邊的時候，林夏剛好抓住了攻略，戚曉的手被林夏無意中一扯，整個人失去平衡倒向貨車的輪下……
“曉曉！”還沒落地的林夏眼見這一幕，當即鬆開攻略伸手去拉戚曉，但還是差了一小截，戚曉無助地向路中央倒下，瞪大眼睛的驚恐面容在她的視野里定格成一張畫面。
等林夏恍惚過去后，卻見戚曉已經爬起來，蹲在身邊關切地看着她。“曉曉，你沒事兒吧？”林夏趕緊起身抓住戚曉的手，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當然沒事兒啊，拜託……我比你起身麻溜多了好吧，你才更像那個有事的。看你這獃獃的樣子，不會昨晚你也失眠了吧？”戚曉充分發揮出話癆的本質，開始碎碎念。不遠處，廂式貨車已經停了下來，司機滿臉疑惑地走下車來，看看車輪底下又看看這邊的兩個女生，搖搖頭回到車上去了。
“可能是吧，我最近確實睡得不太好。”林夏說著話，目光卻不自禁地環視四周，在路的遠端，她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但轉瞬就消失了。
“曉曉啊，你認不認識咱們學校一個叫鄧麒的教授？”林夏突然問道。
戚曉眨眨眼睛，想了片刻才說道：“你知道我記人不好的。但這麼一想好像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是不是那個傳說中長得特別像明星，容顏不會衰老的超級學霸教授？”
“是的，你和他一點都不熟嗎？”
“當然不啊，我現在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怎麼了，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林夏搖搖頭，同時報以燦爛一笑：“沒有，我就是隨口一問。謝謝你的攻略了，那就好好加油吧！”
戚曉沒有多想，伸出一隻手握成拳頭，很中二地響應道：“一起加油！”
鄧麒決定下午去久違的球場好好鍛煉一番，釋放一下身體中積蓄已久的能量。
自從正式卸職以來，因為他身上擔負的重要使命太多，需要一件件交待給接班人，他有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被困在檔案室、各大院系領導辦公室甚至是校領導的辦公室里，都快悶死了。
當然，耗時長不是因為他辦事效率低，而是因為經過這麼多年的累積，外加上他頻繁更換學院任教，以致於各種各樣頭銜下附帶的職責多如牛毛。
如果有一個人全程旁觀鄧麒龐大的卸職儀式，一定會驚訝地喊出聲來：怎麼會有這麼多且繁重的任務壓在一個人身上？他能處理得了嗎？
至少，在鄧麒任教的二十年裏，他一個錯誤都沒有犯過。他的大腦精準得像一台計算機，聰明得又像百科全書博物館，所有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認為：沒有鄧教授處理不了的事情。
在這所有的事情里，他最愛的是踢足球。這是一個他保留了很久很久的愛好，從他記事起，周圍的小夥伴就在玩這種玩具，那時候的他在孩子堆里就已經儼然是個未來球星的典範了。
他打開衣櫥，一排相同款式的長風衣映入眼帘，來訪的客人常常被這一幕所震驚，這只是他諸多奇怪癖好中的一個。他從最右邊取下一件球衣換上，又翻出來合適的短褲和釘鞋，裝在背包里出門了。
路上，鄧麒給校隊的教練打了個電話，確定今天下午友誼賽的事情，又一再詢問自己替補上場的合理性。萬事俱備后，他的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迎面走過的學生中有認出他的人，紛紛露出驚訝的神情：鄧麒上次帶領校隊血洗號稱全國高校聯賽頭號種子的情形歷歷在目。
學生群體沸騰了：鄧麒要上場！他那一眾迷妹更是自發做起了宣傳工作，大家傳來傳去，很快艾伯頓就有一半人知道超級學霸鄧教授去足球場預備比賽的消息。於是，這場本來不受多少人關注的友誼賽瞬間火爆起來。
這其中也包含戚曉，當時她正在刷學校的論壇，就見一條帖子被無恥地置了頂，標題是：霸酷冷鄧教授出征足球場，艾伯頓好男兒血洗綠茵地。嗯？戚曉隱隱覺得有些耳熟，點進標題去一看發現是鄧麒，猛的想起閨蜜林夏問的那個很突兀的問題。
這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為什麼這麼多人關注他？戚曉往下翻了翻，帖子本身沒多少乾貨，倒是跟帖的評論里一眾“鄧教授粉”開始刷屏鄧麒的豐功偉績，什麼帶隊的學科競賽獲得全科目全國一等獎，帶隊的科技創新項目榮膺天使投資垂青、獲批建立國家重點實驗室，還有最近的金融類競賽項目大滿貫……
看完后戚曉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半晌悠悠自問了一句：這特么還是個人？
踢球是吧？我得去看看這貨到底是何方神聖。
戚曉猛的想起上次林夏叫她去看鄧陽踢足球的事情，誤以為林夏喜歡足球，結果一個電話打過去，林夏表示她上次去看的是人不是足球，學業繁忙，鄧麒這種類型的男神暫且排不上號。於是戚曉一邊斥責閨蜜塑料姐妹情，一邊獨自飛跑去足球場了。
戚曉這次總算見識到人山人海的盛況，好不容易擠上看台的最高層，她再次左右看看。媽耶，這次的橫幅更多更誇張，縱是戚曉這般喜歡吐槽，此刻也覺得無力應對這麼多瘋狂的人了。
球場上正一團混戰，戚曉剛剛還在擔心認不出哪個是鄧麒，下一刻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帶球殺出重圍，饒是戚曉這個從來不看足球比賽的人，此刻也被這位凌厲的腳法和衝刺的速度深深折服——戚曉對體能鍛煉了解頗多，現在她很明顯地看出：鄧麒的身體素質完全碾壓場上的所有人。
看台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聲，鄧麒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輕鬆甩開防守隊員，又把球輕鬆掛進死角。人群更加激動了，女生們尖叫着鄧麒的名字，甚至戚曉旁邊一個小胖子男生也尖着嗓子大喊：“鄧教授，我愛你！”聽得戚曉一陣惡寒……
但就在這時，一絲危險的信號劃過戚曉的腦海。
看台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從戚曉站好位置以後，還在不斷有人擠進來。因為戚曉來得晚，本身就在邊緣的位置，還為了看得清楚擠到最高層。現在人滿為患，戚曉整個人都被擠到了欄杆邊上，隨着人群的下一次擾動，她聽到欄杆結合處發出清脆的斷裂聲，最邊緣的幾個人隨着欄杆一同落下……
戚曉是這些人當中站得最高的，距離地面目測得有五六米，相當於兩層小樓那麼高。摔下去的時候她仍然緊緊抓着欄杆，像抓着救命的稻草，整個人也是平躺的狀態。難以想像以這個姿勢摔下去，會對肋骨造成多大的衝擊。
媽的，不來湊熱鬧還好，這一來反而把自己賠進去了。這是戚曉掉下去時最後的想法，眼角餘光里，她好像看到閨蜜林夏急匆匆衝過來的身影，緊接着就意識全無了……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就見林夏把她抱在懷裏，正焦急地呼喊她的名字。周圍都是痛苦哀嚎的人，足球賽也因為這場意外暫時中止，候場的醫務人員紛紛跑來救治傷員。
林夏見戚曉醒來，急得淚花都冒出來的眼睛閃過一陣欣喜。她聲音急切地說：“戚曉，你活動一下身體，看看哪裏疼。”
戚曉調皮地笑笑，先幫林夏抹去眼角的淚水，才舒展了一下身體。出乎意料的是，她渾身竟然絲毫沒有疼痛的感覺。她撓撓頭如實回答，一旁的醫護人員聞言在她身上幾個位置按了按，戚曉表示完全沒有問題，醫護人員才滿臉狐疑地走開了。
林夏噘着嘴說：“你知道嗎，我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你從最高的地方掉下來，可真是太危險了！然後你就暈倒了，真是急死我了！”
戚曉從她的懷裏鑽出來，站起來原地跳了跳，沖林夏眨了眨眼睛說：“你看，我這麼強壯，當然不會受傷的啦。”
話音未落，就聽到身後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你就是戚曉嗎？”
是完全陌生的聲音，戚曉想像不到這個時候能有誰來找她。但她看到林夏的目光里充滿猜疑恐懼，好像她身後站着一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