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行規

對了，我瞬間如醍醐灌頂。

宋璟能有什麼意思呢，他當然是知道盛亦宸好不好的。而且，他想維繫這種良好的關係，畢竟，宋玥跟盛亦宸是親母子，宋玥可不怕得罪自己的兒子，不管怎麼說都是親骨肉。

但宋璟不一樣，他要是真得罪盛亦宸了，還隔了一層肚皮，以後肯定不討好。所以他對我也不錯，給盛亦宸賣個老大的人情。

但是，盛亦宸畢竟是外甥啊，還有一個在國外的宋家鋮呢。雖然他現在精神狀態不算太好，得過抑鬱症的人，辦事有點偏激。但是，誰知道過幾年他會不會就好起來呢？

宋家鋮也是宋家的繼承人之一，如果他精神沒有問題的話，他的繼承權，應該不比盛亦宸少才對。

所以宋璟的態度很模糊，宋玥主張股權先不放，他也就順水推舟了。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我看問題沒有姚千眼明白。姚千眼看到我的座駕就笑了，很明顯啊，宋家鋮回來的時候開的是什麼車？他開的是價值過百萬的新車，不管是他自己的還是宋璟的，反正只要他一回來，那輛車就是他的座駕。

而給盛亦宸用的呢，是一輛半舊的車，就算是新的時候估計也值不了六七十萬。

即使宋家鋮不在，他的車還是他的車，車子放在家裏等着他。

這個待遇，雖然看起來沒什麼差別，但實際上並不平等，姚千眼果然是千眼玲瓏心，一眼就看明白。

我甚至明白，雖然宋玥目前熱衷於給盛亦宸介紹家境優越的小姑娘，但是宋璟未必樂意。原因也很簡單，假如說盛亦宸真的找了一個家境好有實力的對象，這麼一聯手，這就意味着宋家鋮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了。

而如果盛亦宸身邊的人只是毫無背景的我，顯然，無力得多。

這其中的關節這麼一想明白了，我反倒是坦然了。

宋玥這種貴婦人，礙於面子，她是不大會用什麼陰毒手段的，這讓我多少覺得放心。而姚千眼那邊，因為我的努力，終於也就慢慢地入了這個師父的法眼，連師兄都開始漸漸的對我刮目相看。

姚千眼開始帶我去經歷一些實踐了，比如說，有一些小的展會，拍賣會，或者有人來找要姚千眼掌眼，又或者是有人拿着東西來找姚千眼尋找下家。

特別是拿着東西來找他介紹下家的，特別多。而這裏頭，當然也就有着不少的貓膩了。

比如說，有人拿一件東西來，姚千眼給賣家估價五十萬。但轉手，姚千眼跟買家報價一百萬，因為有姚千眼打包票這東西沒問題，稍微費點口舌，買家多半都會入手。

中間那五十萬的差價，當然也就落入姚千眼的荷包里了。

這件事其實算不上什麼秘密，業內大部分都知道，要不然，姚千眼自己哪有錢搜羅那麼多好東西，擺滿整個工作室？

但是，慕名來找姚千眼牽線的人依然絡繹不絕。為什麼？因為姚千眼本身就是一塊活招牌，經過他掌眼的東西，就比你自己去別處賣的價高。姚千眼拿去賣一百萬，給你五十萬，但你拿去別處，興許只能賣到三十萬。

而且，姚千眼這人也有自己的規矩。他在中間賺取的差價額度是有底線的，碰上那種得了急病拿東西來緊急售賣的，他甚至可能一分錢都不掙。他掙的，多半是那些來路不明的，比如盜墓或者倒賣的。

這使得姚千眼在業內的名聲很不錯，手裏的生意也就源源不斷。

我跟着姚千眼的時候比較多，見得多，有時候他心情好，就會把一些生意直接交給我練手，他只在旁邊幫我稍微把一下關，指點幾句，幫我確定一下我的判斷是否準確。

姚千眼其實還挺大方的，不知是覺得我足夠努力，還是覺得我不可能對他造成任何威脅，他似乎並沒有對我藏着掖着。只要我在場，他就當著我的面做這些事情，讓我看得一清二楚，也認識了不少好東西。

這些拿東西來找姚千眼的，大多數都是價格不菲的東西，價值起碼六位數起，因為姚千眼可不是那麼容易預約到的，不值錢的東西，不值得特意來找他。

不過，也有贗品和假貨。我就碰到過不止一次，有一回是一個老太太，拿着個贗品蓋碗，非得說是祖上傳下來的，自己得了病沒錢治，要價八十萬。

我都差點被矇騙了，但姚千眼看了一眼，說這是民國時期的贗品，仿真度很高，價值大概五萬。老太太不肯，說我們是故意壓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然後，姚千眼直接把她給關在了門外頭。

他說，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這是規矩。這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多了去了，你沒有可能去同情和救濟所有的人。同情心可以有，但是你不用讓別人知道。

像這種明顯是在博取同情的，不用理會。而且看她哭得中氣十足，也不像是有病的人。如果大家都知道了你有同情心，你將會惹上越來越大的麻煩，到時候並不會有人同情你。

姚千眼的骨子裏，其實是個文人。

與在華苑一樣，鑒寶這件事已經慢慢地成為了我的日常工作，但不同的是，在華苑的我，一直是一種厭棄自己的狀態，而鑒寶的我，恍若穿越時光，與那些舊時代的器物相遇，時常會有某種莫名的感動，讓我魂牽夢縈。

我慢慢地發覺，品鑒一件古董的時候，感受的不僅僅是他的形制和花樣，同時還有驚魂。一件存在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東西，是有驚魂存在的，它舊時的主人，它曾經看過的世事滄桑，都會在它身上留下細微的痕迹，而鑒寶師，是來解讀這些古老歲月和往事的人。

在千眼工作室里，我靠着給人掌眼和倒賣牽線，賺了那麼不大不小的一筆。

大部分時候，我的判斷都比較準確，連姚千眼都說，我現在的水平，已經比外頭那些入行三五年的普通鑒寶師要厲害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