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撕心裂肺的傷(上)

第115章 撕心裂肺的傷(上)

王美人有些擔心地看着我們兩個,最後只是伸手按住了胸口,

“可是我有些心慌,總覺得那個人不會就此忍氣吞聲。”

阿梓“咯咯”地笑着,朝我伸出小肉手,咿咿呀呀地喚着,

“母后抱。”

趙媵人撅着小嘴,

“可看出這小沒良心的了,我這麼疼他,見到了姐姐我這個姨娘馬上就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

我和王美人一時被她逗笑了,方才的擔憂這才消散了許多。

乳娘見我們進門,隨即跪下問安,我看着她輕聲,

“起身吧,早說過不必多禮的。”

乳娘是個很是憨厚的老宮人,低垂着腦袋不怎麼說話,但是我既然這麼說了,她也只是低低的回應,

“娘娘厚德,老奴不敢。”

“對了,”趙媵人捏着阿梓的撥浪鼓突然問着,

“衛媵人方才來過?”

乳娘點頭,

“回貴人的話,方才衛媵人確實來過,說來也奇怪,小皇子的身份特殊,宮裏的娘娘們除了您和娘娘,這衛媵人倒是頭一個過來的呢。”

趙媵人挑起一側的眉毛看了我一眼,

“確實稀奇。”

阿梓被我帶的金釵吸引住了眼神,伸着小手奮力去抓着,我看着低頭的乳娘,

“衛氏過來做什麼了?只是看了看阿梓嗎?”

“是,”

乳娘微微頷首,

“衛媵人也沒有走近,因為稍微離得近一些,皇子就哭鬧不止,她便站在門側看了一會就走了,對了,還帶過來一些精緻的小衣服和小鞋子,說是自己做的。”

“哦?在哪裏?我倒是好奇這位衛媵人的針線呢?”王美人突然說話,乳娘愣了一下,但是隨即從一側抱來一隻小小的包袱,趙媵人上去接住,並了王美人一起在旁側打開來看,確實是一套孩童的衣物,不過做的稍微大了些,待到阿梓長大些才能穿的,綉工精緻,陣腳密實,看來這位衛媵人,在這些女紅之事上,也是下了功夫的。

衛媵人捧着一件綉着小老虎的圍兜看了看,隨即扔回包袱,囑咐着奶娘,

“阿梓有什麼缺的東西,儘管告訴我和皇後娘娘,莫要用這女人送的東西,記住了嗎?”

乳娘有些呆愣的看着她,王美人上前補充,

“她若是再來,有什麼東西收下就是了,不過莫要用,可是聽懂了?”乳娘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看我並沒有否認的意思,這才趕緊點頭,

“各位娘娘,老奴記住了。”

趙媵人這才過來摸摸阿梓毛茸茸的小腦袋,

“我們阿梓也是富貴命的孩子啊,這麼小就知道誰是壞人了。”

阿梓一副樂呵呵的模樣,握着我的發簪開心的手舞足蹈。

全然不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幾位大人心裏是有多少苦澀在的。

夜裏,趙媵人獨自一人披着深色的斗篷突然來了我的殿裏,把正在收拾屋子的玲玲嚇了一跳,趕忙來通知我,我披散着頭髮簡單的紮起來,鬆鬆垮垮地就走出了寢室,內殿裏的人早就坐下了,見我出來也只是憨笑着從自己的袖兜里一瓶一瓶地往外拿着酒,

“娘娘,今夜的月色正是美的時候,來喝一杯吧。”

我想了想,徑直過去在她的旁側坐下,揮手讓宮人們退下,

“今夜不必當值了,去準備些下酒菜和茶水,我們自己坐會就好。”

宮人們手腳也很是麻利,很快端上了簡單精緻的小菜便退下了,玲玲有些擔憂地看着我,我朝她笑笑,

“你也去休息吧,我和趙媵人說會話。”

玲玲這才慢吞吞地走了,我看着乖乖地坐在一旁的人,

“妹妹可是已經有些醉了?”一身的酒氣,想必是半酣之後才過來的。

趙媵人憨憨地笑着,握着一個酒瓶仔細端詳着,幾乎湊上了自己的鼻尖,

“姐姐你說奇怪不奇怪呢,宮裏的酒怎麼就這麼清淡呢,我喝了很久了,為什麼一直不醉呢?”宮裏的酒,確實很難喝醉,倒不是因為釀酒師傅不用心,只是這皇城裏的人心裏積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導致這酒也壓蓋不過去。

我伸手去握住她的小手,

“妹妹少喝些吧,這酒喝多了傷身子啊。”

趙媵人輕輕笑着,

“姐姐這話,可是同我那位兄長說的一模一樣。”

我心裏頓了一下,這話,本就是趙兄一直掛在嘴邊的,往日我們這群人整日在酒肆流連的時候,趙兄往往都是那個最冷靜的人,照顧着爛醉的其他人,“莫要貪杯”這四個字不知道要說多少遍,最後還是得他照顧着所有人送回府邸。

這股苦澀愈濃,我伸手去拿過一壺酒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火辣辣的酒液劃過喉嚨,倒是感覺舒服了一些,趙媵人也給自己倒上,一飲而盡,抬頭看着我,眼神分外明亮,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姐姐,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再憋在心底,我會憋死的。”

我抬眼看着她,

“大約,是為的你那個心上人吧?”趙媵人重重地點頭,

“對啊,是為了他。”

“是何人?我猜測,趙兄是認得的,對嗎?”

趙媵人笑着點頭,

“娘娘這般聰慧呢,對啊,哥哥是認得的,我認得他,也是因為哥哥,但是無奈放手入宮,也是哥哥的勸說。”

我仔細想了想,

“趙兄不是那般攀附權貴之人,想必他為你選了這條路,也是無奈之舉,可見那人,是個給你了你幸福的人,甚至連到後宮做個宮妃都不如。”

趙媵人苦笑一下,

“司馬太傅已有妻子,當然不是良配。”

這一個稱呼,讓我差點被酒水給嗆到,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說,是何人?”趙媵人低頭給自己倒上酒水,

“司馬太傅,娘娘的先生,哥哥師傅。”

我震驚地幾乎說不出話了,半晌之後才勉強平靜下來,

“先生的年歲,似乎長你很多啊。”

司馬先生如今也早已過了而立之年,而眼前這個十多歲的小丫頭口口聲聲傾心於他,這豈不是太荒唐了?

趙媵人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面前已經空了一個的酒壺,突然大笑起來,這一發就不可收拾,好像聽到了什麼頂有趣的玩笑,直至笑出了眼淚,

“姐姐果然是個妙人,聽我說了這把沒有倫理綱常的話,竟然只是覺得我們的年歲不太合適嗎?”

這句“不合適”說的的確很牽強,若是先生家中沒有恩愛的妻子,趙媵人嫁過去,多半也是一段佳話,只可惜……

“是他不願意,我做妾都不願意。”

趙媵人這話說的很是悲傷,眼睛瞬間就紅了,我嘆了口氣只得說著,

“先生同夫人一路走過來伉儷情深而且很不容易,自然是不會讓你再去府里受冷落,更何況趙兄師承於先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若是想要去司馬府,這豈不是亂了輩分。”

趙媵人清冷地笑着,

“姐姐說的這些父親和長兄都同我說過的,但是自從那日司馬大人入府同哥哥交代課業,那時一見,我這顆心裏,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了。”

都說女子薄情,但我為什麼突然覺得,世間的女子才是最長情的苦命人,難以自渡。

趙媵人迷迷糊糊的說了很多,大約都是她為數不多的幾次見到司馬先生的時候,我聽着同她一起喝着酒,桌上的小菜一口未動,但是最後竟也是醉意朦朧的樣子,我講着小時候的事,衛媵人說著她的見聞,倒也不知道喝到什麼時候,兩人竟然互相扶持着去內室睡下了。

第二日玲玲來喚我的時候,我聽到一聲低低的驚呼聲,這才勉強醒過來,玲玲着急的直跺腳,

“娘娘這一身的酒味,昨夜裏可是喝了多少?太後娘娘召見您呢,這可如何見駕呀。”

我迷迷瞪瞪地起身,身邊的趙媵人翻了下身子,依舊睡的香甜,玲玲趕緊來拉我,

“我這就吩咐她們去準備醒酒湯,娘娘快來梳妝更衣吧。”

大約我在太後跟前問安之後,嘴巴里還是那股苦的要命的解酒湯的味道,太後娘娘還是那副溫柔的模樣,

“許久不見阿嬌,果然是沉穩多了,快來坐。”

我也沒客氣,直接過去坐在了太后的右手邊,看着對面的人,

“衛媵人也在這裏,還真是巧呢。”

衛媵人溫柔的笑着,給我行了個禮,

“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我抬手,

“起身吧,太後跟前與我就不必多禮了。”

太后看着我的模樣滿意的點頭,

“之前聽說你們之間有些誤會,今日一見,倒不是什麼大事。”

衛媵人乖巧的到太後跟前輕輕的給捶腿,

“皇後娘娘最是個和善的人那日不過是誤會,臣妾沒來得及告訴陛下實情,陛下這不就誤會了娘娘。”

太后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手,

“阿嬌是個性子簡單的好孩子,這我自然是知道的,徹兒平日裏國事繁忙,很多事情肯定不會面面俱到,很多事你得理解才行。”

我欣然點頭,

“本就不是什麼大事,阿嬌不會去追究的。”

太后很是滿意的微微閉眼,看來衛氏過來伺候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把太后的習慣摸的很是清楚,我倒是沒想到她還有這般算計。

確實不是個簡單的人。

從太后宮裏出來,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急忙忙的聲音,

“娘娘,先且留步。”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回頭去看着那個追來的人,

“衛媵人還有什麼事嗎?”

衛媵人提着裙子快步到我跟前,

“娘娘,臣妾有事要告訴娘娘。”

我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後,站了幾位宮人,這可不是我故意擺架子,就這幾個人也根本不合皇后禮制,不過是來給太后問安,不好太過簡易罷了。

“無妨,都是些可靠的宮人,我想着,衛媵人不會是要告訴我什麼秘聞吧?”

衛媵人有些尷尬的笑笑,

“娘娘玩笑了,臣妾是有一個建議想要說給娘娘聽聽。”

我抬了下下巴示意她繼續說,衛媵人平靜的眼神看着我,

“娘娘,七月閣的那位公子,臣妾以為還是莫要留在宮裏為好,畢竟不是皇室血脈,臣妾知道娘娘曾經痛失愛子,多半也是喜愛孩子的,可是陛下畢竟不是旁人,大漢的天子身邊,怎能收養一個山野之人的孩子呢?”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這莫不是陛下說的?”她若但凡敢這麼說,我就命人直接拿下她押送去勤政殿趙劉徹對峙,問問他為何先前願意收養的孩子,感念阿梓的父母因為我們不幸遇害,如今竟然說出“血脈”這樣的話來。

趙媵人似乎是看出了我眼裏的冷漠,及時開口,

“陛下沒這個意思才是隱患啊娘娘,太后這裏已經對那個孩子的存在很是不滿了,更何況是外面的那些大臣,若是讓他們知道了......”

“誰會去特地告訴他們呢?”

我含笑看着衛媵人,

“你會去特地告訴那些前臣嗎?”

衛媵人一時愣住,大約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直中要害的一問,馬上搖頭,

“臣妾當然不會,這豈不是給陛下和娘娘多添些麻煩嗎?”我低頭看着自己腕間的鐲子,

“衛媵人知道這點最好,後宮的女人們,大多都是些安穩度日的人,衛媵人愛操心這是好事,不過就是一個收養的小孩子,無依無靠的先且養在宮裏,日後看看放到誰家擔個官職就是,不過就是多一個人吃飯又不會添什麼亂子,何必為了他多去費心呢?”

言下之意,雖為解釋,但是實則是在告訴她,不準動阿梓,因為她逃脫不出去,而且實在不值得為了這件事浪費心神。

衛媵人比我想的要聰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趕忙低頭,

“是臣妾愚鈍了,不及娘娘思慮這般周全。”

說完便行禮告退了,我看着她離開時的模樣,突然有些眼熟,似乎是那日她落水前的模樣無二,心裏頓時慌了,伸手拉過一個宮人,

“去通知林美人、王美人和趙媵人到我宮裏用午膳,請她們務必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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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天下之長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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