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將星閃耀
盛京,皇城,內廷。
當今天子李敬唐在龍榻上猝然驚醒,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一隻渾身冒火,額頭帶孝的麒麟從東南方急奔而來,一口咬掉了在空中飛舞的青龍腦袋,吐在地上當繡球戲耍!
李敬唐渾身冷汗,如此真實的夢境前所未有,極驚極懼極怒之下,他急召欽天監李雲潭入宮解夢。
沒想到侍寢太監恰好進來稟報,說李雲潭此刻就在宮門外求見。
李敬唐渾身一凜,怎會如此湊巧?急忙召他覲見。
“微臣有要事啟奏。”李雲潭寬袍大袖,伏地行禮。
李敬唐親自上前扶他:“愛卿來得正是時候,朕也有事找你。”於是將先前的夢境一五一十地講了。
李雲潭聽罷細細思忖,良久才道:“麒麟入夢,主一武將橫空現世;龍頭遭麒麟咬下,主此武將會威脅陛下的千秋基業;之後麒麟又將龍頭當成繡球戲耍,又主武將並無逐鹿天下,奪取江山之意,只是為了……為了……”
“為了好玩?”李敬唐聞聽至此,不由得怒火中燒。
“非也。”李雲潭斟酌着措辭“陛下說此麒麟頭上帶孝,說明他是為了父母雙親才起兵造反……”
“朕殺了那麼多亂臣賊子,皆是夷滅九族,難免有漏網之魚……”李敬唐焦躁起來“看來朕殺得還不夠!還得殺,殺得昏天黑地,殺得乾乾淨淨才是!”
“陛下稍安,陛下夢中的麒麟自東南方撲來。”李雲潭皺着眉頭“說明那武將來自東南,如今南方黃巾軍日漸勢大,陛下應調遣大軍及早撲滅才是。”
“愛卿所言極是!”李敬唐雙目充血,神情猙獰“殺光這些狼子野心的亂臣賊子,方能保朕江山太平!”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咬牙切齒。“愛卿深夜入宮,有甚急事?”
“南方有一將星閃耀,鋒芒灼目,隱隱有威脅陛下帝星之兆。”李雲潭嘴上如此說,心中卻道:帝星晦暗搖曳,實乃大凶之象。“是以微臣深夜入宮稟報,不曾想與陛下的夢境不謀而合。”
“看來南方諸州得好好肅清一番了。”李敬唐袍袖一揮,目光迷離起來。“也不知皇叔有沒有取到那獸寶??!”
………………
且說顧炎麟這一頭,黃巾軍入主濱州,急需安撫本地豪坤士族,又要收編戰俘,整頓軍情,整日忙得不可開交。
而宋子崖這邊,在濱州住了兩日,實在挂念盤龍郡家中,也不知幕後主謀在山腹撲了個空是怎樣的懊喪表情。於是忍不住向顧炎麟辭行:
“待我報了父母之仇,必定回來助老帥攻城掠地,成就一番鴻圖霸業!”
“大丈夫言出必踐,老夫等你好消息!”顧炎麟也不強留,與宋子崖等人對飲一杯后,直送他們出城。
………………
宋子崖一行五人十匹馬,輪換騎乘,出濱州城,過卧虎鄉,曉行夜宿,往那盤龍郡去。
這一晚明月高懸,宋子崖等人路過來時被屠滅的村莊,只見月光清涼如水,廢墟之上綠火熒熒,漂亮得瘮人。
“那是鬼火么?”富寶說話的聲調有些不自然。
“應該是吧。”貴寶戰戰兢兢地附和。
“沒什麼好怕的。”傳宗笑得勉強,不敢多看。“又不是咱害的他們。子崖你說呢?”
宋子崖翻身落馬,一言不發走上前去,伸手去捉那綠熒熒的鬼火,兄弟們見了慌忙制止,他卻忽然笑問:“鬼火如能傷人,為什麼不去找殺害他們的兇手?”
話音未落,廢墟盡頭出現一個黑影,窸窸窣窣的腳步聽着分外詭異。
“何人裝神弄鬼?”宋子崖動作飛快,將弓拉成滿月,箭在弦上隨時都能把來者射個對穿。
三名發小都嚇了一跳,各自下馬抽刀,秦守京臨陣經驗豐富,立時招呼大家在樹后隱蔽。
宋子崖仗着紋身獸護體,不躲不避,目光盯着那黑影,立在原地不動如山。
只見黑影自林間冷暗處慢慢走到月光下,原是個穿着青衫大氅的清瘦老頭,鬚髮銀白,柱着半人高的長劍當拐杖,也無其他行囊。
“萍水相逢,莫要動手。”老頭話音朗朗,精神抖擻。
“老翁身子骨倒硬朗。”宋子崖鬆了弓弦,收箭回囊。“這麼晚往哪裏去?”
“往盤龍郡去。”老頭不一會兒來到宋子崖跟前,擦肩而過時,瞥了宋子崖等人一眼“幾位後生,殺戾之氣切莫太重。”
“您老走反了。”宋子崖見他生得慈祥,好意提醒。
“哦,是嗎。”老頭連忙轉向“老了,記不住路了。”
“子崖別理這老頭。”
“神神叨叨的。”
“什麼殺戾之氣太重,簡直胡扯。”
富寶、貴寶和傳宗紛紛嘀咕。
秦守京倒覺得老頭有些本領,畢恭畢敬地作了個揖,老頭連忙回禮。
“老翁以前去過盤龍郡么?”宋子崖握着刀柄,跟在老頭後面邊走邊問,語氣輕鬆。
“二十多年前去過。”老頭輕咳兩聲,望了眼當空明月。“當時景象如在眼前。”
“那咱們正好一路。”宋子崖回望眾兄弟使了個眼色。“您老人家剛才說什麼?殺戾之氣?是臭的還是香的?”
老頭邊走邊說,衣袂隨風拂動:“萬物皆有靈法。後生切莫不信。”
“要令我信,須得拿出實物實證來。”宋子崖停下腳步望他背影。
老頭微微一笑,也跟着停下,迴轉身來,雙手提劍,往山林地面上輕輕一頓。
下一瞬,自劍尖開始,肉眼可見的氣流一浪接着一浪地朝四面八方湧現。
“宋老弟你看!”秦守京大驚失色。
不用提醒宋子崖也瞧見了,他們周圍出現了無數的黑白色半透明人影,清晰的能看見面目,模糊的只有一團光影。
“這些是什麼東西?”宋子崖指着村莊廢墟的兩邊,幾十個黑白影像正朝自己齊齊拜倒。另外還有數不清的陰魂或身首異處,或頭部中箭。死狀都奇慘。
一個閃念,如晴空驚雷。
渾身都是雞皮疙瘩的宋子崖醒悟過來:“是我殺的?”
“正是。”老頭望着他,目光猶如古井無波。
“不對!這裏的村民非我所害……”宋子崖倒退半步,忍不住拔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