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逼她到絕境

第9章 逼她到絕境

這消息流轉着順着白梅村的春風又吹到了隔壁紅荷村。

紅荷村,地處山巒平窪地帶,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塘,裏面摘種着荷,此時趕早的品種有些已經開了花,粉嫩嫩的。

荷花深處有一處大院,門庭高柱,相較周邊人家大為不同,很是顯眼。

名叫——夏家大院兒,裏面住着的是十里八鄉有名的鄉紳——夏秀廉。

他年方三十有五,長衫綸巾,面相斯文,識的幾個字,喜歡舞文弄墨,鄉里人又喜歡叫他,夏先生。

此時他正坐在堂上,手裏端着碗茶,邊上站着府里的得力跑腿,俯身輕道:“先生,葉家和吳家的事兒平了。”

“哦?這麼快?”夏秀廉撇碗蓋的手頓住,抬起眼眸來。

跑腿趙申點頭殷切解釋,“是啊,那說只剩半口氣的潑辣娘子李秀蘭竟又活泛過來了,硬生生的揪着吳德福找了里正,並搬出已故的葉仁久,威脅若不把吳德福和錢魚兒處辦了,就要告到縣衙門去。”

“里正一聽自然怕事情鬧大,第二天就攜着吳家人上了葉家說情去,好說歹說,李秀蘭讓吳家人在族裏清明大祭祀的時候,當著鄉里鄉親的面兒,說清道明還葉青名聲即可。”

夏秀廉聽了把碗蓋往碗杯上一扣,輕笑道:“嚯,我這秀蘭妹子還是脾氣不減當年啊。”

他摸了摸把鬍子,腦海里似乎都能浮現了李秀蘭巧舌如蘭的樣子。

可惜這李秀蘭,當年他向李家提親的時候,死活不願跟他,偏生瞧上葉仁久那老小子,現在半老徐娘不說,還留下一窩孩子要拉扯幫扶。

夏秀廉搖了搖頭,朝着趙申勾了勾手指。

“來,你跑上那錢家,就說……”

趙申仔細聽着,眉頭時不時蹙了蹙,遲疑着嘟囔:“先生,這樣行么?會不會太把潑辣娘子,欺負的很了?”

“不欺負狠點,她就有心思折騰她的茶園了。”夏秀廉伸着手指在他的腦門上一扣。

“啊?可是,先生,你不是想找她續弦來着的么?”趙申還是不解,摸了摸腦袋繼續問。

夏秀廉一瞪他,“我要不逼她到絕境,她又怎麼會輕易答應續弦?”

別人不了解李秀蘭,他還不了解?怕是不把三個孩子的孩子拉扯到成家,她都不會撒手,她若心思全在她的孩子身上,哪裏還能給他機會。

夏秀廉到底還是個生意人,小算盤打得那叫一個敞亮。

趙申瞅着自家先生那眉眼裏都是陰險狡猾的樣子,不由得齜牙搖頭……

“還不快去!”夏秀廉又是一敲趙申腦門。

他不敢遲疑,順着夏家後門往白梅村去了。

白梅村,一顆歪脖子大棗樹下邊兒,有一片小水塘,水塘里養着鯧鯽,一個扎着雙丫髻綁着紅頭繩兒的少女,手裏端着個缽,往塘里撒着食兒。

不會兒,四面八方的魚頭擠到一起,爭着食兒。

少女紅唇一點,看着水裏的魚兒,面露愁色:“魚兒啊,魚兒啊,你看看你們多歡快,怎麼同樣是魚,我就不能像你們一樣呢。”

她錯了么?

她不過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不過是主動了些,錯了么?她覺得她沒錯,她有個那樣的娘,正經人家的誰會娶她?

她已經十五了,比葉青還大一歲,可是葉青十二歲就已經開始有人提親求娶,偏生她從來就沒有。

她不服!憑什的?葉青會的採茶、織布、綉錦,她會!葉青不會的養蠶、養魚,她也會!

她娘是個花花子,每天除了會洗個衣裳,便打扮自己去村頭溜達。她爹是個木楞腦袋,你不安排他幹活,他連劈柴都不知道主動。

家裏家外的,錢魚兒十歲就開始操持,她自認十里八鄉沒哪家的姑娘有她厲害!

所以,憑什的?她們都能嫁得好,只有她,年老二十無可奈何之際,只能嫁老弱病殘或續弦或為妾?

她絕不!

錢魚兒把食兒一股腦倒進水塘里,伸手摸了摸肚子,面露不甘。

趙申順着塘埂過來,站在對面高聲喊着:“魚兒丫頭,新鮮的二斤鯽可還有?我家先生晚上要煨來吃酒。”

錢魚兒被這喊聲驚得回過神兒來,應道:“有,別說二斤,三斤、四斤的都有,鯽兒還都是下過籽兒的,別提多好。”

錢魚兒張羅着生意,趙申走到了跟前。

只見她走到家裏,從一個大缸用網子撈了兩條上來,用草繩子繫着,放到秤勾上:“看,兩條四斤,夠不?”

“夠!”趙申接過魚,無事信口閑聊道:“魚兒丫頭,你聽說吳家和葉家親事的事兒了么?”

錢魚兒眼珠一閃,隨意回,“啊?我知道啊,不是退了么?咋的?”

“吳家要給葉家賠禮道歉,在清明大祭的時候,當著全族人的面,把這其中過錯說出來,這整個鄉里可都等着看熱鬧,想知道這樁退親後面到底有什個內情。”

“什麼?”錢魚兒一驚手裏的稱掉落,險些砸到趙申的腳。

趙申往後一跳,躲開。

“此事當真?”錢魚兒挑眉輕問。

“真,十里八鄉早傳開了。”趙申點頭。

錢魚兒這些時日因為肚裏這個,不便出門,一直窩在家裏,消息閉塞了些,卻不想這事兒竟到了這個地步了!

趙申見事兒已經成了,眼睛隱隱一閃而過的笑意,提着魚:“沒事兒,我先走了啊。”

錢魚兒暗道‘不行’反身鎖了院門,也出了門,來了吳家,正巧吳德福拿着鋤頭要往田裏去,被錢魚兒當場攔住。

“德福哥,外面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要在清明大祭的時候,當著全鄉的人面兒,跟葉青道歉?”

吳德福見着是錢魚兒,先是一喜要迎上去,卻又神色一頓,目光閃躲,往後退了一步:“是、是啊。”

“你、吳德福!你這麼做,以後我在十里八鄉還要不要做人了,以後你孩子出生后,還要不要做人了?”錢魚兒心裏一氣,伸手一指吳德福,大眼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吳德福一下子心都被她哭化了,連忙哄着:“魚兒,好了,你別哭了,這不也是沒有辦法么?要是不這麼做,葉家就要拉着我們去沉塘了,你說,你是要面子,還是要命?”

“這話誰說的?”錢魚兒不信,這年歲了,哪裏還有要抓人去沉塘的。

“你別不信了,我都被青兒她娘拽到里正那兒去了,里正都怕李秀蘭把事鬧大。”吳德福耐心的解釋着,心裏面還是真的疼錢魚兒的。

“可是那我怎麼辦?以後在白雲鄉都抬不起頭了,以後別人都要戳着我的背脊了,你叫我怎麼辦?我這肚子,可是你用強的,你要真這麼做,我就乾脆魚死網破了吧,告你毀人清白。”錢魚兒到底還小,一面說一面哭一面氣得發抖。

院內,正在收拾院子的趙氏聽到動靜,放下了竹條掃帚,拉開門出來。

“你個不要臉皮的,你還有臉告,我警告你,你想死,別拉着我們家德福一起死。這清明大祭的事情已經定了,事兒過了后,你要願意進我們吳家的門,你就抱着你的紅綉被枕頭自個兒上門來,你要不願、哼!自個兒瞧着辦吧!”

趙氏冷哼一聲,拽着吳德福就往家走,‘哐當’一聲合上了大門。

錢魚兒被這摔門聲,弄得倒退一步,臉色慘白。

吳家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她沒名沒分上門?不,吳家不能這麼絕情!

“吳德福,你出來,你們不能這樣,我肚子裏懷的是你吳家的孩子,你快出來……”錢魚兒拍打着門,周邊左鄰右舍聽到動靜也過來,指指點點。

不過,事已至此,這些指點,錢魚兒怎麼會怕?

門總算是開了,不過迎接她的不是吳德福,而是趙氏!趙氏手裏端着一個木盆拉開門,‘嘩’一聲,冰涼的井水,沿着錢魚兒的頭頂直接澆下,‘哐當’一聲把木盆丟掉,伸手一指:“滾!”

趙氏有氣,這錢魚兒雖然家裏有些薄底,但是和葉家比到底差些,就因為這個小妮子,吳德福好好的一門親事都沒了,若不是顧念她肚子裏有個種,趙氏早就上前一頓拳打腳踢了。

錢魚兒本就是要強的性格,此番受辱,咬着唇邊子,眼睛赤紅赤紅的,手掩着袖子底下,肩膀些微的顫抖,只惡狠狠的看着趙氏,沒再說話,扭頭走了。

左鄰右舍搖了搖頭,這事兒……怕是還沒完……

是了,錢魚兒心裏有恨,總要出的。

這邊……

吳家人一走,葉毅一聲歡呼,圍着李秀蘭又蹦又跳:“娘,威武!威武!威武!”

葉甄較沉穩,站在一旁笑着,眉眼裏都是對於母親的崇拜。

葉青先前其實也沒有回房,而是站在木樓梯拐角處,偷偷的聽着,聽到吳家要用三貫錢賠償的時候,葉青心是緊着的,生怕娘就這麼答應了,卻沒有想到,娘居然三貫錢也不要,只要為她出一口惡氣。

葉青心裏又是感動又是酸澀,從樓梯上跑下來,撲進了李秀蘭的懷裏,伏在她的膝上,“娘~娘~”

她連連喊着,哭得肩頭攢動,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總算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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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蘭重生又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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