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大結局
方曉染一行人,沒有購買飛機票,而是由沈梓川財大氣粗直接包了一架航機直飛M國。
十個小時后,方曉染等人從北風呼嘯的桐城,抵達了M國南邊的一座溫暖城市。
下機時,方曉染暈暈乎乎的,被沈梓川摟抱在懷裏輕輕地推着往前走。
回頭對上蕭文淵慈祥的笑容,以及程舒羽冷淡淡的假笑,方曉染心裏突然有些不太舒服,低頭,挽了下耳邊垂下來的碎發,輕聲問抱着她的男人,“如果真的揭穿了她還有其他更醜陋的真面目,你說,我爸……他會不會崩潰?”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方曉染能感受到蕭文淵對程舒羽確實真心實意,並沒有因為她曾經在夜總會上過班的不良經歷而厭惡她。
只能說,程舒羽對蕭文淵的吸引力太大了。
如果蕭文淵不愛程舒羽,就不可能頂着蕭老爺子的巨大壓力,把當時已經生下了蕭景逸的她娶進蕭家。
另一個側面,也能夠表明程舒羽隱瞞得當,把許多證據都抹除得很乾凈,以至於蒙蔽了蕭文淵的眼,從而矇混過關。
有個這般處心積慮的親生母親,方曉染的心情,實在一言難盡。
沈梓川不想她過於憂心,漆黑瞳孔凝視她白嫩的小臉,長腿走路,帶着一陣疾風,“計劃都定好了,實施的時候我再另做調整,盡量減弱她做的那些往事對你爸的影響。
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找個借口,拖住你爸一段時間,只要不被他親耳聽見,影響就不大。”
“也行,我來想想辦法,看用什麼樣的借口可以分開我爸和她,又不至於讓我爸起疑心。”
想起蕭文淵對自己的拳拳愛女之心,方曉染在心底沉重地嘆了口氣。
蕭景逸慵慵懶懶拖着兩條大長腿,走在了最後面,盯着最前面相擁相偎的沈梓川和方曉染,忍不住草了聲。
他願意來M國,其一看在蕭文淵的面子上,其二,是想親自幹掉蕭文景,並取而代之,成為金三角唯一的黑勢力暗夜帝王。
他這種見不得陽光的私生子,就應該活在黑暗中,一輩子也不要痴心妄想,接觸那溫暖又美好的陽光,包括陽光般美好的蕭歡歌。
反正啊,他一條爛命,媽不疼爹不親,生死無所謂!
至於蕭景城,破碎的一顆玻璃心,實在受不了沈梓川瘋狂秀恩愛,沒有與他們同行,而是訂了機票,一個人上路。
機場的過道邊,早就趕過來的紀穆遠開了一輛加長版悍馬越野車,在金黃色的霞光照射下,分外炫目耀眼。
只可惜,眾人心裏都揣着或明或暗的目的,對這般的自然美景,完全沒有心思欣賞。
走到車邊,方曉染直接被沈梓川抱上車。
等所有人一一上了車后,紀穆遠發動引擎,一路穿過機場附近的公路,穿過空曠的郊區,往目的地狂奔。
醫院的具體地址,早就被有心人毫無痕迹地傳送到了蕭文景耳朵里。
魚餌已經下了,就等蕭文景上鉤。
只要他想要報仇雪恨,想要一洗恥辱,就一定會上鉤。
兩個小時后,悍馬緩緩停在一棟大氣疏朗的獨棟療養院前。
方曉染大量這棟療養院,白色與咖啡色融合在一起,又相互具有獨有的姿態,看起來,很美。
周圍佈滿了高大的落葉喬木,林蔭小徑,更遠處,水聲潺潺,據說有深潭,有瀑布,非常適合殺人放火再拋屍——
啊呸,是非常適合情侶浪漫的幽會場所。
除了蕭景逸之外,一群人,稍作休息后,草草吃了一頓晚餐,就去了療養院的最頂層,也就是沈騰雲修養的地方。
這一層,本來有四個房間,但全部被打通,顯得空間非常大,裏面擺放了各種各樣最先進的儀器。
到了門口,沈梓川推門進去,這時候,程舒羽突然“哎呦”一聲發出痛苦的呻吟聲,然後扭頭看向坐在輪椅上的蕭文淵,臉色扭曲痛苦地說道,“我可能水土不服,吃壞肚子了,你們先進去談,我去趟洗手間,如果身體還不舒服,我就直接回客房休息了。”
蕭文淵不清楚她心裏的算計,關切地詢問她需不需要他作陪,得到程舒羽的否認和拒絕,也沒有強調一定陪着她,而是擔憂地說道,“行,你身體不舒服,就先休息,曉染和梓川的婚禮事項,我和騰雲親自談。”
方曉染全程一直盯着程舒羽的舉動,見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嘴角勾了一抹得意的弧度,抬起頭,與沈梓川對視了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兩人都在心裏面想着,程舒羽現在不進去見沈騰雲,肯定是心底發虛,怕被他們這些人看出端倪,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一定會偷偷摸到這一層,一個人單獨去找沈騰雲的。
沈梓川朝她悄悄打了個手勢,“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然後,他站在最前面,推門進去,裏面的燈光,亮堂堂的,一片雪亮。
沈騰雲變成植物人,還是十年前的那副模樣,英俊中年大叔的成熟模樣,看起來,就像是沈梓川的哥哥一輩。
方曉染看了看沈騰雲,又看了看身邊的沈梓川,忍不住莞爾一笑。
沈梓川明白她什麼意思,無奈地搖了搖頭,便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父親身上。
沈騰雲見到這麼多人一擁而進,先把睿智的目光在方曉染和沈梓川兩個人身上一掃,含笑從容,卻在看到蕭文淵的時候,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文淵,十多年了,你還好嗎?沒想到,這輩子我還能活着見上你一面,可以,該知足了。別忘了,十一年前我們下象棋的那一場殘局,還沒分出高低。”
“十一年前沒分出高低,十一年後的今天,再定輸贏。”蕭文淵推動輪椅,望向多年前的好友,滿臉笑意,“不過啊,今天我特意從桐城飛到這裏,不是找你下棋的,而是和你商量一場婚事,就是我女兒曉染與梓川的婚事。
聘禮方面,你放心,絕對不會虧待她,哪怕壓上我所有的身家,我也覺得還不夠!這麼些年,我內疚,欠她的太多了。”
沈騰雲早就從沈梓川這裏得知了所有的信息,當下也沒有多少驚訝和震驚,只看着方曉染笑,“曉染是個好孩子,當年在方信元的家裏,第一眼看見她,我就決定要梓川娶她。沒想到,兜兜轉轉,她居然是你的女兒,可見啊,我們兩個老傢伙的情意,怎麼斷都斷不了。”
至於蕭文淵的妻子程舒羽,他隻字未提。
長輩談天說地,方曉染和沈梓川作陪,偶爾插一兩句話,倒也其樂融融,最後,敲定了所有的細節,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十一點半。
蕭文淵依依不捨告辭,和沈騰雲約定了明天上午繼續廝殺殘局,剛走出門口,就被方曉染給叫住了,“爸,關於婚禮方面,我有一點小小的意見,你現在困嗎?如果你不困,我想現在和你詳細說一說。”
“爸今天要倒時差,睡不着。”蕭文淵痛快點頭,隨着方曉染去了一間溫馨的書房。
虛掩房門的那一刻,方曉染朝走廊上的沈梓川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夜深人靜時,方曉染還在陪蕭文淵商討細節部分,另一邊,沈梓川在監控房內,監察到程舒羽鬼鬼祟祟摸進了沈騰雲的病房,一雙狹長的眸子,霎時冷厲冰霜。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女人,不顧他與方曉染的感情,還是要對他父親下毒手。
蕭景逸吐着煙圈,冷壓一雙墨色邪眉,淬了刀鋒一般冷笑,“這個女人眼裏,只有她自己的利益,踏馬壓根就沒有兒女親情。”
紀穆遠搖頭嘆息,“枉我在紀家見慣了豪門傾軋算計,卻還是第一次見識這般狠毒的女人,比江曼夜還要毒,太可怕了!”
沈梓川盯着屏幕,沒開腔,大腦卻飛速旋轉該怎樣把對蕭文淵的刺激壓到最低限度。
……
房內,沈騰雲拈了一顆棋子,在燈光下自娛自樂,察覺到程舒羽陰冷森森站在對面,毫無驚訝的意思,只分外冷漠地說道,“你來幹什麼?如果不想文淵厭惡你,不想曉染知道她有一個多麼骯髒的母親,你就馬上給我滾!”
“滾?滾到哪裏去?今天我既然進來了,我就絕不會滾出去!”
程舒羽快速從隨身攜帶的皮包里掏出那隻女士手槍,帶了消音器,慢慢抬起手,對準沈騰雲的腦袋,陰狠冷笑,“沈騰雲,你為什麼要活下來?一直做你的植物人,不好嗎?可你命不該絕,偏偏就醒了。
你醒了,我就該倒霉!只要你隨便把我的那些事跟蕭文淵多提幾句,他就立即會一腳把我踹出蕭家,到時候,我享用的一切,都會化為一場空。
沈騰雲,只有你死了,我才會活得舒舒服服,開開心心。所以,我今晚來找你,就是要你去死!”
最後一句話,程舒羽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對於眼前的英俊中年男人,恨得咬牙切齒。
“你殺了我,背後還有蕭文景給你善後擦屁股,保證我死了找不到你動手的絲毫證據,對不對?”
沈騰雲終於放下棋子,盯着程舒羽那張猙獰醜陋的臉,搖頭嘆氣,“看在文淵和曉染的份上,我和梓川,都打算遺忘過去,不想揭穿你當年的醜事,畢竟,你是曉染的親生母親!但你,貪婪又愚蠢,就算我想放過你,老天都不會放過。”
想起曾經被這麼個庸俗透了的女人算計,沈騰雲的眼底掠起一抹懊悔,轉而,眼神凌厲如刀,“其實,當年你被蕭文景安排送到我面前的時候,我對你不屑一顧。那一晚我喝多了,可能把你當做我太太方怡,對你做過了什麼,但就那麼一夜,我根本不可能讓你懷孕。因為,方怡生梓川的時候難產大出血差點死在手術台上,為了不讓她再次懷孕遭罪,我偷偷去醫院做了節育手術,這也就是我和方怡恩愛多年,卻再也沒有生孩子的原因。”
“所以,你牽着一個小孩子找到我,言之鑿鑿說他是我的親生兒子,我覺得荒謬又可笑!但做了節育手術這件事,我瞞了方怡,更不可能告訴你這種不相干的女人。沒想到,你變本加厲,認為我沉默是因為心虛,背地裏把方怡約出去,破壞我們的夫妻感情,甚至更間接害死了方怡的命……”
提起死去的恩愛妻子,沈騰雲彷彿心裏插了無數把刀,一刀又一刀,彷彿要絞碎他的心臟。
他抬起頭,那雙依然漆黑的眸子,如鷹如狼,要把對面的女人生吞活剝,“我正打算對你動手要你的命,文淵有一天卻跑來跟我說他愛你他想娶你,哪怕你帶了拖油瓶他也要娶你!程舒羽,你知道文淵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使出渾身解數搭上他,並最終讓他為你神魂顛倒愛上你,面對文淵的滿腔深情,我最終沒有殺你,留了你一條歹命。後來,我閑來無事,追查了一番,才知道,那個你一心想要栽贓給我的孩子,其實,是你和蕭文景某個司機的苟且物。”
“蕭文景與蕭文淵長的有幾分相似,而蕭文景不知出於什麼目的,竟然找了個和他長得也有幾分相似的司機,酒吧燈光昏暗,你一時把那個司機當成了蕭文淵,又或者是蕭文景,一夜荒唐,就有了那個可憐的孩子。”
“不,不可能!”程舒羽吸着氣,聲聲咆哮,“沈騰雲,你胡說,阿逸怎麼可能會是一個下賤的司機的兒子?”
沈騰雲冷冽的目光,慢慢射向程舒羽,寒冷出聲,“你不過是蕭文景用來對付我和蕭文淵的一顆棋子,你生的孩子,為什麼不可能是一個下賤司機的兒子?”
“不,不可能,沈騰雲,你在污衊我,你們這群高高在上的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去死,我要你們都去死!”
程舒羽快要氣瘋了,握緊手裏的手槍,對準沈騰雲的腦袋,剛要摳動扳機,忽而,身後傳來蕭文淵的怒聲嘶吼,“程舒羽,你不僅欺騙我,還如此的不要臉,阿逸是你和蕭文景司機苟且的孩子,你他媽跟我說你是被逼的,很無奈,身不由己,我當了真,可憐你,也真心喜歡你,到頭來,你他媽這樣對我?”
方曉染跟在蕭文淵身後,聽見他怒氣衝天,厲聲詰問程舒羽,不由得攥緊了手心,覺得亂了,全亂套了。
她本來和他聊得好好的,突然不知道他感應到了什麼,自己推着輪椅急匆匆就乘坐電梯趕到頂層,恰巧把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都聽得一清二楚。
程舒羽心裏慌成一團,扭頭看向怒氣沖沖的蕭文淵,眼中含着委屈的一點淚光,“文淵,我沒有,你聽我說……”
“閉嘴!你不用說了,什麼都不用說,我信騰雲,他永遠都不會對我撒謊。”蕭文淵推動輪椅到了程舒羽面前,面色陰沉沉,眼中一片死寂,心如死灰不復溫,“辦完了曉染的婚事,你就離開蕭家,永遠都別回來,這是我給你,也給我自己,最後的一點情面。”
沒錯,他愛這個女人,但不代表他會深愛一個滿嘴謊言自私惡毒又給他戴了無數綠帽子的蕩婦。
“不!文淵,你不能這樣對我,求求你,我錯了,我鬼迷心竅,但我現在,是真的愛上你,只愛你一個人啊!文淵……”
程舒羽慘白着臉,跪跌在蕭文淵的腳邊,痛哭流淚,卻被隨後進來的蕭景逸伸手拖到走廊上,又狠狠甩在堅固的地板上,疼得死去活來。
蕭景逸低頭,與她對視了幾秒,手裏抄起常用的那根黑色帶刺勾長鞭,走向她,森森冷笑,“老貨,剛才你和沈騰雲的對話,非常精彩,這波回憶殺,沒有冤枉你吧?你愚弄了我三十多年,整天整夜遊走在黑暗的沼澤中,得不到救贖,現在,該好好算一算這筆賬。”
說完,他手裏的長鞭化為一道兇殘的蛇影,對準程舒羽的身體,毫不留情抽打。
程舒羽發出嘶嘶哀求,可惜,所有人都裝聾作啞,當做沒聽見。
與此同時,在療養院的警報發出滴滴的鳴叫聲時,沈梓川和紀穆遠兵分兩路,一舉幹掉了蕭文景帶來的三十多個特工,只剩下最後不到十個特工,圍繞在蕭文景的身邊,護着他,個個驚駭得雙腿打顫。
蕭文景更是氣得嘶嚎不已,盯着幾十米高的頂層走廊端坐在輪椅上的蕭文淵,以及蕭文淵旁邊站着的沈騰雲,手槍放在鼻子下,狠狠地蹭了蹭,“草他媽,中計了!我他媽就是太想為方怡報仇,才中了你們的陰謀詭計!程舒羽那個死賤人,居然玩老子,蕭文淵,你等着,等着老子怎麼弄死你,再把程舒羽那個賤人千刀萬剮。還有沈騰雲,老不死的東西,就為了那麼個賤人,失手弄死了方怡……媽的,那是我從小就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就被你隨手一推,就他媽沒命了!賤人,你們這一群該死的賤東西,去死,都死去吧!”
隨着身邊保護的特工一個個死於沈梓川和紀穆遠的暗中襲擊,一槍就搞死一個,蕭文景急紅了眼,索性扔掉沒有子彈的手槍,掏出最後一枚炸彈,瘋狂地朝頂層扔了過去。
“爸,小心。”
方曉染被沈梓川拉拽着往病房裏面退,突然瞥見這一幕,渾身繃緊,柔軟的身子簌簌發抖。
就在炸彈距離蕭文淵和沈騰雲兩人不到半米的時候,一道邪肆的黑影,從走廊的另一邊,飛身撲向炸彈,並在半空中,凌空撲向空曠庭院中的蕭文景——
砰砰!
震天的轟炸聲中,方曉染眼睜睜看着,看着蕭景逸死死抱緊蕭文景,用血肉之軀迎着那顆炸彈,血光噴上了天,四下飛濺,如一場悲傷的煙花。
“啊!蕭景逸,哥……”
方曉染尖叫,壓抑不住叫了一聲哥,身體顫顫癱倒在沈梓川的懷裏,一滴,一滴,無聲流着淚。
他不殘忍,更不冷血,他是為了救他們所有人,才捨身去喂炸彈的——
蕭文景被炸成了一塊塊碎片,屍骨無存,而蕭景逸卻被震落到院子裏的一顆梧桐樹下,聽見方曉染喊他的名字,抬起頭,看着她,又好像透過她,看着另外一個他心心念念的女人,面孔漸漸發青,滲着一抹只屬於他的邪氣,“哭什麼哭!我這種人,只有黑夜,半生遊走黑暗邊緣,人不人鬼不鬼,一條爛命,我不在乎!就是有點可惜,不能……不能陪歡歡過上一天高興快樂的日子,有點遺憾,真他媽遺憾沒早點睡了她!”
媽地,做沈騰雲的私生子,也好過做個替身司機的私生子啊!
他這半輩子,兜兜轉轉,真他媽就是個天大的笑話,就是個屁。
屁放完了,他也該上路了!
蕭景逸的嗓音,還是那樣慵懶至極,彷彿永遠沒有睡夠,也沒有睡清醒似的。
漸漸地,就越來越低,噴血的喉嚨,再也吐不出一絲氣息,逐漸沉然閉上了削薄的眼皮。
“不!哥,你醒醒……求你,你活過來好不好,哪怕你打我罵我也行!你就這樣走了,你讓歡歌怎麼辦,你讓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麼辦啊!”
方曉染瘋狂地捶打沈梓川的胸膛,心口撕裂般痛,淚流滿面。
現場所有人,只有沈梓川和紀穆遠的理智還在線,看着躺在血泊中渾身浴血的邪魅男人,紀穆遠心情一時很複雜,“梓川,真沒想到,這個殘忍的傢伙,還會有捨身救人的一天。”
“是啊,我也沒想到。”
沈梓川感慨完后,立即和紀穆遠親自把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吊住的蕭景逸送到了距離療養院最近的急救醫院。
兩個月的生死考驗,蕭景逸幾次都喪失了呼吸,徘徊在鬼門關,要生不生,要死也死不了。
最後,醫生實在沒轍,死馬當作活馬醫,用了最新研發的一種刺激大腦最有效果的藥物,藥物還在試用期,後遺症到底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但為了能救活蕭景逸的命,方曉染和蕭文淵,作為他的家屬,都簽字默認了。
一個晴空萬里的上午,十點半左右,蕭景逸突然毫無徵兆地睜開眼,醒了,但他的記憶一片空白,那雙邪氣慵懶的眸子,也永遠陷入了黑暗,看不見任何東西。
病房外面,聽見醫生宣佈了這個驚喜的消息,方曉染欣喜若狂,淚水情不自禁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太好了,他還能活下來,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這兩個月關於蕭景逸的事,她都對蕭歡歌暫時隱瞞了下來,以那個傻妞執着一根筋的性格,她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一個星期後,方曉染和沈梓川紀穆遠,帶上記憶一片空白的蕭景逸,乘坐專機飛回桐城。
沈騰雲身體沒有完全恢復,依然留在療養院治療。
蕭文淵恨透了程舒羽,沒有把她一起帶回桐城,而是送到M國的一處精神病院,要她後半生永遠呆在精神病院,承受她本就該承擔的苦果。
在沈騰雲的熱情邀請下,蕭文淵順勢也在M國住了下來,一對老朋友閑暇釣魚下棋,有時候相邀全球各地旅遊觀光,倒活成了一對好基友。
蕭景城乘坐的航班在起飛不久就出了點故障,緊急迫降在桐城鄰市的一個臨時機場,中間耽誤了十多個個小時,等他再次登機準備飛往M國時,接到了沈梓川打來的電話,叫他不用去了,事情都得到圓滿的解決,除了蕭景逸,永遠把眼睛的光明留在了太平洋的彼岸。
看見對自己一片陌生的蕭景逸,蕭歡歌心如刀割,在桐城機場剛看到瞳孔定定不轉動的男人,她就淚流不止。
這會兒,她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再也壓抑不住噴薄的辛酸和苦澀,猛然撲進蕭景逸的懷裏,抬頭,額頭抵在他尖削的下巴上,悲傷浸透了血肉骨髓,浸透了每一顆細胞,瞳孔幾乎滲血。
蕭歡歌呼吸破碎,一字一句,淚水中含着笑,“蕭景逸,還好,讓我和寶寶終於等到你,你沒死就行,沒死就行。”
七個月後,蕭歡歌經過八個多小時的陣痛,生下了一個女兒,在女兒滿月以後,她趁方曉染抱着女兒與其他的賓客閑聊的時候,開車靜悄悄地帶着蕭景逸離開了蕭家,去往她曾經最嚮往的香格里拉。
她要在那個人間天堂,不要第三人,只要她和她心愛的男人,一起平靜地度過餘生。
她的男人,前半生困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活得煎熬無望,為此心理扭曲,步步走向黑暗的沼澤,殺人無數,所以,他瞎了眼,記憶全無,就是他應得的報應。
後半生,她陪他,做他的拐杖和眼睛,做他永遠的向日葵,溫暖他,陪伴他,生死不離,便足夠了。
蕭景逸,如若我早點懂你,是不是,你我兩人,就能多偷歡幾年?
這一生得你所愛,並非不幸,而是我最幸福的事,可惜,我懂得太晚,才浪費了那些年的大好時光。
放心吧,我們的女兒,一定會代替我們在紅塵萬丈中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直到永遠!
看見蕭歡歌把女兒小妞妞留下,只留了一張簡單的紙條,三個字,“我們走了”,方曉染忍不住就落淚了,卻也知道,蕭景逸曾經對人對事不留絕路,仇敵無數,跟隨蕭歡歌隱姓埋名,才是最好的辦法,才能平安相攜到老。
“歡歌,你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這個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是蒼白的,徒勞的。
沈梓川唯有抱緊她,用盡渾身力氣,心底亦是一片酸脹。
蕭景逸曾經幾次三番想要他的命,但一代梟雄,最後竟變成了腦子一片空白的瞎眼男人,實在令人唏噓。
至情至性的人,無論男女,都容易陷入感情的迷之漩渦,身和心困在裏面,再也走不出來。
萬幸,蕭景逸還能留下一條命,與蕭歡歌共度餘下半生,這就足矣。
蕭歡歌走後,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小妞妞,方曉染本來想認養小妞妞為女兒,但蕭景城執意不讓。
當著沈梓川的面,他目光灼然,盯着方曉染,苦澀地笑,“染染,蕭家這一代,歡歡和你哥又捨棄了蕭家,就只剩下我一個人獨撐,但我這輩子,不可能結婚生子,我再也愛不上誰,所以,我會把小妞妞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
話都被他說完了,方曉染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頭同意。
二十三年後,小妞妞剛大學畢業,就被宋子健和黎淼淼的兒子宋遠霆如狼似虎叼進了他的狼窩,誰阻止都不管用。
小妞妞和宋遠霆舉行婚禮的當天,方曉染在沈梓川的陪同下,欣慰地笑了,並把一對新人幸福依偎親吻的照片,發送在蕭歡歌的微信上。
雖然,她的信息,蕭歡歌從來都不回,但她知道,蕭歡歌一定會看的,只是不想因為蕭景逸的事,連累她們這些人。
婚禮結束,晚上,是熱鬧的自助餐。
方曉染端了一些水果點心和果汁,離開喜氣盎然的大廳,走到酒店的陽台,和着秋葉的清風,盯着遙遙星空,一時竟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回家的時候,沈梓川開車,方曉染坐在副駕駛位置,天空飄起了毛毛細雨,她突然心有所感,回眸凝望,似乎看到遙遠的酒店上空,蕭歡歌和蕭景城相擁相偎,都對她微微一笑,前塵往事俱如雲散。
那一刻,明明下着雨,方曉染卻彷彿看見了萬丈霞光,從高高雲立的酒店後面噴薄而出,照得人心一片溫暖如春。
於是,方曉染心想,蕭歡歌和蕭景逸在香格里拉的某個偏僻無名小村子,一定也在為小妞妞高興,她們,也肯定也是幸福的。
雨過了,總會天晴!
就好像啊,她和沈梓川分分合合錯過了那麼多年,終於迎來了幸福的後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