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講策略
“你吃槍葯啦!”
電話那頭先是一愣,在確認是楊林之後,直接回罵了一句。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楊林愣住了,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大江?”
大江,大名張永江跟楊林是鄰居,他七歲的時候搬來楊林家所在的小區,說是發小也不為過。
不過他倆跟一般好成一個頭的發小還不一樣。
張永江的身世比較複雜,他的爺爺是解放前國軍的上校師長,解放戰爭中投誠,因為出身使他在文革期間受到嚴重的迫害,平反后心灰意冷卸掉大部分職務,在市總工會掛個閑職直至退休。
也是在動亂的那幾年,大江的爺爺因為“成份”問題牽連到家人,即便是平反后,他的兒女也從不跟他來往,陪在他身邊的只有續弦,也是他原本的小妾。
至於大江,他的老媽在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世了,老爹再娶之後覺得他是個拖油瓶,便直接將他丟給了爺爺奶奶,奶奶,就是那個小妾咯。
他本來應該是個“官N代”,卻也是史上最悲劇的“官N代”。
因為特殊的家庭環境,大江強勢而敏感。剛來那會兒,就像是個渾身帶刺的刺蝟。
楊林跟他同歲,在小區里也是調皮搗蛋的小魔頭,倆人湊一塊,那必然是一場惡戰。
正是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兩個當時七八歲的孩子,在接連大戰了幾場都分不出勝負之後,居然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莫名奇妙地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在後來,長大了一些的楊林在一次大江幫他打過一場架之後問他,為啥自己就喊了一嗓子,他就梗着脖子跟數倍於幾方人數的少年開戰。
大江說,小時候,他打架厲害,打不過他的孩子只會喊家長,然後就辱罵他有爹生沒娘教,越是這樣,他便越要打。只有楊林,跟他打架,只是為了分個勝負,從來沒有歧視過他的身世……那便是他的兄弟,他不能看着兄弟被人欺負,哪怕實在打不過,倆人一起挨揍也行。
男人的友誼就是這麼奇妙,哪怕還是在孩子的時候。
回憶還在繼續,楊林知道,原本他並沒有接到大江的這個電話,因為那時的他正跟張婷好的蜜裏調油,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
直到半個多月之後,他才獲悉大江將人捅成重傷不治身亡!
緣由,則是被大江捅的那人酒後駕車撞傷了大江爺爺!
事情發生在幾個月之前,如果換做年輕力壯的人,後果不一定那麼嚴重,關鍵大江爺爺已經年過八旬,即便軍人出身身子骨還算硬朗也畢竟是個耄耋老人。哪裏經得起嚴重的撞擊。
事故發生之後,楊林一家還去醫院探望過昏迷的老爺子,那時的情況就已經不容樂觀。
而肇事司機在賠了五千塊錢之後,就再也不露面了。
2000年,酒駕還沒有入刑,他所面臨的懲罰跟十幾年之後比起來根本不痛不癢!
大江爺爺的養老保險在巨額的醫療費用面前只是個笑話。
他家的生活來源本來就靠大江爺爺的退休金和兩岸關係正常化之後,大江爺爺在TW的舊部時不時給予的一些接濟,還算過得去。
年初大江學了個駕照,爺爺幫他買了個二手小貨車讓他沒事兒幫着拉拉活兒,奈何時日尚短又沒有固定的客源,他根本沒有太多的積蓄。
這事一出,對大江來說跟天塌了無異。
至親重傷眼見不治,肇事者逍遙法外耍賴推諉,巨大的生活壓力擊垮了這個十八歲的孩子。
“我走以後,幫我照顧好奶奶。”
這是大江執行死刑之前跟楊林交代的。
可楊林又能怎麼樣?奶奶知道他犯了命案,憂急攻心突發腦溢血……
在楊林往後的人生里,每每想起此時都處於深深的自責和悔恨中,當初,為什麼不看着點兒他,為什麼沒有阻止他。
“你下來趟,我有事兒和你說。”
大江沒有因為楊林的沉默做出任何反應,只說了一句就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楊林直接出門,大江家一樓。
門開着。
進了屋,楊林微微蹙眉。
房間有些亂,很明顯很久沒人收拾,大江弓着身子萎在椅子上,手肘撐着大腿,雙手抱着頭。
“來了。”
聽到聲音,大江抬起頭。
佈滿血絲的雙眼,面色蒼白又憔悴。
他原本比楊林就矮一個頭皮,卻比楊林要壯實的多,面容跟略清秀的楊林不同,濃眉圓眼,瞪起眼睛的時候略帶兇相。
而此時他卻瘦了一大圈兒,整個兒人的精氣神都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爺爺怎麼樣了。”楊林拽了條椅子坐到他對面,問道。
“還那樣,不太好。奶奶剛把我替回來。”
“你想和我說什麼事兒。”
楊林知道,太多安慰的話,說出來並沒有什麼用。
“那個肇事司機不想負責了。”大江冷笑一聲,說道:“我想拜託你件事兒……”
“幫你照顧奶奶,然後你去弄死那個雜碎,好啊,很不錯,我也覺得那種雜碎應該弄死,你準備怎麼干?”不等他說完,楊林直接說道。
“嗯?”
大江怔住了。
他殺意已決,這事兒他要告訴楊林,也知道楊林肯定會勸說他,他想了各種楊林勸說他的方式,唯獨沒有想到楊林居然會這麼說,他居然同意了?
“嗯什麼嗯,廢話少說,說說你準備怎麼干吧。”楊林緊接着問道,根本不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
“我已經知道他家住哪了,跟了兩天,準備找個時間給他放放血。”說道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飄出來的。
“哼。”
楊林冷哼一聲,接着他的話頭說道:“你進過幾次派出所?”
“啊?”楊林有些莫名的話把大江給問懵了。
“三次,都是因為打架,有一次我還跟你一塊進去,你為了保我不讓我在學校檔案里留記錄,把責任全背了。”楊林兀自說道:“這就是有案底,你去給他放血,沒死叫故意傷害致人重傷,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死了,叫故意殺人,二十年起步,最高死刑,有動機有案底,你還沒錢賠償受害人家屬,那基本死定了。”
“這……不是……”
楊林擺擺手,打斷了想要解釋什麼的大江,接著說道:“然後這個家就剩奶奶了,奶奶年紀也大了,你奶奶就是我奶奶,我給奶奶養老送終完全沒問題,但你掛了,奶奶這麼大年紀能不能承受的了這個打擊?承受不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奶奶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我特么不就是對不起兄弟了?”
“你……”
楊林點着大江的腦門兒罵道:“腦子是個好東西你知不知道?同歸於盡?你傻了?”
“我不管!”
被楊林擠兌有些無言的大江豁然起身,胸口起伏,近乎咆哮道:“我就得弄死他!憑什麼我爺爺快死了,他屁事不管!?你和我講法律?他也是故意殺人!憑什麼法律不管!?我就得弄死他!”
楊林心下暗嘆,不得不說這個肇事司機有些心機,最初先賠付了一點錢,給整個事情定了性質,受害者家屬也接受了。而事後反悔不再支付醫療費用,那大江想要討個公道只能走民事訴訟。
至於效率?
我就是沒錢賠,你能把我怎樣?我拖上三年五載你拿我有什麼辦法?
換做當時的楊林,不用說大江,就是他自己也想弄死那個雜碎!
“好!那咱就弄死他!”楊林也站了起來,瞪着大江,點着自己的太陽穴說道:“但咱們得動動腦子!”
“這還有什麼好動腦子的?我這兩天就找機會給他放放血!”
“你有病吧。坐下!”楊林一把按住了他,撇了他一眼,說道:“你先冷靜會兒。我告訴你怎麼辦。”
楊林重活了一次,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的青年,儘管重生之前的他日子過的很爆炸,但並不影響他慢慢的成熟起來。在他的眼裏,大江現在就是個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孩子。
“我記得,你中專學的是汽修專業對吧?”楊林問道。
“是,怎麼?”
“嗯,你這麼辦……”放低了講話的聲音,楊林如此這般地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大江。
看着大江時而疑惑,時而驚愕的表情,楊林知道,這一次,他至少不會再干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