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捌】
“這個世界,因為有她才變得光彩奪目!我的存在,也因為有她,才變得有意義!我說不清楚,總之,她已經主宰了我的喜怒哀樂!”
夜靜更深。
小燕子跪在那兒,揉着膝蓋,累得東倒西歪。
紫薇仍然直挺挺地跪着。
“我好餓啊!肚子裏嘰里咕嚕叫。我好累啊,眼睛都睜不開了!我肩膀也痛,膝蓋也痛,背也痛……我不跪了……”小燕子說著,就癱倒下去。
紫薇拉住她,警告地說:
“跪好!跪好!你不是說這個牆有眼睛嗎?”
小燕子心裏害怕,四面看看,努力跪好。紫薇聽了聽,沒有聽到那個嘩啦的聲音,想必幾個嬤嬤也要睡覺,心裏稍稍放心了一些,就急忙把握機會,對小燕子低聲地說:
“小燕子,你聽好,等到天亮,老佛爺一定會再審我們,你今天把那張信紙吞了,如果老佛爺明天問你,信紙上到底寫什麼,你要怎麼回答?”
“我就說忘記了!”
“不能忘記!爾康已經傳達了一個消息給我們,是一首情詩,你就趕快背一首情詩。我現在教你一首,你好好地記着!”
“還要背詩?你知道我最怕背詩!”小燕子立刻抗拒起來。
“沒辦法了,一定要背!背一首比較白話的,趕快惡補一下吧!”紫薇想了想,就念着詩,“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起打破,再將你我,用水調和……”
紫薇還沒念完,小燕子已經不耐煩了:
“什麼?這麼長的詩?什麼泥巴?什麼水什麼火?一起打破,不是通通完蛋了?怎麼還叫情詩?這種詩,聽起來肉麻兮兮的,我不要背!”
紫薇好着急,知道小燕子不背詩,明天肯定不能過關,拚命想,想出另外一首:
“那麼,背另外一首……”再念,“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相思,請君仔細翻覆看,橫也絲來豎也絲!”
“不寫什麼不寫詩……這個人怎麼這麼無聊?明明說不寫詩,還寫了一大篇,什麼‘橫也是絲,豎也是絲’?”
“這個‘絲’字,是諧音‘思念’的‘思’字。這是說,女人送了一條帕子給男方,什麼字都沒寫,男的看了,明白了!橫也絲來豎也絲!”紫薇解釋着。
“他明白了,我可不明白!我看,我們兩個,是‘橫也是死,豎也是死’!隨他去吧!這些詩,像繞口令一樣,我怎麼記得住嘛!”
嘩啦一聲,門上的小窗又開了,桂嬤嬤的聲音響起:
“不許說話!跪好!”
兩人慌忙跪好,小燕子恨得咬牙切齒。
爾康這夜沒有回學士府,整夜都在宮裏。四更時分,就到了慈寧宮的門口。守到天剛破曉,才看到晴兒的丫頭翠娥出來打水,爾康看到翠娥,如見至寶,趕快上前對她說了幾句話。翠娥點點頭進去了。片刻之後,慈寧宮的偏門悄悄地打開了,晴兒閃身出來。
爾康一步躥出來,拉了晴兒就走,來到一個隱蔽的假山後面。“好了好了,不要拉拉扯扯,我聽到翠娥傳話,不就馬上出來了嗎?有什麼話,你就快說!等會兒老佛爺起床,馬上就會找我!”
爾康對着晴兒,一揖到地。
“有事要求你幫忙!”
“哎呀!幹嗎行這樣的大禮?我可當不起!”
爾康懇切地看着她,焦灼之情,溢於言表:
“晴兒,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老佛爺把小燕子和紫薇都帶回了慈寧宮?”
晴兒愣了愣。
“原來,你是為了那兩個格格,在這宮門外面站了一夜?”
“是!”爾康坦白地回答,“她們兩個進了慈寧宮,我和五阿哥真的魂不守舍了!她們兩個,做人處世,都一點經驗也沒有。對老佛爺的個性脾氣,也完全摸不清。尤其是小燕子,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連一點概念都沒有!她們實在是兩個善良天真、毫無城府的姑娘。昨天晚上,老佛爺到漱芳齋,抓到我和五阿哥也在漱芳齋,就生了大氣。這都是皇后在搗鬼!說起來,昨晚不是兩個格格的錯,是我和五阿哥的錯!我們千不該、萬不該,晚上還去漱芳齋!”
“好了,說了那麼多,你就是要我去幫兩個格格說情,是不是?”
爾康又一揖到地。
晴兒瞅着他:
“我為什麼要蹚渾水呢?這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熱心、善良、好心……是個最有正義感的姑娘,你和我一樣受不了宮闈傾軋,看不慣皇后的作威作福,最恨別人欺負弱小,疾惡如仇!你這樣正直的人,一定不能眼睜睜看着兩個無辜的格格受到委屈!”
晴兒似笑非笑地一笑,揚起了眉毛:
“啊?我有這麼多好處?怎麼你從來沒說過?”
“晴兒!你到底要不要幫我?”爾康着急地低喊。
晴兒收住了笑,正色地看爾康,問:
“爾康,你真的好喜歡紫薇,是不是?”
爾康深深地一點頭:
“是!”
晴兒看了他好一會兒。
“喜歡到什麼地步?”
爾康想了想,真摯地回答:
“她讓我覺得,我整個的生命,都豐富起來。好像認識她以前,沒有真正活過。這個世界,因為有她才變得光彩奪目!我的存在,也因為有她,才變得有意義!我說不清楚,總之,她已經主宰了我的喜怒哀樂!”
晴兒好震動,深深地看着他。
“我懂了!”就毅然地點了點頭,“好!我幫你!你去求皇上過來,老佛爺再強,強不過皇上,我在旁邊打邊鼓,大概就沒事了!你放心,紫薇和小燕子只是跪了一夜,老佛爺既沒有打她們,也沒有罵她們!我想,今天老佛爺氣消了,會放她們出來的!我走了!”
爾康就深深地,再度對她一揖到地。
晴兒看他一眼,匆匆而去。這時,正好金鎖迎面走來,和晴兒打了一個照面。金鎖看到晴兒眼中有淚,覺得奇怪,再一看,就看到爾康從晴兒剛走出來的假山後面,繞了出來。金鎖一怔,爾康也一怔。
“金鎖!你怎麼在這兒?”
金鎖看着晴兒的背影,有些混亂:
“那是晴格格嗎?”
爾康答非所問:
“你在做什麼?”
金鎖忘了晴兒,急急說道:
“爾康少爺,你有沒有小姐的消息?我快急死了!過來看看,小姐會不會放出來了。”
“放心!她們沒有挨打,也沒有被刑囚!你先回漱芳齋,準備一點吃的喝的,她們回來的時候一定累壞了。我現在要去求皇上!”
爾康看到天已大亮,就急急地去搬救兵了。
乾隆得到永琪和爾康的消息,果然沒有耽誤,立刻帶着永琪和爾康,到了慈寧宮。見到太后,大家趕快行禮問安,太后看看大家,已經心知肚明。
“看來,皇帝是為了那兩個格格而來,是不是?”
“皇額娘,朕直到今天早上,才知道那兩個丫頭,又闖了禍。”乾隆賠笑地說,“朕實在慚愧,沒有把這兩個丫頭教好,讓您老人家這麼操心。不知道她們犯的錯誤,嚴重不嚴重?如果不嚴重,就饒了她們兩個吧!”
“嚴重不嚴重,就讓皇帝自己來判斷吧!”太后板著臉,回頭喊,“桂嬤嬤!去把那兩個格格帶來!”
“嗻!”
桂嬤嬤轉身出去。太后就看看爾康、永琪,又看看乾隆,語氣不佳地說:
“皇帝!這個漱芳齋,是不是太特別了?三更半夜,還是笑語喧嘩。男男女女,都不避嫌。這也是皇上特許的嗎?”
乾隆嘆了口氣:
“永琪和小燕子,爾康和紫薇,都已經指了婚,反正遲早都‘避不了嫌’,我們做長輩的,何必多事呢?”
太后一聽,好生氣。顯然,乾隆根本沒有把她提過的“重新指婚”放在心上。
“哼!指婚!指婚只是指婚,畢竟沒有結婚!”
乾隆一怔,知道太后指的是要悔婚的事,不禁煩悶。
爾康和永琪屏息而立,不敢說話。
這時,小燕子和紫薇走了出來。兩人整整跪了一夜,都是神情憔悴,臉色蒼白。
小燕子更是揉着膝蓋,一跛一跛的。
兩人見到乾隆,便雙雙跪落地。小燕子一跪,膝蓋好痛,身子東倒西歪,直叫哎喲。紫薇一跪,腿一軟,整個人都栽倒在地。
爾康、永琪好心痛,爾康伸手想扶,又抽回手去。永琪邁前一步,又退了回來。
乾隆大驚:
“你們兩個丫頭,怎麼啦?”
早有宮女上前,扶起二人。紫薇跪好,維持着風度,給太后和乾隆行禮:
“老佛爺吉祥!皇阿瑪吉祥!”
小燕子跟着嘰里咕嚕說了一句。
“不要跪了!搬兩張凳子給她們坐下吧!怎麼弄得這麼憔悴?”乾隆好心痛。
就有宮女搬了椅子來,扶持兩人坐下。
“這兩個格格,生得真是嬌弱!不過是讓她們在觀音菩薩前面,閉門思過而已。”太后看着,不以為然地說。
小燕子再也忍不住,委屈地嚷了起來:
“皇阿瑪!我們好慘啊!這個‘閉門思過’好厲害!我就說過,‘跪得容易’不能少,你不許我戴。現在,我整個膝蓋都腫了,腿又伸不直,又彎不了!那個暗房裏,一直有冷風呼呀呼地吹,吹得我渾身汗毛都站起來了!這個滋味,除非皇阿瑪也跪了一夜,才能了解……”
乾隆見小燕子還沒輕沒重地說話,急忙大聲地打斷:
“你還敢說這麼多話?如果你們不是闖了大禍,怎麼會讓老佛爺生氣?沒有打你們,已經是老佛爺的仁慈了!你們還不向老佛爺認錯?”
“認錯倒是不必了!”太后看了看四個年輕人,再看小燕子,“可是,小燕子,你昨兒晚上,把爾泰寫給你們的那封‘家書’給吃了,現在,你必須把它吐出來!”
小燕子大驚,睜大眼睛說:
“吐出來?我吐出來的東西不會好看!你真的要我‘吐出來’嗎?”
乾隆也大驚:
“什麼?吃了?把‘家書’吃了?”
“可不是!我要看看那封信,她竟然把信拿去燒,燒不掉,就乾脆吃了!”
“皇阿瑪!”永琪好着急,就往前一步,稟道,“那都是我的錯,那不是爾泰寫回來的家書,是我一時忘情,寫的一首詩……”
太后提高了聲音:
“小燕子!那麼,你把這首詩的內容,背出來給大家聽聽!”
小燕子一怔,心想不妙,果然要背詩!早知道就跟着紫薇好好地背一背,現在,腦袋裏一片空空,紫薇教了些什麼,全部模模糊糊,怎麼背?她背脊一挺,說:
“我不要背!”
“什麼話?此時此刻,還由得你‘要不要’?如果不背,就回到暗房裏去,再跪三天三夜!”太后盛怒地說。
小燕子好怕那個暗房,縮縮脖子,嘴裏哼哼着:
“我把那張信紙又燒又吃,就是不要讓你知道是什麼,現在,怎麼會背它呢?”
“我想,不是一首詩吧!是爾泰在跟你們研究什麼‘大計’吧?”太后冷冷地問,眼神凌厲地看着小燕子。
“不是不是,不是‘大計’!是是是,是一首詩!”小燕子急忙說。
“是一首詩!老佛爺,是一首詩!”紫薇也跟着點頭。
乾隆急於解決這個紛爭,就命令地說:
“好了!小燕子,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害羞了!詩上寫什麼,你就乾乾脆脆地背出來吧!”
“這……這……”小燕子看紫薇,紫薇只是着急,不敢幫忙。爾康、永琪都急死了。
晴兒站在太后旁邊,看得出神了。
小燕子眼看賴不掉了,就豁出去了:
“好!背詩就背詩!”她拚命回憶,昨夜紫薇教了些什麼?拼拼湊湊想出一些片段,她就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聲,開始念詩了:“你啊我啊,像水像火,像塊泥巴,一起打破……破了之後就去泡水,泡水之後,又去燒火。說不作詩,又要作詩……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哼哼唧唧……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她念得吞吞吐吐,斷斷續續,念到後面,早已不知所云。
乾隆瞪大眼睛,這種“奇詩”,一生也沒聽過,聽得啼笑皆非。
爾康和永琪相對一看,心裏直叫苦。爾康拍着頭,轉過身子不忍聽。永琪閉上眼睛,不忍看。跪在一邊的紫薇,根本傻了。
太后一臉的不可思議。晴兒用手捂着嘴,忍俊不禁了。
“你這說的到底是什麼?”好半天,太后才回過神來。
爾康定了定神,急忙向前一步,說:
“回老佛爺,回皇上!還珠格格背詩就是這樣,從來背不全,張冠李戴,斷章取義,更是她經常的毛病。那首詩是‘你儂我儂,忒煞情多’!”
乾隆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儂我儂,忒煞情多’!那麼,那個‘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又是什麼玩意兒?”
這一下,連爾康也答不出來了,趕快去看紫薇,紫薇就急忙接口:
“是‘請君仔細翻覆看,橫也絲來豎也絲’!”
大家這才明白過來,連永琪也是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
太后一拍桌子,怒道:
“滿口胡言!亂七八糟!就算是情詩,這樣‘私相授受’,寫一些‘淫詞艷曲’,也是犯了宮中大忌!”
小燕子也知道自己的詩,背得不怎麼高明,心裏七上八下,被太后一吼,嚇了一跳,太后說的那些,她又聽不懂,就納悶地問:
“什麼東西‘瘦瘦’?什麼東西‘咽氣’?老佛爺,您這樣一直逼我,我才真的會變得‘瘦瘦’的,然後就‘咽氣’了!”
太后一愣,更怒:
“你是不是故意跟我東拉西扯?”
永琪再也熬不住了,急忙上前解釋:
“老佛爺!小燕子就是這樣,不是故意的!她不太懂成語,句子深了她就會犯糊塗,一犯糊塗就會曲解成語,這是她的習慣,皇阿瑪知道的!”
乾隆就長長一嘆,對太后說:
“皇額娘,您不要生氣了!小燕子書念得不多,總是這樣顛三倒四!確實不是故意在和皇額娘過不去!”
太後半信半疑,瞪着小燕子,哼了一聲。
這時,晴兒笑嘻嘻上前,挽住太后,說:
“老佛爺!晴兒作一首詩給您聽,好不好?”
“你要作詩?”太后一愣。
“是啊!一時技癢,實在忍不住了!”晴兒說。
“作來聽聽看!”
晴兒就看看永琪,看看小燕子,笑了笑,清脆地念了起來:
“昨夜傳詩,闖下大禍,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淫詞艷曲,太後生氣。公主瘦瘦,王子心急!橫也是死,豎也是死,不如一笑,好過咽氣!”
晴兒一念完,太后就忍不住撲哧一笑。
乾隆一見太后笑了,就跟着哈哈大笑起來,嚷着:
“晴兒,你實在是個才女呀!”
“謝皇上誇獎!”晴兒一屈膝。
乾隆就看着紫薇和小燕子,喝道:
“你們還不趕快謝恩,回漱芳齋去!一清早鬧得朕頭昏腦漲!”
紫薇拉着小燕子急忙跪下。
“紫薇謝老佛爺恩典,謝皇阿瑪恩典!”
“小燕子謝老佛爺恩典,謝皇阿瑪恩典!”小燕子趕緊跟着說。
太后揮揮手:
“罷了罷了!你們謝晴兒吧!”
紫薇看向晴兒,心裏震撼。晴兒,好機靈的晴兒,好聰明的晴兒!居然能利用小燕子的笑話,談笑間,把一場風波化解了。怎樣的才氣,怎樣的詩情!還有,怎樣的美麗和端莊!紫薇看着她,不知怎的,心裏竟然糾結起來,感到一陣隱隱的痛楚。想起爾康的話,幾年前,皇上要把晴格格指給他……她打了一個冷戰,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低低說了一句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話:“紫薇謝謝晴格格!”
晴兒一笑,看看紫薇,又看看爾康。
爾康退到大家的後面,對晴兒悄悄一拱手。
回到漱芳齋,小燕子和紫薇都已經筋疲力盡。金鎖、明月、彩霞忙忙碌碌,倒水的倒水,絞帕子的絞帕子,搬椅子的搬椅子,拿靠墊的拿靠墊……不知道要怎樣侍候兩人才好。
小燕子癱在一張椅子裏,已經動彈不得。
紫薇坐在另一張椅子裏,卻是一臉的迷惘,若有所思。
爾康和永琪心痛地站在一旁。爾康急急地說:
“你們兩個,想辦法讓自己休息一下!金鎖,最好給她們兩個熬一大碗薑湯來,聽說那個暗房裏面有冷風,別折騰病了!”
“我知道!我知道!最好再吃一服安神的葯,上次胡太醫開的葯,還有剩!”金鎖慌忙答着,里裡外外,張羅湯湯水水。
“好險,我真是嚇得一身冷汗!小燕子,你也太離譜了,一首詩念得這麼亂七八糟,簡直讓我提心弔膽!幸好晴兒機靈,要不然,都不知道怎麼下台。”永琪看着小燕子,心有餘悸。
小燕子噘着嘴,氣呼呼地說:
“你們以後再要定錦囊妙計的時候,千萬不要讓我念詩了!明明知道這個‘詩’跟我沒緣分,它也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它,偏偏弄首詩來讓我出洋相!你嚇得一身冷汗,我才背得一身冷汗呢!”
“總算,又暫時過關了,是不是?”金鎖問。
“暫時過關了!”爾康就看紫薇,“你休息夠了,恐怕還要去一趟寶月樓,那封信給小燕子‘吃了’,還得再要一封才好!你說得對,現在對蒙丹最好的藥方,就是香妃的信了!我們目前,不能採取任何具體行動,唯一可做的,就是給他們兩個當信差!”
紫薇點點頭,凝視了爾康一眼,心裏千迴百轉,一語不發。
爾康被紫薇的神情弄得好不安,仔細地看她:
“紫薇,你怎麼了?不舒服是不是?要不要傳太醫?”
紫薇醒了過來,看看爾康和永琪:
“沒事!沒事!你們趕快離開這兒吧!”
爾康不捨得走,又對紫薇非常不放心:
“可是,你的臉色怪怪的,你有心事?”
紫薇一嘆。
“我有點犯罪感,皇阿瑪對我們那麼好,知道我們陷在慈寧宮,馬上就來解救我們!可是,我們卻背着他,做一些對不起他的事,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背叛?”
“這不一樣!”爾康怔了怔,“香妃的事情,我們得跳出父女的身份來看它,那是我們對於‘是非’所下的定義!如果我們覺得‘是’,就應該去做!當‘是非感’和‘犯罪感’一齊存在的時候,只能壓下‘犯罪感’,去做我們認為對的事!”
“是嗎?”紫薇很猶疑。
“爾康說得對!何況,皇阿瑪實在不缺少妃子!”永琪接口。
小燕子馬上附和,跳起身子贊同:
“正是,正是!不是不缺妃子,是妃子太多,多得像螞蟻了!皇阿瑪已經是‘不夠用’的了,哪裏還能再多一個香妃來分他?想想令妃娘娘吧!”
紫薇點點頭,不再說話。
永琪拉拉爾康:
“爾康!走吧!我們也折騰了一夜,休息休息,還要去看看蒙丹!”
爾康看着紫薇,實在捨不得離開。但是,理智告訴他,非走不可了,這才依依不捨地去了。
幾天以後的一個晚上,紫薇和小燕子興沖沖地來到寶月樓。
看到乾隆不在,紫薇和小燕子趕緊又關門關窗子。紫薇拉住含香,就從衣襟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信來。
“含香,看我給你帶來什麼?”
含香接過信,匆匆打開一看,臉上立刻綻放着光彩,把信緊緊地壓在胸口。
“他寫的信!他寫的信!”含香不相信地喊着,就拿着信箋,奔到燈下,去仔細閱讀,一邊看,淚水一邊滾落。
“看完,就燒了它,知道嗎?上次,你那一封信,已經害得我們差點送命!”紫薇警告地說。
含香看完,哪裏捨得燒掉,又從頭看起。看了一遍,又再看一遍。
“他說什麼?”小燕子好奇地問。
“我把它翻譯出來,念給你們聽!”含香對小燕子和紫薇,實在太感激了,太想和她們分享秘密和狂喜,就念着信,“含香!我們的真情,大概已經感動了天地!爾康、永琪、柳青、柳紅,還有在宮裏捨命保護着你的兩位格格,是安拉真主派給我們的使者。他們把你的信息帶給了我,知道你的情形,我已經飛上了天,我是風,早已吹在你的面前,你感覺到了嗎?我時時刻刻,繚繞在你身邊。現在,只希望你平安,別的都不重要了!讓我們彼此珍惜生命,等待重逢的日子!一切一切,都聽兩位格格的話。她們會幫助你!珍重!你永遠的蒙丹。”
小燕子激動得用手抱住臉,喊着:
“哇!好美啊!他是風,在你身邊!”就繞着含香走動,伸手在她四周摸着,“你感覺到了嗎?有沒有?有沒有?”
含香拚命點頭:
“我感覺到了!他在這兒,他看着我們!他知道我每一件事!我太高興了,我太高興了……時時刻刻,他和我同在!”
含香舉着那封信,竟然跳起舞來。
維娜、吉娜看到含香舞蹈,就忍不住拿起回族樂器,擊着鼓,給含香助興。
含香手握信箋,冉冉起舞,白色衣衫,跟着飛舞。
紫薇好感動,抓住小燕子的手:
“小燕子!我好想跟她一起跳舞,可惜我不知道她們回族的舞蹈是怎麼跳的。原來,她們回人表現感情的方法,這麼強烈!”
小燕子早就跟着拍子在那兒手舞足蹈。
含香舞到兩人面前,把紫薇的手一拉:
“來!我們跳舞!維吾爾族的人只要高興,就要跳舞!讓我們一起跳,跟着拍子就可以了!”
“我要試試!我要跳舞!”小燕子嚷着。
於是,小燕子、紫薇都跳起舞來。三個年齡相若的女孩,一旦放開了自己,就忘形起來,跳得興高采烈。維娜和吉娜好久沒有看到含香的笑容,此時,感染着含香的快樂,拚命奏樂。
含香跳得優美極了,紫薇也跳得有模有樣。
只有小燕子,跳得非常誇張,跳着跳着,覺得那雙花盆底的高鞋子實在礙事,就把鞋子脫下來,穿在手上,用花盆底打着拍子,好像在擊着手鼓一樣。她越跳越高興,手舞足蹈,真是快樂得像老鼠。紫薇和含香看到她這樣,全部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舞。房間不大,三個姑娘你撞我,我撞你,嘻嘻哈哈,笑聲不斷。
這時,在寶月樓門外,乾隆帶着太監若干,打着燈籠,正走了過來。
乾隆聽到音樂擊鼓聲,好生訝異。
太監正要通報,乾隆急忙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噤聲。
乾隆便站在外面,傾聽裏面的鼓聲樂聲笑聲叫聲,驚奇得不得了。
小燕子、紫薇、含香完全不知道乾隆就在外面,維娜、吉娜的拍子越打越急,三個姑娘也越跳越快,小燕子跟不上拍子了,笑得滾倒在地上,含香和紫薇把她拉了起來,繼續跳,跳得撞成一堆,更是笑得嘻嘻哈哈。含香手裏,始終拿着那張信箋,不時把信箋舉在眼前,放在胸口,或是壓在頭頂。
維娜、吉娜笑着奏樂,越奏越快,越奏越快。
含香用雙手壓住頭上的信箋,開始飛快地旋轉。小燕子和紫薇就跟着旋轉。
突然,房門一開,乾隆直挺挺地站在房門口。
維娜、吉娜陡然看到乾隆,大驚,音樂乍停。
小燕子猛然一抬頭,發現乾隆,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喊:
“皇阿瑪!”
紫薇和含香同時回頭。
含香一個震驚,手一松,那張信箋就飄飄落下,正好落在乾隆腳下。
含香、紫薇、小燕子看着信箋,同時變色。
乾隆卻沒有注意那張寫滿迴文的信箋,只是驚奇地看着室內的三個女子,問:
“你們在做什麼?”
小燕子的眼睛盯着那張信箋,魂不守舍地喃喃說道:
“跳舞……跳舞……跳舞……”
“為什麼跳舞?”乾隆納悶。
紫薇眼睛也盯着那張信箋,魂不守舍地說道:
“跳舞……跳舞……”
乾隆奇怪極了:
“這麼高興啊?”他看着含香,只見她面頰緋紅,眼睛晶亮,渾身上下都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光彩,美麗極了。乾隆深吸口氣,不禁感染了她們的興奮:“如果你們喜歡,不要讓朕壞了你們的興緻,想跳舞,就跳吧!”
“是!”小燕子大聲應着,就飛快地舞動起來,一個大動作的旋轉,轉到乾隆面前,把乾隆一撞,乾隆被她撞得連退了兩步,小燕子就一屁股坐在那張信箋上。
乾隆睜大眼睛,看着小燕子:
“你這個舞蹈好像有點奇怪,太誇張了吧!”
小燕子坐在那兒,喘着氣說:
“我剛剛學她們的回族舞蹈,還沒學得很到家!”
“起來吧!”乾隆伸手給她。
小燕子慌忙搖頭:
“不……不……不起來!”
紫薇和含香交換了一個注視,驚魂未定。
紫薇定了定神,就走上前來,挽住乾隆的手。她刻意把乾隆往窗子前面拉去,好遠離那張信箋,一面笑吟吟地說:
“皇阿瑪!我們今晚沒事,就來探望香妃娘娘,因為她一直想家,我們就說笑話給她解悶,大家越談越高興,香妃娘娘就教我們跳維吾爾族的舞蹈!”
“哦?”乾隆大感興趣,“你們說了什麼笑話,讓香妃娘娘這麼高興?也說給朕聽聽!”
紫薇轉動眼珠,拚命想笑話:
“是說有個達官貴人,非常喜歡別人奉承,有一天,遇到一個看相的,他就要他看相。看相的對他說:‘你的相非常特別,頭很小,耳朵大,眼睛裏有紅線,嘴唇裂開,像個……’達官貴人趕快追問:‘像什麼?’看相的說:‘兔子!’那個貴人大怒,要把看相的送去關起來,隨從馬上對看相的曉以大義,說是主人喜歡聽好話,叫他趕快重看一次。看相的急忙點頭,隨從就告訴主人,看相的一時糊塗,看錯了,要重看一次。那個貴人就讓他重看。看相的看了半天,苦着臉說:‘你還是把我關起來吧!因為,你還是像個兔子!’”
紫薇忙着說故事,小燕子就忙着要處理那張信箋,她把信箋從屁股下面摸出來,到處張望,覺得放在哪兒都不安全。含香看得好緊張,一會兒指指靠墊,一會兒指指香爐,小燕子都覺得不妥,還在那兒舉棋不定,紫薇的故事已經講完了。
乾隆聽得哈哈大笑,說:
“你的故事很好聽,可是娘娘聽得懂嗎?”
香妃聽到乾隆說到自己,就急忙答應:
“聽得懂,很好聽,好聽極了。”
乾隆看到含香臉頰嫣紅,聞到異香撲鼻,覺得高興起來,回頭去找小燕子。
小燕子一看乾隆回頭,來不及藏信了,一急,又把那張信箋塞進嘴裏,拚命咀嚼,拚命吞咽。乾隆稀奇地看着,納悶地問:
“小燕子,你在吃什麼?”
小燕子抻長脖子,努力把那張信箋咽進肚子裏,咽得臉紅脖子粗。好不容易,總算把信箋給吞了。小燕子就漲紅了臉,苦着臉說:
“皇阿瑪!我最近好倒霉,總是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說不定我變成兔子了!兔子什麼都吃!”
乾隆以為小燕子說笑話,開懷大笑。
紫薇驚魂已定,跟着笑。含香放下了心,慌忙附和大家一起笑。小燕子摸着胃,跟着大家苦笑。
就在一片笑聲中,幾個太監衝進門來,急急一跪,齊聲大喊: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上大喜!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隆驚問:
“大喜什麼?”
“令妃娘娘剛剛生了一個小阿哥!”太監稟道。
“小阿哥?真的是小阿哥?”乾隆又驚又喜。
“回皇上,確實是個小阿哥!老佛爺已經趕到延禧宮去了!”
乾隆急忙起身,開懷大笑了:
“哈哈哈哈!朕又有一個兒子了!”
小燕子和紫薇相對一看,笑得好高興。一來,信箋風波不會泄露了。二來,令妃終於生下“龍子”了,從此,地位不同了。三來,或者母以子貴,乾隆會重視令妃,放掉含香吧!兩人心裏,着實歡喜,就興高采烈地對乾隆行禮,真心真意地喊道:
“恭喜皇阿瑪!賀喜皇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