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私奔
第四章私奔任曉曉故意挺直了身子，想說得理直氣壯一些，這樣任浩銘就不會懷疑了：“對啊，我借了楚家小姐的戲服，她剛打電話來，催我還呢。”
任浩銘微微眯起眼睛，一臉懷疑：“這該不會是你去見什麼人的借口吧？”
任曉曉佯裝生氣地嗔怪道：“哥……”
任曉曉原本還打算和任浩銘理論一番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於是又換作一張笑臉，撲到任浩銘懷裏撒嬌：“哥，你能不能給我點錢？”
“你要錢做什麼？”任浩銘眉眼一挑，十分警惕地望着自己的妹妹。這個鬼丫頭，不知道又在算計什麼。
“我看上幾樣東西，但是價格都很貴，我手裏的錢不夠。”
任浩銘望着任曉曉臉上明顯的心虛表情，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個傻丫頭，真以為她哥哥是那麼好騙的嗎？
“曉曉，你是我妹妹，從小你就不會說謊……只要是你看上的喜歡的東西，我哪一次沒有滿足你？曉曉啊，如果你真是看上了什麼東西，無論多貴，回頭我都派人買回來給你！”
任曉曉心中感動：“哥……”
從小到大，哥哥對自己的好一一在腦海中閃過，心中悶悶一痛。她就這樣走了的話，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
任曉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再說話。任浩銘見她沉默的樣子，也不忍多言，只要她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一時無事，他便拿起一旁的《申報》看起來。
沒一會兒，任浩銘便被人叫走了。任曉曉見機會來了，趕緊拿着戲服和小皮箱準備離開，突然發現茶几上放的照相機，想起剛才阿春和阿夏的對話，想着這相機也值幾個錢，實在不濟，還可換些錢。於是便飛快地將照相機放進小皮箱，離開了任公館。
任曉曉前腳剛走出大門，阿春和阿夏就後腳跟了出去。任浩銘太了解這個妹妹了，今天她很反常，他心裏不放心，但是又不想像個頑固家長一樣，一味地限制她的自由，於是只能暗中派人守護。
任曉曉一出家門就徑直去和和楚安安約好的咖啡館，當時宋誠也在，這兩個人幾乎要形影不離了。任曉曉也沒多想，還了衣服就忙不迭地準備離開。想到從此見面遙遙無期，任曉曉臨走的時候，鄭重地擁抱了楚安安，眼中含淚的樣子讓宋誠不禁懷疑：“你這朋友挺奇怪的，好像在跟你告別一樣！”
楚安安不以為意，攪弄着面前的咖啡：“別胡扯了！她告什麼別？不可能！”
宋誠雖然疑惑，但是任曉曉畢竟是楚安安的朋友。所以他只是笑笑，沒有反駁。
任曉曉見過楚安安之後，便抱着皮箱急匆匆地跑進一個小巷。因為她發現後面有一輛黑色的小轎車一直在跟着她。在她的對面，被任浩銘氣得火冒三丈的阮清恬正一邊走，一邊煩躁地自言自語：“好不容易掙的錢，都輸給了那個又是狼又是狗的男人，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一份差事！都怪那個殺千刀的男人，最好別讓我再看到他，否則我一定……”
阮清恬突然看到前面一個衣着華貴的年輕女孩兒正在巷子口探頭探腦，不知道在做什麼。阮清恬想上去問個究竟，結果這女孩兒一個轉身，險些撞到了阮清恬的身上，她還沒反應過來，女孩兒便躲到自己身後。
阮清恬覺得奇怪，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一輛黑色轎車開了過去，險些撞到阮清恬。任曉曉躲在阮清恬的身後，探頭探腦，看到阿春他們的車子離開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突然，任曉曉發現自己的一隻鐲子掉在地上，她剛要撿起，卻發現阮清恬已經替她撿起來了。
“那輛車是在追你嗎？”見到方才的情形，阮清恬心中已經明白了大半。
任曉曉緊張地點點頭。看來哥哥還是派人跟蹤她了，這下可糟了！她出來的時候，為了不引起任浩銘的懷疑，沒敢從錢莊取錢，拿的都是珠寶首飾這些東西，想着出去當了也能換點錢。但是現在她被人跟着，一進當鋪，絕對是要穿幫的啊，這可怎麼辦才好！
“你不用擔心，他們已經走了。”阮清恬笑着說道。
望着面前阮清恬明媚燦爛的笑容，任曉曉突然計上心來：“小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給你錢！給你十塊大洋！你幫我把這些東西拿去旁邊的興裕當鋪當掉。”
任曉曉說著，手忙腳亂地拿起身邊地上的皮箱打開。阮清恬望着裏面琳琅滿目的首飾，嚇了一跳，這裏面任何一件拿出來恐怕也值上百大洋吧。
阮清恬不解地望着任曉曉：“你可以自己去啊！”
任曉曉小臉皺成一團，心急地解釋：“興裕當鋪的人，都和我家人認識。所以我出門不太方便。我在當鋪外面等你，你幫我把東西當掉，把錢拿給我就行！為了表示感謝，我可以給你十塊大洋，你要是覺得少的話，二十塊也行！”
阮清恬連連擺手：“這不是問題！只是，小姐，你是不是沒去過當鋪？就你這些手鐲、項鏈、相機、花瓶、瓷器看着都很貴重，當鋪一般會找人鑒定一下真假，把錢拿給你，最快也要下午！”
任曉曉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啊？真的嗎？那好吧！那就幫我把這些東西送進當鋪，下午咱再去那拿錢！”
阮清恬無奈地搖搖頭：“小姐，你一定是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雖然這確實是一筆穩賺不賠的好買賣，她不會傻到拒絕。但是這個女孩子也太過單純了吧，她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對方一下的。
任曉曉笑笑：“我一看你就是好人！”
這話她倒是愛聽。阮清恬笑了：“這樣吧，我剛剛看到皮箱裏有個照相機，我們照張相。你把東西讓我去當，又讓我幫你拿錢，你總要留張我的影像啊！這樣就算我跑了，你也有個罪證不是。”
阮清恬說完，從皮箱裏拿出照相機。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任曉曉連連擺手。
“一定要拍的！”阮清恬很堅持，“我就是想告訴你，世道險惡，你這麼單純善良雖然也沒什麼錯，但是一個人在外面的話，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尤其是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更要學會保護自己啊。”
照相機“咔嚓”一聲，任曉曉和阮清恬並肩淺笑，兩個青春明媚的少女瞬間都被收進了鏡頭裏。
阮清恬挑了幾件首飾，很快往當鋪去了。任曉曉站在興裕當鋪外的轉角，看着手中的照片，笑着將照片放進兜里。
很快，阮清恬就拿着當票從興裕當鋪出來，把當票交給任曉曉。
任曉曉看着手中的當票，覺得很驚奇：“這樣就辦好了嗎？我下午拿着它，就能換現錢了？”
阮清恬笑了笑，這個千金大小姐還真是一點生活經驗都沒有啊：“還不行。當鋪里的人說，只認來當東西的人，所以還得我來給你領現錢。下午你就在當鋪外等我吧。我一拿到錢，就給你！”
任曉曉將當票交給阮清恬：“下午四點在前面那條街的水果攤見吧！我相信你！我還有事，先走了！”
轉眼到了下午，阮清恬依約去為任曉曉取錢。阮清恬站在櫃枱邊，等着掌柜的開票據。掌柜的核對着阮清恬拿來的當票與清單，撥弄着算盤算錢，然後將金額寫在支票上：“小姐，我們現在手頭沒有那麼多現錢，你拿着這張支票，自個兒跑趟錢莊，去兌一下現錢。”
掌柜說著將支票交給阮清恬。阮清恬接過支票，看了一眼：“永發銀行。”
馬上到和任曉曉約定的時間了，阮清恬不敢耽誤，很快去了永發銀行。她手裏拿着小皮箱，在一個櫃枱前等着工作人員給自己兌換現錢。
任浩銘視察完工作正前呼後擁地走出來，結果意外發現阮清恬在櫃枱前，不禁覺得有趣。看來，他跟這個女孩兒的緣分還真是不淺，到哪兒都能遇到。
這樣想着，任浩銘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牽引着，走到阮清恬身邊。他大步走上前，看到工作人員面前擺放着一堆現錢，數額還不少，不禁挑眉：“我說，你沒事兌這麼多現錢做什麼？”
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將阮清恬嚇了一跳，回頭見是任浩銘，更是沒有好臉色：“你沒事管這麼多閑事做什麼？”
任浩銘輕扯嘴角，轉頭命令工作人員：“把她的支票拿給我！”
工作人員為難地看了一眼阮清恬，但還是將支票交給任浩銘。阮清恬難以置信地望着任浩銘，然後便伸手去搶，兩個人的手攥住了同一張支票，誰也不肯撒手。
任浩銘瞟了一眼支票，看到上面寫的是“興裕當鋪”，瞬間明白了幾分，一臉玩味地望着阮清恬。阮清恬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忍不住喝道：“別看了，混蛋！”
這時，跟丟了人的阿春神色緊張地走過來，站在離任浩銘不遠的唯唯諾諾的，不敢上前：“會長……”
任浩銘微微側頭，神色冷冽：“什麼事？”
阿春這才上前，跟任浩銘耳語道：“二小姐好像離家出走了！”
任浩銘頓時神色一變，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阮清恬見他火急火燎地走了，心中不禁詫異：“喂！我必須把錢還給你，我要去哪兒找你啊……”
阮清恬提着小皮箱站在一個水果攤旁，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任曉曉過來，她連忙迎了上去：“這皮箱真是太重了！這是你的錢，裏面一共是……”
任曉曉沒等她說完，便打斷她：“謝謝你！今天你這麼幫我，等我日後安定下來，我必定好好報答你。對了，這是給你的十塊大洋！你一定要拿着！”
阮清恬接過錢，笑道：“那我也謝謝你！幫你這麼個小忙，得到這麼多報酬！你趕緊走吧！路上要小心！對了……祝你幸福！”
任曉曉怔了一下，然後才笑着回道：“我也祝你幸福！”
我一定會幸福的！任曉曉抱着箱子，在心中默想。她就要跟她最愛的人一起遠走高飛了，從此以後天長地久，舉案齊眉。自己一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帶着這樣的信念，任曉曉抱着沉重的小皮箱，走了一路都沒有覺得累。她到了和阮斌的出租屋內，走進房間，將小皮箱放到床上，然後走去拉開窗帘，走上陽台。
望着外面大好的陽光，任曉曉忍不住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歡呼道：“哦……我終於可以和我喜歡的人無拘無束在一起了！”
任曉曉探頭看着巷子裏，想看有沒有阮斌的身影。沒想到，她真的看到了阮斌。任曉曉興奮地沖他招手：“阮斌！”
但是阮斌手裏拿着一張郵寄單，神色慌張地一路小跑，並沒有聽到任曉曉的喊聲。而阮斌身後傳來的此起彼伏的急促腳步聲，讓阮斌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趕緊拔腿就要跑。
阮斌身後有兩個凶神惡煞的男人一直追着他，從後面拽住他，一把按到牆上，緊接着寒光一閃，一把匕首很快抵住了阮斌的脖子。
阮斌嚇得兩腿發軟，險些跌坐在地上。
其中一個男人狠狠推了阮斌一把，口中叫囂道：“跑啊！你不是挺能跑的嗎？怎麼不跑了？”
阮斌討好地求饒：“大哥大哥，您再容我一天，明天，明天我一定把欠您的錢都還上。”
邊上一個瘦高的男人連忙接話道：“姓阮的，你上次不是說勾搭了一個富家小姐嗎？你說你找她要錢的！”
阮斌突然想到了任曉曉，連忙諂笑着說道：“對對對！大哥，大哥，我真的已經勾搭上一個富家小姐，我已經跟她要錢了，而且馬上要拿到手了！大哥，你行行好，再容我一天，就一天。”
男人想了想，像是在思考阮斌這話的可信度。良久之後，才說道：“好，我就再給你一天！你要是敢耍什麼花招，小心你的小命！我們走！”
男人的匕首離開了阮斌的脖子，阮斌才徹底鬆了一口氣，人也像是被抽光了力氣似的軟了下去。
眼瞅着兩個追債人離開，阮斌一改方才討好的態度，衝著追債人離開的方向用力啐了一口，嘴裏罵罵咧咧地往樓上走去。
任曉曉站在陽台上，難以置信地看着阮斌，剛才阮斌和那兩個追債人的對話，不斷地在她的耳邊迴響。她感覺那個自己一直嚮往着，也深信不疑的世界就在剎那間徹底崩塌了。阮斌口中的那個富家小姐，難道是她嗎？任曉曉不敢相信。
阮斌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剛到任曉曉滿臉淚痕，拿起床上的小皮箱，正欲走。眼瞅着自己的搖錢樹要飛了，阮斌忙不迭地迎上去，問道：“你要去哪兒？”
任曉曉兩隻手緊緊地攥着小皮箱的把手，眼淚不住地往下落。望着眼前這個自己深愛着的男人，任曉曉只覺得一陣陣的心寒：“你讓開！”
“怎麼了曉曉？你臉色這麼不好看。”阮斌說著伸手就要上前去摸任曉曉的臉。
任曉曉厭惡地打開他的手：“別碰我！”
阮斌心裏一慌，不明白任曉曉今天怎麼這麼反常。不過阮斌很快又想到，任曉曉先他一步來的，而剛才追債人就將他圍在樓下的小巷子裏。
難道說？
阮斌一驚，立即敏感地問道：“你剛剛……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事已至此，任曉曉也沒什麼可掩飾的了，她哭着喊道：“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騙我？”
阮斌看任曉曉傷心，心裏也不好受，忙溫柔地哄道：“曉曉，你聽我說……”
“不聽！我不聽！我那麼愛你，那麼相信你……可你卻從一開始就在騙我……為什麼？為什麼？”任曉曉緊緊抱着小皮箱，難以置信地沖阮斌哭喊着，一聲聲的控訴代表着她片片碎裂的心。
“曉曉，我承認，一開始我是騙了你，我的名字，我的年齡，都是假的！可是，慢慢地，你的美好與純真感動了我，讓我真的喜歡上了你，這是我也沒有想到的，我現在是真心的！真的曉曉，我現在真的是真心的……”
說話間，阮斌就要去摟任曉曉，可任曉曉捂住了小皮箱，向後退去：“騙子！騙子！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我從來沒喜歡過任何人，你知道嗎？你比我哥哥年齡還大，我卻傻乎乎地喜歡上了你！你是個騙子！”
“曉曉，你過來！你聽我解釋！”阮斌心急地道。
任曉曉哭着搖頭，不斷地向後面退去：“我不！我不再相信你了！”
天越來越黑，潑墨般昏暗的天空中，時不時劃過一道閃電。
任曉曉抱着小皮箱害怕地向後退去，眼中的絕望如同深沉的海，幾乎要將阮斌徹底淹沒：“想不到你是個騙子！騙子！你騙了我的感情，騙了我的心……”
阮斌從沒見過這樣的任曉曉，心中也是一陣心疼：“曉曉，你聽我說，你把皮箱給我，你過來，我們倆好好說，現在馬上就要下雨了！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談談！”
但是任曉曉根本聽不進他說的任何一個字，只是不斷地大喊：“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阮斌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任曉曉的手腕：“曉曉，你聽我說！我在蘇州那邊都租了房子，我是真心愛你的！”
“你胡說！你是個騙子！我一定會告訴我哥的，我哥絕對不會饒你！我哥會殺了你！我哥絕對會殺了你！”
阮斌一聽任曉曉提到任浩銘，心裏更慌了。這要是讓任浩銘知道了，他可不就是死這麼簡單了，以任浩銘的手段，定會叫他生不如死！
“曉曉，你別這樣！你再這樣的話，我就更不能讓你回家了！曉曉你要跟我走！我現在是真心愛你的！真的曉曉！”
任曉曉像條蛇般在阮斌的懷中奮力扭動：“你放開我！”
這陽台原本就狹窄，站一個人都有困難。如今，兩人糾纏在一起，拉扯間，任曉曉一不小心向後倒去。陽台的護欄原本就矮，任曉曉抱着小皮箱，無形中加大了重量，轉瞬間，任曉曉就瞪大雙眼，一臉驚恐地掉到樓下去了。
阮斌倉皇地伸出手，但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曉曉！曉曉！”
“嘭”的一聲，任曉曉從樓上摔下來，掉到地上，後腦撞到了一塊突起的石頭，血流如注。隨身的小皮箱摔落在旁邊，裏面的衣物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