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到底也是好手段
一股奇怪的香氣飄進鼻子裏,我這有孕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有些噁心,隱隱壓制,阿徹轉頭看我,
“這位是?”
來人跪下請安,
“臣妾孫氏,拜見陛下,李夫人。”
阿徹訕訕地笑着,
“哦,你就是孫氏,起身吧。”
我瞧着換了一身粉色衣裙的孫媵人,整個人是嬌俏可愛,正是美好的年紀,稍加打扮,就是這般珠玉之姿。
再瞧瞧自己,有孕之後我連往日的淡妝都省了,髮飾也變成了最簡單的,跟座下的人一比較,那簡直是粗糙不堪了,阿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這股味道朕聞着很是刺鼻,愛妃可好?”
我輕輕笑着,
“無妨。”
孫媵人看着我們並沒有要她坐的樣子,撇去了往日的那些謹小慎微,提了衣裙直接坐到阿徹左側,托腮看着阿徹,
“陛下,臣妾這身香氣,是從西域帶來的香水,陛下覺得可好聞?”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我看了都心生歡喜,阿徹隨意的笑笑,
“還好吧,朕還是喜歡些本土的味道,聞着習慣些。”
孫媵人討了個沒趣,也就端端正正地回去坐好,
“陛下,臣妾都16歲了,您可知曉?”
屆時阿徹正輕輕撫摸我還不算顯懷的小腹,聞言原本盈盈的笑意僵了一下,只得起身去應付,
“是嗎,看着跟入宮的時候差別不大。”
孫媵人撒嬌一般地往阿徹這邊靠了靠,
“陛下,你都沒有來未央宮看過臣妾,幸好李姐姐邀我來同住,不然臣妾在這后宮裏,都見不到陛下了。”
我默默的無語了一下,是我“邀”你來住的嗎?明明是你說衛皇后要殺你,求我庇護的。
阿徹似有若無地看了我一眼,
“蓁蓁熱心,又喜歡熱鬧,你好好與她作伴就是。”
孫媵人趕緊點頭,
“李姐姐人好,臣妾陪了她心裏也歡喜。”
我有些懷念這種笑容,純真燦爛,毫無雜質,看了一眼阿徹,正撞上他帶着笑意的眼睛,卻不是看我的。
心裏不免一陣失落,這時候芍藥她們開始帶着宮人們傳菜了,孫媵人突然嘟了嘴,
“今日是臣妾母親的生辰,往年這個時候,都會在母親房裏賀壽的,”說著就悄悄紅了眼眶,不比剛才在我跟前哭得涕泗橫流的模樣,這般委屈可憐的模樣更讓人心生憐愛。
芍藥跟玲玲對視了一眼,玲玲起身又出去了。
阿徹果然去握了她的手,
“你在宮裏也有家人啊,有你李姐姐,東殿莫不是還住了一個姐姐嗎,更何況還有朕在,以後有事,儘管來尋就是了。”
孫媵人聞言直接越過了我和孟姐姐,驚喜地抬頭,
“陛下的意思是,臣妾可以去尋陛下嗎?”
我有些悶悶的拿了筷子夾着東西吃,聽到阿徹很快就回答,
“這有何妨?”
這有何妨?孫氏僅僅只是一個媵人,根本沒有資格自行見駕,阿徹怎會不知,這般特許,可見孫媵人的位份和榮寵,很快就要到了。
“對了,陛下可要給李姐姐做主啊。”
突然間,那紅眼的“小兔子”提到了我,我這一時沒反應過來,剛夾到嘴邊的藕片就這麼停在了半路,
“我有何事?”
孫媵人拉着阿徹的胳膊,
“陛下,李姐姐今日跟臨江王見面,談的很是不愉快,回來生了好久的悶氣呢?”
我心裏一驚,再看向孫媵人時,眼神里不由帶上了些許冷意,孫媵人嚇得往阿徹身後一縮,
“妹妹可是說錯話了,姐姐莫要生氣。”
芍藥看着她忍不住出言,
“媵人請慎言,我家夫人何時與那臨江王生了悶氣,有何事怪罪過你?”
孫媵人聽了這話,紅紅的眼眶裏終於掉下了淚珠,
“陛下,臣妾自知位份低微,出身又不好,在這后宮裏,艱難的日子早就過習慣了,但是不想李姐姐的大宮女都這般無禮,陛下跟前就這般訓斥臣妾。”
我轉頭看着芍藥,
“退下。”
芍藥雖然不甘心,但是看着阿徹已經冷下來的表情,也只得行禮準備退下。
“等等。”
阿徹突然冰涼地開口,
“李夫人認為,這樣處置就可以了嗎?”
我心裏驚了一下,抬頭看着他,
“陛下以為有何不妥嗎?”
阿徹就那樣平靜地看着我,
“朕方才才把皇后金印交給你,就是把這後宮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就打算如此替朕打理後宮嗎?”
我手下緊緊捏着衣裙,才能保持着深情如舊,
“芍藥犯上,臣妾自會處罰。”
阿徹這才點頭,
“那就好。”
原本以為這事已經過去了,誰知道阿徹繼續問着,
“臨江王是怎麼回事?”
我抬眼直視了他,沉聲說著,
“今日勤政殿出來,遇到了臨江王和衛將軍,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
孫媵人及時宣告了自己的存在感,
“李姐姐,我宮裏的琳琅可是說,在長街見到你和臨江王說話呢,若是被欺負了,可要先告訴陛下,陛下一定會給你做主的。”
我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打着關心我的旗號,實則這不是讓阿徹生氣嗎?重點說了臨江王,隻字不提衛將軍,想必是有些傳聞,也到了她的耳朵里罷。
我點頭,
“後來臨江王追來問了幾句,宮人們也都跟着呢,孫媵人何必如此強調。”
果然,這妹子有哭哭唧唧地抱着阿徹的胳膊,
“陛下,臣妾錯了,臣妾又多言了,惹了姐姐不高興。”
不高興?我哪就不高興了,挑撥離間還真是一把好手,也不想與她一個小丫頭爭辯,我轉頭看着阿徹,結果正看到阿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無心瞞我,有何過失。”
我聽得心裏一陣難過,這豈不就是說我故意隱瞞了?
“喲,李夫人在這裏設宴,竟然不喊我,可真是要傷心了。”門口傳來孟美人的聲音,鳳眼瞟過屋裏眾人,微微附身跪下問安,
“見過陛下,李夫人。”
阿徹不悅地看着她身後的玲玲自若地走到我身後,隨口言道,
“起身吧。”
孟美人起身,直直地看着那無辜柔弱的孫媵人,
“孫妹妹這是怎麼了?病了還是傷了?竟都自己坐不直了嗎?”
孫媵人看了阿徹一眼,見阿徹沒有幫她說話的意思,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坐了起來,小小的一個微微聳着肩膀。
孟美人端端正正地坐着,
“看這情形孫媵人是得了陛下另眼相待了,即使如此,後宮之中可以不計禮數的人,只有李夫人一人,我好得也是個美人,媵人見我竟然不想要問安嗎?”
孫媵人再次看了阿徹一眼,見着他越來越暗的神色,趕緊起身下去,跟孟美人行了個大禮,
“妹妹失禮,見過孟美人,還請姐姐莫要生氣,陛下跟前,切勿惹了陛下不高興。”
孟美人並沒有讓她起身的意思,抬眼看着阿徹,
“孫媵人可是好口才呢,我這邊說了她沒規矩,這馬上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其實我是羨慕孟美人的,因為在乎的少,所以做起事來,格外洒脫任性,可是我不願這般,因為我始終認為,阿徹還是懂我的,他不該,有這些懷疑。
阿徹冷笑一聲,
“孟氏,你可真是李夫人的好擁護者,這個時候請你來這般廝鬧,還能是為了誰?”
孟美人看了我一眼,我轉頭看着身側這個人,
“陛下若是心中有了芥蒂,那便是有何事,陛下都聽不進去,孫媵人無禮,於臣妾跟臨江王說了幾句話有何干係?”
阿徹轉頭看我,
“李夫人這話,是說朕借題發揮了?”
我趕緊附身跪下,言道,“不敢。”
頭頂上的人冷冷一笑,
“朕這般寵你,容你不尊禮法,任你在後宮攪得天翻地覆,甚至把皇后金印交給你,結果換來了什麼?換來了你對朕的欺瞞,換來了你恃寵而驕、欺負妃嬪,我看,你也擔不起朕的重託。”
說完起身招呼着德順,
“把金印帶走。”
德順似乎是不忍,有些糾結地看着阿徹,
“陛下……”
“多說什麼廢話,走!”阿徹難得動氣,殿裏眾人紛紛附身在地,不敢觸動聖顏。
唯一敢抬頭的人,只有慢慢起身的我,還有突然起來拉住了阿徹衣角的孫媵人,輕柔的聲音在殿裏顯得格外清晰,
“陛下方才還沒有吃什麼東西,不如去臣妾宮裏坐坐,臣妾給陛下做家鄉的糖醋魚,陛下可願意嘗嘗?”
阿徹輕輕把她從地上拉起來,“這般年紀,竟然還會做菜,朕當然要嘗嘗。”
兩人就這麼親昵地消失在我的視線里了,在阿徹衣角消失的瞬間,孟美人起身過來坐在了我身邊,
“看吧,我就說這小妮子不是個簡單的。”
我輕笑,
“只是沒想過,她能對宮中之事拿捏地如此之清,這般溫婉可愛,比當年的衛皇后,還要更討人喜歡些吧。”
低頭看着滿桌的食物,隨即又提起筷子,
“只有我動了幾筷子,他們兩人沒動過的,你若是不嫌棄,不妨一起吃點。”
孟美人看我從容進食的樣子,有點愣怔地往前湊了湊,
“李延蓁,你傻了吧?就這段位,她能跟衛子夫比嗎?陛下跟衛皇后相處這麼久,如此手段未必沒有見過,你就這樣認輸了?”
我輕笑,
“認輸?我可從未輸過吧,先吃飯,餓着我家小公主可不行。”
孟美人嘆了口氣,
“你就是心態好。”
我搖搖頭,
“我也很生氣,但是氣的不是那個小姑娘做出一副可愛純真的模樣就上位,而是阿徹到如今都還不信我。”
孟美人也拿了筷子坐在剛才阿徹的位置,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嚼着,
“其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吧,不是說陳皇後跟那臨江王的關係本就不一般嗎?”
我撇撇嘴,
“我覺得其中或許有些隱情,就那人來說,哪裏能與阿徹相比,我想着陳皇后但凡有雙眼睛,也不會撇開阿徹,去與他有私情吧?”
孟美人白了我一眼,
“果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呢,我看着這兩兄弟也沒什麼區別,似乎那臨江王要更儒雅一些。”
我還她一個白眼,不再說話,孟美人不依不饒地問着,
“那你與那臨江王,到底說什麼了?”
我再無胃口、放下了筷子看着她的鳳眼,
“臨江王問我可知道為何這般得寵。”
孟美人不客氣地吐槽,
“這與他有何干係?”
我輕笑,
“言語裏想要告訴我,是因為陛下對陳皇后的虧欠,所以都還到了我的身上。”
孟美人徹底震驚到了,
“這是什麼話呢,你的恩寵跟那陳皇後有何關係?”
我撓撓自己的腦袋,
“我也不太明白,大約是陛下虧待了那陳皇后,到最後沒及時彌補,正好遇到了這般面貌,性格又極其相似的我,所以便得了機會,把我當作那陳皇後來彌補。”
孟美人的顏神閃爍了一下,輕聲問,
“你信了?”
我搖頭,
“當然不信,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在意,逝者已去,何必為了這樣虛無的事情辜負了阿徹的情誼。”
孟美人似乎是鬆了口氣,
“你這樣想就很好。”
我聳聳肩,
“不然豈不是稱了別人的心意了,我還想好好地跟陛下生活下去,不過他對我的信任,似乎卻是受到了別人的影響,他不信我,對吧?”
孟美人突然起身,
“是我逾矩了。”
我看着她一臉小心地起身退到一側跪坐好,
“怎麼了這是?”
身後的玲玲和芍藥也紛紛跪下身子請安,我這才瞧向了門口,阿徹站在那裏,身後跟着笑嘻嘻的德順,我重新拿起筷子吃着,
“陛下不是去西殿了嗎?為何又回來了,難道是孫媵人做的糖醋魚不好吃?”
阿徹輕笑着走近,
“西殿,蓁蓁的西殿裏,何曾有人住過?”
德順在後面開口,
“陛下斥責了孫媵人,趕回未央宮居住了。”
阿徹看着我的模樣,笑容一點點擴大,
“明明委屈,為何不跟我說,非要任人挑撥,最後自己在這裏生悶氣。”
我明知理虧,卻低了頭不去看他,
“臣妾沒有。”
“沒有?”阿徹回我身邊坐下,
“別夾了,你又不愛吃那個。”
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我索性扔下了筷子,
“明明是陛下多疑,不是平白給了她人挑撥的機會?”
阿徹笑着看我炸毛的樣子,
“這樣就很好,有什麼不開心的,儘管朝我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