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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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白和慕沙吵架的時候,爾康帶着簫劍已經悄悄溜到山頭上,幾個巡夜的緬軍,正來來往往地走着。爾康、簫劍和幾個武功高手,無聲無息而至,從緬軍身後躥出,勒住脖子,守衛緬軍紛紛倒地。

落日正在沉落,彩霞把半邊的天空,都染成了紅色。極目四望,在地平線上,天與地幾乎都接在一起。綠色的草原和起伏的山巒,被彩霞渲染成紫色的剪影,落日就在兩個山巒間緩緩下沉,景色美得讓人不能喘息。誰能知道,這樣的美景下,卻隱藏着隨時可以爆發的戰爭。永琪站在山頭上,眺望着天空,深深地沉思,幾個月的戰場生涯,已經讓他滿面風霜。

爾康和簫劍走了過來。

“永琪,在想什麼?”爾康問。

永琪回過神來,坦白地說:“想小燕子,不知道她和知畫,處得怎樣?總是心神不定,覺得她會出事!家書里,很多事也不能提!”

“我最擔心的,還不是知畫!”簫劍說,“我怕小燕子無法擺脫那份‘殺父之仇’,見到你們的皇阿瑪,不知如何相處。她在那個皇宮裏,比我們在戰場上還難!我們清清楚楚地了解敵人是緬甸人,她們卻根本不了解,誰是敵人?誰是親人?”

“還好有紫薇,她會幫她分析,會站在她的立場去思想!唉!”爾康一嘆,“我們必須趕快打完這場仗,回到她們身邊去!什麼叫作‘英雄難過美人關’,現在了解了!原來天天生活在烽火里,生活在生死邊緣,還是會想她!”

“這場戰爭,沒想到這麼難打!”永琪回到現實,擔憂地說,“再過十天就過年了,軍人都在想家了!”

“更麻煩的是,糧食已經不夠了!”爾康更加擔憂,“雖然一路徵收糧食,可是大軍的消耗實在太大,現在,雲南的糧食都吃完了,貴州本來就窮,糧食還不夠自己吃!廣西、四川的糧食,已經第三次徵收了!路遠迢迢,運過來還要一段時間,也是遠水不救近火!”

“我們必須想出一個辦法,速戰速決!”永琪着急起來,“再拖下去,軍心渙散,糧食不夠,真是隱憂重重!”他思索着問,“不知道大象怕什麼?”

“聽說大象怕老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總不至於要去找許多老鼠來打仗吧?”簫劍也開始沉思,“不過,大象一定有它的弱點,我們只要把大象的弱點找出來就行了!”

爾康突然有力地說:“火!大象一定怕火!”

“這算什麼主意?”永琪皺皺眉頭,“大象怕火,戰馬也怕火!再說,我們總不能拿着火把打仗吧!”

“不忙……我們想想,那群大象,調動一次,也是一件大事,他們到底把大象養在哪兒?我們一直忙着收復失地,是不是應該改變策略,去主動出擊?”簫劍不愧為軍師,提出了一個主要的問題。

三人彼此互看,點頭,開始苦思對付大象的策略。

這晚,天空裏只有疏星數點,緬甸的軍營扎在一個山坳里,四周十分荒涼。暗夜沉沉,象欄中的象群正在休息,或站或坐,一隻一隻,像一幢幢巨大的黑影。

在一座緬軍帳篷中,猛白和慕沙正在用緬甸話吵架。

猛白嚷着:“那個駙馬,你離他遠一點!不要忘記你自己是個公主,腳也給他拉過了,胸口也給他打到了……下次他落到我手裏,我一定要他死!”

“不行不行!他是我的,我要親手結束他!”慕沙激動地喊,“不然,這口氣怎麼出?爹,下次遇到他,你不能插手,把他交給我!”

“交給你?”猛白瞪大眼,“萬一你放水怎麼辦?”

“放水?我怎麼會放水?”

“如果你沒有放水,他們怎麼會拿到解藥?”猛白惱怒地大吼,“探子回報,說是清軍已經知道解藥是什麼,這些日子,地上龍鬚草的根,都被他們的部隊挖走了!聽說那個駙馬中了你的毒針,為什麼沒有死?”他衝上前去,一把抓住慕沙的盔甲,“你跟我說說清楚!他為什麼沒有死?”

就在猛白和慕沙吵架的時候,爾康帶着簫劍,已經悄悄地溜到山頭上,幾個巡夜的緬軍,正來來往往地走着。爾康、簫劍和幾個武功高手,無聲無息而至,從緬軍身後躥出,勒住脖子,守衛緬軍紛紛倒地。

爾康、簫劍就匍匐在草叢中,拿着望遠鏡向山谷中看去。果然,大象都在象欄里。爾康察看着大象群,也察看着緬甸軍營。確定山坳中就是象群了,他就舉起手來,低低說:“開始行動!”

爾康一個手勢,原來清軍準備了炸藥,包在無數的稻草球里。清軍看到爾康的手勢,便把稻草點燃,推向山谷。只見山坡上,無數的火球,滾進象欄中,然後,一陣陣轟然巨響,火球炸開,火花四射,群象大驚,悲鳴着,擠來擠去,天搖地動地四散奔逃。

緬軍衝進猛白的帳篷,對猛白和慕沙大喊大叫:“火球……火球……噼里啪啦,爆炸……大象跑了!全部跑了……”

猛白和慕沙大驚,衝出帳篷,只見象群四散奔逃。

慕沙拿起望遠鏡,對着山頭看去。不料,在鏡頭裏,居然看到爾康也拿着望遠鏡看過來,兩人在鏡頭裏,都一眼看到了彼此。爾康看到他,就得意地對他揮揮手。然後,放下望遠鏡,帶着一隊人馬,迅速地撤退了。

慕沙丟望遠鏡,氣得哇哇大叫:“我要去抓他!我要去追他!我要他的命……我的戰馬呢!”

慕沙衝進帳篷,抓了自己的頭盔,急忙戴好。再衝出來,跳上帳篷外的一匹戰馬,策馬疾馳,狂奔而去。

猛白跳腳大喊:“不要追那個駙馬了,趕快把大象追回來,才是真的!”

慕沙早已奔得不見蹤影。

猛白只得急呼:“趕快派一隊人去保護她!”

一隊緬甸軍,急忙上馬,跟着飛馳而去。

爾康和簫劍帶着一隊精銳的清軍,正在夜色里疾馳。忽然,身後喊聲震天,慕沙和緬軍追了過來。

慕沙喊着:“你這個‘死馬’!你敢放火燒我們的大象,我要你的命!你往哪兒跑?”

“哈!那個緬甸王子,居然追過來了!”簫劍驚愕地說。

“他真是膽大包天!好像沒幾個人,就這樣追來,不怕我們把他俘虜嗎?”爾康回頭一看,再看看前面的山勢,對簫劍說,“簫劍,我把這個慕沙引誘到那邊樹林裏去,你負責斷他後路,擋住緬軍!我們今晚活捉這個緬甸王子!”

“就這麼辦!小心他的毒針!”

簫劍舉手示意,帶着清軍,隱身於山壁后。慕沙已經飛舞着長劍,追殺過來。

“死馬,你有種就不要跑!”慕沙大喊。

“哈哈!”爾康大笑,“我偏要跑!你有種就不要追!”爾康一面喊着,一面飛騎奔入叢林。慕沙疾追,也進入叢林。緬軍隨後要追入叢林,簫劍帶着人馬,大喊着沖了出來。

“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兄弟們!殺呀!”

簫劍就帶着人馬,和緬軍大打起來。

慕沙疾馳進了樹林,四面張望,不見爾康身影。

“死馬!你躲到哪兒去了?出來!”

只見一棵樹上,綁着爾康的戰馬,慕沙勒住馬,狐疑地四看。

“哼!要布陷阱是嗎?以為我好欺負?”慕沙一股正氣凜然,大無畏的樣子,“就算你埋伏了千軍萬馬,我也不怕!”

正說著,爾康大笑着從樹梢飛撲而下,喊着:“沒有千軍萬馬,只有我一個!今晚,我們大清的駙馬,要單挑你這個緬甸王子!”說著,直撲馬背上的慕沙。

慕沙被爾康一撲,在馬背上坐不穩,滾下地來。他身手靈活地站穩腳步,拔劍在手,看着面前氣定神閑的爾康,怒罵:“只有你一個人?那你就不是‘死馬’,會變成‘死人’了!”

“你這個緬甸王子,學了中文,還學了耍嘴皮子!”爾康一劍刺過去,“你不如乖乖投降,歸順我們大清!”

“做你的夢!我看,你長得不錯,武功也有一點,不如歸降我們緬甸!”

“哈哈!看看是誰投降?”

兩人一面拌嘴,一面交鋒,兩人武功都不弱,互有驚險之處,每當驚險時,不禁驚怔互視,彼此都有服氣的地方。但是,畢竟爾康武功了得,慕沙不是對手,越打越吃力,幾次三番,都差點傷在爾康的長劍之下,打着打着,慕沙越戰越心急,眼看不敵,又不見自己的人馬前來支持,不禁着急,突然跳出戰圈喊:“不打了!不打了!下次再打!”說著,就飛身上馬。

爾康哪裏放得過他,飛躍過去,抓住他的腳,把他拖下馬背來。

“想逃?門兒都沒有!下來!”

慕沙被拖下馬背,又急又氣,急忙橫劍就砍。爾康趨身上前,發現慕沙始終沒有用暗器,更加放膽打了過去。

“你的暗器沒帶出來?那……你是死期到了!”

爾康施出擒拿手,閃電般抓住慕沙胸前的盔甲。這些緬甸貴族,盔甲上有許多像鱗片一樣的裝備,用來抵擋刀箭,也用來區別身份。爾康一抓,就抓住了那鱗片,用力一扯,居然把那盔甲給扯下了一大片。慕沙大驚,驀然變色,急呼:“你放手!”奮力一掙,一個跟頭翻出去。

爾康長劍跟着急刺而來,慕沙一閃,長劍正好挑起了他的頭盔,頭盔落地,慕沙一頭烏黑的長發迎風飛舞。

慕沙身子落地,爾康看去,月光下,只見她胸前肌膚似雪,裏面穿着緬甸式半邊肚兜,酥胸半露,長發飄飄,原來是個絕色女子!

爾康大震,倉皇後退,震驚至極地說:“原來你是個姑娘家!怪不得……”

慕沙看到自己衣冠不整,又羞又窘又氣,跳起身子,直撲爾康。

“我殺了你!我非殺了你不可!”

爾康倉促應戰,伸腳一絆,慕沙跌倒,爾康一劍逼了過去,直刺她的前胸。她倒在地上,已經沒有生路,大眼盈盈然地瞪着他,羞窘已極。爾康的劍尖,抵在她胸前,卻不忍刺下去。慕沙羞憤地說:“我殺不死你,只好讓你殺了我!殺呀!刺呀!殺呀……”

爾康怔着,凝視慕沙。忽然嘆口氣,把長劍一收,說:“沒想到,緬甸有這樣的奇女子!好男不和女斗,我放了你!快走!”

豈知,慕沙卻十分剛烈,打輸了,又弄得這麼狼狽,羞憤填膺之下,拿起自己的劍,就橫劍對自己脖子抹去,嘴裏壯烈地說:“我是猛白的女兒,身子被你看了,還怎麼活下去?我怎能受這樣的侮辱?不如死去……”

爾康大驚,想也沒想,就一劍直挑過去,用力甚大,把慕沙的劍挑飛了。他瞪着她,被她的氣勢震撼了,義正詞嚴地喊:“慕沙!你是英雄人物呀!你敢跟着你爹上戰場,你敢衝鋒陷陣,你大敵當前,面不改色,你哪兒像個姑娘?你是緬甸的勇士呀!現在,居然會在乎這些小節?生命怎麼可以隨便放棄?你起來!快走!我不俘虜你,也不殺你,今晚的事,我不會跟任何一個人說!我們清軍,沒有人看出你是女子,我會保密到底!快走!”

慕沙跳起身子,用手捂着胸前的衣服,獃獃地看着爾康。

樹林外,有馬蹄聲音傳來。

爾康急喊:“你還不走?等到清軍來,你要走也走不掉了!是英雄,下次戰場見!”

慕沙再看爾康一眼,心中佩服已極,勇氣和信心,立刻恢復。她大喊:“你今天不殺我,你會後悔!下次在戰場上相遇,我不會放過你!”

“彼此彼此!後會有期!”爾康笑着喊。

慕沙就飛身上馬,疾馳而去。一面疾馳,還一面回頭。爾康仍然持劍肅立,看着慕沙的背影消失。

一陣馬蹄聲,簫劍帶着馬隊奔來,對爾康喊:“緬甸軍已經被我們消滅了……怎麼?你沒有活捉那個緬甸王子?人呢?”

爾康回過神來,抬頭看簫劍,搖搖頭。

“那個緬甸王子,身手實在太好,我們大戰一場,還是給他逃掉了!”

簫劍惋惜着,看到天色已亮,不想追趕了。

“逃掉也別追了,我們趕快回到營地去吧!五阿哥看我們一夜不回,會着急的!”

爾康一躍上馬,帶隊回程。

關於這次和慕沙的遭遇,爾康非常守信,從來沒有對永琪或簫劍提起。有時,也會覺得奇怪,怎麼大家都沒有懷疑過這個慕沙王子是公主!

接下來,清軍如有神助,一連打了好幾場勝仗,陸續收復了許多失地。永琪和爾康這左右兩將軍,逐漸成為清軍的主力,連帶兵多年的傅恆,也不能不佩服他們的作戰能力,更對那個神秘的“百夷人”佩服不已。

這天,幾個主將,決定兵分兩路,傅恆帶鑲藍旗去收復九龍江,永琪和爾康帶領鑲白鑲紅兩旗去收復普騰。這是永琪、爾康、簫劍在緬甸的最後一役。這一戰,戰出了生離死別,戰出了天人永隔,戰出了人世最大的悲痛!

這天,霧色蒼茫,層雲飛卷,群山重疊。在普騰的郊外,緬甸的一支軍隊,正在山谷中紮營駐守。山谷里,有幾棟被軍隊徵收的農莊草房,還有十幾個帳篷。在帳篷四周,三三五五的緬軍,軍容不整的四散着。還有幾個緬軍在無精打采地打瞌睡。許多緬甸兵,正在搬運剛剛運到的糧食,不斷從馬車上,一袋一袋地抬到農莊倉庫里去。戰馬四散吃草,有種懶散的氣氛。顯然經過久戰,緬軍也已軍困馬乏。

山脊上,無聲無息地出現永琪、爾康、簫劍的身影。三人都是一身軍裝,隱在樹叢間,簫劍拿着一個望遠鏡,在視察敵營。永琪低聲問:“你看這情勢怎麼樣?沒有象兵部隊,是我們最好的機會!要不要攻下去?”

“慢一點,我聞出一股‘誘敵深入’的味道,你們聞到了嗎?”簫劍四面看。

“儘管有‘誘敵深入’的味道,也有‘糧食’的味道!看到了嗎?他們一袋一袋地在運送!我們如果攻擊成功,就可以搶他們的糧食,來補我們的不足!”爾康說。

簫劍在鏡頭中,忽然看見了慕沙,正策馬徐行。

他興奮地放下望遠鏡說:“不只‘糧食’的味道,我還看到那個緬甸王子慕沙!”

“慕沙?”爾康一愣,“又是她!”

“慕沙在哪兒?”永琪精神一振,“我們只要抓住慕沙,不怕緬甸王不投降!”

爾康搶過望遠鏡一看,鏡頭下,慕沙風度翩翩,悠閑自在。

“我看到了!她在東邊!把她交給我吧!我帶一隊人馬直衝慕沙!”

簫劍四看,還有些顧慮。

“奇怪,怎麼沒看到他們的弓箭手,他們的毒箭,不能不防!”

永琪看到慕沙掛單,又看到糧食運進糧倉,決心一戰,豪氣干雲地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趕快打一場漂漂亮亮的勝仗吧!有糧食,有緬甸王子,我們還猶豫什麼?”

“就是這個才奇怪……讓我再研究一下!”簫劍察看着地勢。

“不要研究了,機會難得!”永琪看二人,“怎樣?戰還是不戰?”

“戰!”爾康重重一點頭,視死如歸地說。

“戰!”簫劍也收起遲疑,重重地一點頭。

“好!戰!”永琪點頭,“我攻中路!簫劍,你攻西邊!我們分兩路進攻!”

“簫劍!你跟在五阿哥身邊,保護五阿哥!”爾康急忙吩咐,“你們一路,我一路!”他盯着永琪,“不管有多麼危急,你身為阿哥,絕對不能冒險!”

“大家都不能冒險,我們進攻吧!”永琪嚴肅地點頭,也盯着爾康。

三人嚴肅地互看,永琪伸出手掌,三人的手,在空中重重地一擊。

永琪舉起手示意,頓時間,號角聲劃破寂靜的長空。

在山谷里的慕沙,聽到號角聲,猛然一抬頭。只見山脊上,清軍號兵吹着號角現身。緊接着,戰鼓齊鳴。鼓兵打着鼓,跟着現身。接着,山脊上,無數的清軍現身,一字排開,軍容壯大。

永琪的手一揮,清軍就從山脊上呼喊着,直衝而下。

“沖呀……殺呀……沖呀……”

無數清軍,衝下山谷,緬甸軍營中,緬軍奔出迎戰。

爾康騎着馬,手拿盾牌和長劍,一路廝殺過去,後面帶着一隊精銳馬隊。

慕沙抬頭凝視,眼看清軍奔馳而來,發出一聲清嘯。剎那間,緬軍從草屋裏,後面樹林中,蜂擁而出。無數的利箭,不知從何處飛來,直射清軍。

永琪手裏的劍和盾牌舞得密不透風,利箭紛紛墜地。

永琪大喊:“不好!敵人有埋伏!趕快告訴爾康,撤退!”

簫劍緊跟在他身旁,左一劍,右一劍,殺得眼睛發紅。喊道:“來不及了!殺呀……”

永琪顧不得這是不是陷阱了,只能奮不顧身,一路廝殺過去。簫劍亦步亦趨,一方面力戰緬軍,一方面保護永琪。他知道,永琪是大清的未來,也是小燕子的生命,他不能讓永琪有任何閃失。

爾康直奔慕沙,長劍直刺,連連刺倒敵軍,轉眼間奔到慕沙面前,大喊:“慕沙!又見面了!我軍五萬人,已經包圍了你們!你還不投降?”

慕沙對爾康大笑:“你們包圍了我們?還是我們包圍了你們?你回頭看看!”

“想騙我回頭?門兒都沒有!你們的象兵部隊,已經被我破解了!”

“象會認主人的,你這點常識都沒有嗎?”慕沙笑着喊,“象兵部隊是這麼容易破解的嗎?難道我們不能再送大象過來嗎?”

兩人和往常一樣,一面鬥嘴,一面交手。慕沙手中的長劍,虎虎生風的劍刺向爾康,招招凌厲,毫不留情。

“我早說過,不殺我,你會後悔!”慕沙嚷着。

爾康急忙迎戰,兩人就在馬背上大戰起來。戰着戰着,爾康聽到身後,那種雷聲又起,象鳴聲驚天動地。

“不好了!中計了!”清軍紛紛驚喊着,“敵人從後面打來了……象兵部隊又來了!大象……大象……”

爾康大驚,猛一回頭,只見象兵部隊,從清軍身後追殺出來,象兵居高臨下,手舞各種有鐵鏈的武器,清軍中箭的中箭,中刀的中刀,中鐵鎚的中鐵鎚,紛紛倒地。

爾康正在錯愕中,慕沙身邊的一個武士,舉着戰斧,對着爾康當頭劈下。

慕沙急喊:“這個駙馬是我的,我要活捉他!”

武士的戰斧在爾康的盾牌上濺出火花,爾康力貫盾牌,戰斧竟然飛了出去。爾康就用盾牌當武器,一橫,把武士打落馬背。此時,慕沙飛身而起,落在他的馬背上,把他的身子一抱。

慕沙在爾康耳邊喊:“你說過,好男不和女斗!你別占我便宜!”

爾康大驚,喊:“那你跑到我的馬背上來幹什麼?”

慕沙叫着:“活捉你!”

爾康伸手,抓住慕沙的胳膊,想摔掉她。她大叫:“你敢碰我!”又用緬甸話大喊,“拐馬腿!”

緬軍揮舞一根鐵鏈,絆住馬腿。馬兒長嘶倒地,爾康施展輕功,落地站穩,只見慕沙就地一滾,滾出戰圈,一抬手,一排小匕首打向他,他長劍飛舞,把暗器紛紛打落。才打掉暗器,覺得四周有異,猛一抬頭,看到無數的緬甸箭手包圍過來,無數的毒箭像雨點般從四面八方射來。

永琪在遠處,打倒了兩個緬軍,一抬頭看到爾康有難,大叫:“爾康……小心毒箭……”

永琪一面喊,一面不顧一切地策馬飛奔向爾康。

簫劍急喊:“五阿哥!讓我去……爾康……小心……”

簫劍也策馬飛奔向爾康。

這時,帶領象兵部隊的猛白,舞着戰斧,連續殺了幾個清軍,追了過來。永琪首當其衝,就揮舞着長劍,力戰猛白的戰斧。

爾康眼看毒箭射到面前,只能拔地而起,落在一匹馬背上,策馬要殺出重圍。但是,一根象鼻一掃,爾康被掃下馬背。一支利箭,就這樣直刺進他的胸口。雖然穿着盔甲,那利箭力道太強,仍然穿透了戰袍。爾康大叫,雙手握住箭柄,用力一拔,血花飛濺,他喘息着,大吼一聲,就用拔出的箭當武器,對緬軍橫掃過去,一排緬軍,被他這樣勇猛地一掃,紛紛倒地。他傷口劇痛,眼前模糊,身子搖搖欲墜。又一陣箭雨,對他急射而至,這次,他再也躲不掉,許多利箭,都射在他的身上。在這一剎那間,他的眼前,掠過無數紫薇的影像……紫薇的笑、紫薇的淚、紫薇的溫柔、紫薇的叮嚀、紫薇的聲音,在那兒喊着爾康,我等你!記着記着,要平安回來……他眼前是千千萬萬個紫薇,再也沒有戰場,沒有向他當頭打下的各種武器。他軟腳一軟,跪下,再跌倒。

當時,永琪正和猛白纏鬥,聽到爾康的喊聲,抬頭一看,目睹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撕肝裂肺地大喊:“爾康……爾康……”

永琪紅了眼睛,拋下猛白,就向爾康的方向直撲過去。猛白哪裏會放他走?騎着大象,追殺過來。永琪心急如焚,只想去救爾康,沒有心情戀戰,施展輕功,飛身上了象背,一劍直刺猛白,一腳踹掉了猛白的戰斧。猛白沒料到他如此神勇,象背上坐不穩,翻身落地。永琪也躍下地,再往爾康的方向跑。豈料,猛白大喝一聲:“大象,挺!”大象竟然用它那巨大的頭,頂向永琪的背,他站立不住,跌倒在地,一翻身,只見大象舉起巨蹄,像泰山壓頂般對他的臉孔踏下,他急忙用力一滑,身子穿過了大象的腹下,從象尾處溜了出來。他一把抓住象尾,正想借力站起身子,不料大象力大無窮,拖着他向前奔。他急忙鬆手,卻驚見後面的大象,也抬着“巨靈之掌”,對着他的面門直踩過來。他倉皇躍起,緊張之中,就沒有看到猛白,抽出腰間的短刀,對着他的腦袋劈下。永琪只覺得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他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簫劍眼看爾康倒下,又見永琪倒下,他心魂俱碎,飛馳過來,舞着長劍,喊得力竭聲嘶:“五阿……哥……爾……康……五……阿……哥……爾……康……”

山谷中煙塵滾滾,簫劍的喊聲,穿山透雲而去。

同一時間,景陽宮正靜悄悄地躺在午後的冬陽里。

紫薇摟着小燕子,倚在卧榻上睡著了。明月、彩霞和眾宮女們在悄無聲息地侍候着。添爐火的添爐火,點香爐的點香爐,蓋被子的蓋被子。彩霞抱着東兒,拍着哄着,東兒也睡著了。

忽然,紫薇從睡夢中驚醒,慘叫:“爾……康……爾康……”

小燕子嚇得整個人驚跳起來,跟着大叫:“永琪……永琪……”

明月、彩霞急忙衝到床邊,喊着:“兩位格格怎麼了?午覺睡得好好的,被什麼嚇醒了?”

紫薇瞪着一對驚惶的大眼睛,看着小燕子,害怕地說:“小燕子……我夢到爾康……”

“我也夢到他們了……”小燕子顫抖地說,“不是爾康,是永琪……永琪……”

孩子被嚇醒了,伸手要紫薇抱:“額娘……額娘……”

紫薇沒有注意孩子,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小燕子。小燕子也瞪大眼睛看着她,兩人互看,都在對方眼中,看到自己的恐懼,不禁嚇得緊緊一抱。紫薇低低地、急促地說:“不會的,不會的……他有吉祥制錢保護着,他有同心護身符……永琪更不會的,他有皇阿瑪的洪福罩着……他是大清的命脈……”

小燕子拍拍胸口,拚命鎮定自己:“是的是的……他答應過我,他會保護好他的腦袋,他們都會好好的……”

紫薇和小燕子眼睛裏的恐懼越來越深,他們到底是不是好好的?誰能告訴她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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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瑤經典作品·還珠格格(全六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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