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Chapter 5

“嗤……”

細小的嗤笑聲不知從哪裏傳出,男孩敏銳地跳了起來,如驚弓之鳥般四下張望,壓低嗓門低喝一聲:“誰?”

游裴涴被他這麼大的反應嚇了一跳,想起她先前遇到的兩個行人似乎也是這般擔驚受怕,她不由順着男孩的視線向外掃視。

街上行走的人寥寥無幾,皆是腳步匆匆。

他們的臉上都掛着幾分不安與警惕,似乎是驚懼着什麼。

“塔維爾,他們為什麼都表現得那麼害怕?”

游裴涴看了許久,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朝男孩問道。

不料,她回頭才發覺,男孩原本站立的地方早已空無一人。

“塔維爾?”她遲疑地喊了一聲,四周卻靜悄悄的。

這是一條死巷,男孩要離開一定會經過她前邊的大街,但她卻沒有看見他離開——他整個人就像突然憑空消失了一樣。

難道是自己剛剛走神所以沒注意?

但為什麼,他突然那麼驚恐,又為什麼不告而別呢?

女生站了許久都沒有等到男孩,她暗嘆了一聲,決定先找到男孩口中的中央教會分部。

離開前,她最後望了一眼陰暗的拐角,這才邁開步伐。

塔維爾說過,只要被應允去中央教會,就能獲得一個允諾。既然這是個由神祗統治的世界,教會又擁有絕對的權利,想回到她原本的世界或許也只有靠這個允諾了。

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拼拼運氣看有沒有希望有一天能去中央教會。

至於什麼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回家的路……不好意思,她只是個沒有法力的普通凡人,這種勵志的念頭光想想就足夠了,犯不着以身冒險。

街道上的宮殿很多,每扇拱門上刻着造型各異的字符,大門緊閉,她走馬觀花地走了好一會兒,在一個相對於其他宮殿大氣了許多的雪花石拱門前停下了腳步。

一個穿着華美綠色長袍的中年男子適時地走了出來,在游裴涴詫異的目光中行了個教士之禮,“小姐,是來恩蓋伊分會進行洗禮的嗎?”

洗禮不是一種入教會的儀式嗎?

游裴涴一頭霧水,但為了避免多說多錯,她斟酌了一會才回答道:“我是來接受考驗的。”

中年男子卻是和善一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雖然如今的洗禮與從前的不同,但我相信我們說的是同一件事。小姐,請隨我來。”

走過一條很長的門廊,入眼可見淡雅的花窗欞和彩石鑲嵌的尖拱和圓頂。

她瞄了中年男子的背影很多次,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大街清冷,教會的內庭與外拱門距離很遠,她剛到便有人出來迎接,實在讓她很是困惑。

“神的眼睛無處不在。”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在楚溪不解的目光中止步於一間簡約大氣的門前。

門應聲而開,迎面走出來的一位二十歲左右,身着白色長袍的少女。

中年男子吩咐道:“帶這位小姐去登記姓名,洗禮的結果通報給卡恩主教。”

“是。這位小姐,請隨我來。”少女行了個禮,柔聲向游裴涴說著,卻是不待她反應便拉起了她的胳膊。

她只來得及向中年男子道了聲謝,連洗禮的內容是什麼都沒來得及問,少女便拉着她不由分說走進了一間內室。

這是一間十分古樸的內室,以一席帘子又分成裡外兩間。

室內,飄着一種淡淡的清香。

一位坐在窗邊,手中拿着本冊的白袍少年平淡地從上到下掃了游裴涴一眼,問道:“名字?”

“游裴涴。”她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把聖露塗到雙手上,記得別遺漏任何一處,它可以幫你減輕痛苦。”少年冷淡簡潔地說完這一句,低頭在手冊上寫着什麼,不再理會她。

“啊?”游裴涴正覺得雲裏霧裏的,這時,從里室出來了兩位衣着藍袍的少女,其中一人遞過來一盆乳白色的霜膏,另一人端着一盆清水。

在指引少女的示意下,游裴涴把所謂的聖露塗到了手上,聽見她輕柔的聲音:“一會你把雙手浸到那盆水裏,你的手可能會產生痛感,但我需要你堅持到堅持不下去的那一刻。這很重要,請你牢記。”

“那水是什麼?”游裴涴心裏咯噔了一下,她可是個連打針都怕痛的人啊。

少女卻沒有回答她,只是輕輕一笑,示意她把手放到藍袍少女端着的水盆里。

她走近了些看,盆子裏的水清得竟有些泛碧綠色。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心理準備,閉起眼,咬緊牙直接把手浸到了水盆里。

然而,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她的身子緊繃了許久,在沒有感受到任何感覺之後悄悄動了動一根手指。

咦?

游裴涴慢慢放鬆了下來,睜開眼朝水盆望去,只見自己的雙手安然無恙地浸泡着,並沒有任何疼痛或不適。

該不會這只是普通的清水,而少女說的那些話是誑她的吧?

她懷疑地朝身旁的少女望去,卻聽見那個遞給她聖露的藍袍少女失聲朝里室喊:“克爾,你怎麼把普通的水當成化神水準備了?”

一個黑袍少年隨之風風火火地掀開帘子跑了過來,“怎,怎麼了,露西?”

叫露西的藍袍少女冷冷一哼:“你自己不會看嗎?要是卡恩和亞特兩位主教怪罪下來,我看你在教會還呆不呆得下來。”

黑袍少年不敢置信地盯着游裴涴的雙手,語無倫次地解釋道:“不可能,教會分發下來化神水統一由莫亞執事管的,我就是從他那裏拿的化神水啊!”

“這話留着給卡恩主教他們解釋去吧。你自己看!這就是普通的清水……”露西哼了一聲,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手伸進盆里攪動。

不料——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從露西的口中傳出,游裴涴耳膜一震,下意識地朝她看去。

只見露西沾了水的手掌冒出一團團黑氣,沒過幾秒,她兩眼一翻痛昏在地。而她原本白皙光潔的一隻手已燒成黑糊糊的一片,空氣里時不時傳來燒焦的味道,分外滲人。

我的媽呀!

游裴涴背脊一涼,反射性地把自己的手從水裏縮了回來,而拿着水盆的少女也因為這個變故嚇得一收手,水盆立刻掉到了地上。

只聽水盆與地面接觸後傳出幾聲清脆的聲響,盆里的水卻是在碰到地面的一剎那冒出了層層氣泡,不一會便蒸發完了。

“怎麼回事?”內室的門驀地被推開,帶游裴涴進來的中年男子沉聲問着,視線在昏倒在地上,無意識顫抖着身子的露西身上徘徊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了落在一旁的水盆上。他深棕色的瞳孔猛得收縮,目光從一張張戰戰兢兢的臉上劃過。

克爾在這樣的注視下撲通一聲跪趴到了地上,聲音帶着顫抖:“肯特執事,這,這不怪我啊!是是,是露西自己……”

看見少年害怕地連話也說不清,肯特皺了皺眉,朝安靜站在窗邊的白袍少年示意:“你來說。”

相比起室內其他人的誠惶誠恐,白袍少年只是臉色蒼白了些。他鞠了個躬,恭敬地回答道:“執事大人,是這樣的。這位叫游裴涴的洗禮者在接觸化神水時沒有任何異樣,露西以為是化神水出了問題,所以她……在沒有塗上聖露的情況下把手伸進了化神水裏。”

克爾趕忙接過話:“大人,我和露西說過這水是從莫亞執事手裏拿的,絕沒問題啊!”

肯特沉默了一會,眼神落到了女生濕答答的手上,又轉到了她茫然的臉上。他的心思百般迴轉,剛想開口說些什麼,門口急匆匆走進來好幾個人。

游裴涴只覺眼前一閃,一個穿着貴氣長袍的青年已經焦急地抱起昏迷的露西,低低地叫了她幾聲,見懷裏的人兒毫無反應,他厲聲朝四周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凱斯,我和你說過多少遍,教會裏不能隨性放肆。”威嚴的聲音隨之傳來,一個頗有氣質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視線在凱斯懷裏的露西身上稍有停頓,一絲陰沉一閃而過。

“哈斯塔城主。”見到來人,所有人都稍稍低頭行禮。

哈斯塔巡視了一圈微微點頭,笑着向肯特說道:“肯特執事,今天是我兒子本月的洗禮之日,我正巧無事,就親自帶他過來了。”說完,他沉聲朝身後的侍從吩咐道:“少城主手裏還有重要的事情做,還不把露西小姐抱下去,請個祭司為她看看。”

“父親……”見兩個侍從應聲走上前,從自己手中強行拖走了露西,凱斯面露不甘,卻也不敢違背自己父親的命令,只是眼睛一直黏在露西的身上,直到兩個侍從的身影消失,他的視線也是遙望着不忍收回來。

哈斯塔把凱斯的表情神態盡收眼底,一抹陰霾一逝而過,他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凱斯,今天是你的洗禮之日,不要為了一些不要緊的事惹怒神祗。”

聽見神祗這兩個字,凱斯終是收回了飄離的視線,喪氣地垂下了眼瞼。

“克爾,幫凱斯少城主去準備吧。”感受到了氣氛的異常,肯特溫聲對克爾說道。

這句話就是不追究露西的事情,也不責罰他了。

克爾精神一振,恭敬地行了個禮後退回了里室。

肯特囑咐完克爾,對哈斯塔歉意一笑:“抱歉,哈斯塔,凱斯的洗禮我本該和往常一樣在場,但今天我還有點事找卡恩主教,所以不得不先走一步了。”

哈斯塔卻是不在意地一笑,“這每月一次的洗禮本就不是什麼大事,肯特執事請自便。”

“游小姐,你也隨我出來吧。”游裴涴正努力減小着存在感看戲,就聽見肯特喊她的名字。她下意識地抬頭,恰好對上哈斯塔打量的目光,那目光太過幽深世故,讓她莫名感到有些危險。

她心裏一突,面上裝作只是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視線立馬轉移到了肯特的身上,見對方正和善地望着自己,她心中稍安,邁開步子就跟着他走出了內室。

“那是誰?”哈斯塔疑惑地望着游裴涴的背影走遠,轉而向一旁依然驚魂未定的藍袍少女問道。

“回城主大人,那位是游裴涴小姐,今日也是來洗禮的。”她惶惶然回答倒。

哈斯塔眉頭一皺,“那為何肯特把她帶走了?”洗禮完畢,應當直接記錄在冊離去,哪裏有資格被執事帶走,何況聽肯特的意思,他應該是帶她去見卡恩主教了。

“這……”她與白袍少年相視了一眼,正猶豫着該不該把實情說出去,卻聽見哈斯塔冰冷的聲音:“我是恩蓋伊的城主,你們腳下踏着的是恩蓋伊的土地,有什麼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藍袍少女身子一震,趕忙跪禮道:“城主大人,這位小姐接觸化神水時毫無異常,也並無任何癥狀,就像她碰到的,是一盆普通的水。我想,或許是因為這個……執事大人才把她帶走了。”

“這怎麼可能!”原本萎靡在地,滿腦子都想着露西的凱斯聽言跳了起來,滿臉的不敢置信。哈斯塔卻不再說話,他的眼神飄忽地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

游裴涴隨着肯特穿過了幾個幽靜的殿堂,前方豁然是一條鋪着灰色石階的寬敞通道,通道的兩邊是四尊威嚴的雕像。

四尊雕像皆高五米左右,都是披着斗篷的人形模樣,只是造型各異,手中虛空抓着的東西也不一樣,有火焰,有粉末,也有雷電。

雖然披着的斗篷遮住了四尊雕像的容貌,游裴涴卻在經過這條通道的時候冷不丁地後背發涼,就好像背後有好幾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肯……肯特執事,您要帶我去哪?”把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揮走,游裴涴趕忙問前方帶着路的肯特。

“我們到了。”肯特卻在此時微微一笑,停下了腳步。

她的面前一座偌大的殿堂里,偏乳白色的裝飾讓這間殿堂格外溫暖祥和。

殿堂里,一個穿着華美紅色長袍的青年聽見他們的腳步聲轉身,一張年輕聖潔的臉映入了她的眼帘。

“這位,是我們恩蓋伊中央教會分會的卡恩主教大人。”游裴涴在怔愣間,聽見了肯特的聲音。

【這是少女第一次見到卡恩。

這張臉並非多麼出塵絕美,絕世無雙,卻獨獨有這樣一種氣質,安靜祥和,聖潔無比,讓人無法生出絲毫的惡感。

此時的她絲毫未知,光明有多極致,黑暗就有多濃郁。

她所在的光明有多深厚,包圍着的黑暗就有多瘋狂。

而它們需要的,只是一個小小的撕裂口,一個潛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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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世界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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