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蠱蟲
………………
宋子崖拄着拐杖回到軍營之時，渾身的血漿已經結成了暗紅色的硬塊，不遠處的校武場上，就算短暫駐紮也不休息的鹿州士卒仍在操練，土黃色的灰塵隨着吼聲飄散在空中，讓宋子崖想起了第一次俯瞰黃巾軍大營的畫面。
早已等候多時的馮若沁和程思慕見到宋子崖這般模樣，急步朝他奔去。
不料宋子崖連連後退，雙手平舉拐杖，和兩位姑娘拉開了距離。
“子崖哥哥你怎麼了……”馮若沁睜圓了明亮的眸子手足無措。
“出什麼事了子崖？”程思慕凝望着心上人，深吸一口氣，渾身上下都生出不好的感覺。
“我出去找獵物的時候，在一處山腳被張豹安的人伏擊了。”宋子崖疲憊而平靜地說道。
馮若沁極度關切地上前半步，又怯生生地縮了回去：“子崖哥哥傷哪裏了？我給你血喝。”說著便用匕首割自己手掌，神色堅決，毫不猶豫。
宋子崖在眨眼瞬間來到妹子身前，一把抓住了刀刃。
“子崖哥哥……”馮若沁觸電似地縮回握匕首的手，捂着小嘴心疼不已。
宋子崖再次後退，將掌心傷口展示給兩位姑娘。
只見他掌心剌開的口子，有無數半透明的細長蟲子鑽出來。緊接着冒起一團火焰，將這些蟲子燒成灰燼的同時，傷口也完好如初。
“那是什麼！？”程思慕大驚失色。
“張豹安給埋伏者下了蠱。”宋子崖低頭苦笑“我中了十幾箭，一直強忍着不傷人，不吸人血——性命攸關之時，麒麟奪了我的舍，對那些埋伏者進行挖心飲血，由此害我中了蠱蟲，方才在回來的路上發作了兩次，痛得難當。”
宋子崖輕拍自己心口，仍有餘悸：“這種蠱蟲短短半個時辰內就遍佈我全身筋脈，可見繁殖迅速，極具感染性，而麒麟的火焰只能焚化體外的蠱蟲，經脈中的卻是無能為力，所以……你倆需得離我遠些……”
“我不要！我不怕！”馮若沁脫口而出。
程思慕急得團團亂轉：“子崖你別灰心……我會想到法子治你，我一定會……”
“張豹安用這法子害我，定是準備藉此脅迫若沁。”宋子崖深吸一口氣，目露決絕“我絕不讓他得逞——待我替越州，替思慕你籌備到足以自保的軍事力量，我就會帶着毒物隱居，自生自滅。”
“不！”程思慕與馮若沁異口同聲。
宋子崖凄然一笑：“先有麒麟附身於我，後有蠱蟲寄生，我現在不人不鬼，已非原來那個宋子——”
“但凡蠱毒，皆有解法。”濟惠道人打斷了他的話，並且出現在一頂帳篷後面，身側還跟着程思慕的師父貞烈道人，兩位都是三十多歲的美婦人。
程思慕大喜上前：“師父，師祖……求想法子救子崖。”
貞烈微微點頭，接過濟惠的話道：“無論何等蠱蟲，都分雌雄二類，而據我所知，世間萬物，但凡雄陽之體都會與金烏女相斥。”
“也就是說，若沁的血能夠殺死子崖體內的雄蟲？”程思慕反應很快，替宋子崖開心得眼中都放出了光彩。
“如此一來，剩下的雌蟲便無法獨自繁衍，用不了多久便會絕種。”濟惠道人說道“只是這一次，若沁的血液不能用‘飲’，而得用‘導’！”
“什麼意思？”馮若沁急問。
“倘若宋子崖飲用你鮮血，血中強大的金烏命元經由胃部向四肢百骸散發，非但傷不得蠱蟲一絲一毫，至少還有一半命元會滋養了麒麟神瑞！”濟惠道人望着馮若沁耐心解釋“但如果將血液從你的筋脈直接導入宋子崖經脈，金烏命元既能殺滅雄性蠱蟲，又可完全滋養宋子崖肉身，麒麟神瑞雖能奪舍，但這肉身畢竟是宋子崖的，只要宋子崖元神增強，麒麟的元神自然就弱了。”
“原是如此。”馮若沁望了眼程思慕“只不知……兩個人的血液如何由筋脈直接導引？”
濟惠道人搖了搖頭，嘆道：“若是我們還有修為，便可用道氣凝成氣旋，簡單又省事……”
“我還有修為，只是道氣不足。”馮若沁急得直跺腳“思慕姐姐，我原先是什麼境界來着？”
程思慕愁眉不展：“人元九脈……”
“只有地元境界的修為才能凝結道氣。”貞烈在一旁提醒。
“那很快了！”馮若沁咬了咬紅潤的嘴唇“我會努力修鍊！我要救子崖哥哥，我要！”
正說著，宋子崖臉色大變，一下子坐倒在地，整個人縮成一團，右手抓着心臟位置，口鼻中只有出氣，沒有了進氣。
“發作了！”程思慕不顧一切地去扶他。卻被宋子崖用眼神痛苦地制止。
“我有權宜的辦法了！”馮若沁急得滿頭大汗，轉手取下髮髻上的簪子，一頭如瀑青絲滑落肩頭“這銀簪是空心的！”
程思慕瞬間明白了妹子的意思，接過銀簪正要扎入馮若沁手腕中的經脈，卻被濟惠與貞烈同時制止。
濟惠言道：“金烏女之血用皮膚也能吸收，如果先吸到嘴中，再通過銀管注入宋子崖經脈，整個過程雖短，卻也會吸收了七八成甚至更多的能量。”
“總比一成都沒有好！”馮若沁同時大叫。
程思慕緊張得滿臉通紅，第一時間把銀簪遞到妹子嘴邊：“你自己導引，不算消耗！”
急瘋了的馮若沁這才反應過來。
此時宋子崖的元神已經痛暈過去，麒麟神瑞佔了主導，翻着白眼，借他的嘴大喊：“快快快！姓宋的撐不住了！”
馮若沁連忙將中空的銀簪扎入宋子崖手臂，自己割開掌心飽飲一口鮮血，通過銀簪管子將血液輸送了進去。
下一瞬，心臟如重擊，如割裂，如嘶咬，如針刺，如火燒的劇痛癥狀立即消退。
宋子崖奪回肉身，睜開雙眼已經泛淚，良久才顫聲道：
“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我不想若沁你再受傷害，不想再喝你的血！”
“我沒事的子崖哥哥，你不要內疚……”
“古書上曾言，金烏女與太陽同為一體，只要能曬到日光，馮若沁的命元與血液便會無窮無盡。”濟惠道人朝遠處而去，口中不忘了挖苦“你可曾見過馮若沁虛弱了半分？所以大可不必假惺惺地內疚！”
“子崖哥哥才沒有假惺惺！”馮若沁搶在宋子崖之前反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