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浩瀚太空,漂浮的星河深遠無垠,阿爾法空間站靜悄悄地環繞星軌運行,探出穹頂艙的監控掃向地球,緩緩調整拍攝角度。
橫掃過遼闊輝煌的美洲大陸,視角沿着安山岩線折向陡峭連綿的群島,越過崇山峻岭、平原斷崖,還有那荒蕪絕跡的綿亘戈壁,在廣袤漫延的太平洋那一邊,是一片神秘奧妙的東亞大陸。
焦距一點點拉近。
鏡頭鎖定。
是秋天。
晨光熹微,接連幾日的陰雨轉停,一縷微弱的陽光衝破層層厚重的濃雲,投注在一方直聳天幕的鐘樓塔尖上,微茫的光斑在濕冷的空氣里點點流轉,整個世界充斥着一種灰茫的不真實感。
如同一幅裹着陰霾徐徐展開的畫卷,那朦朧的色彩逐漸光怪陸離,落在鐘塔上的光也漸漸滲上了點刺眼閃爍的眩目。
這座知名的鐘塔名叫四方星塔,被譽為星州市的“城市之眼”。
它坐落於星州市的中心,外觀為尖頂的哥德式結構,威嚴壯麗,四個氣勢恢宏的連拱分別鄰接東、南、西、北四個立面,又以錯落起伏的八角橫廊交會於凌空升騰的尖塔鐘樓,其上的星曆鍾設計精妙複雜,除報時之外,還可看出季節、月份、日期,以及星位移動、月圓月缺,即便歷經幾個世紀仍然精準得分毫不差,令人驚嘆不已。
光陰荏苒,時間流逝。
五年前,星州市政府以“建設無雙書香城市,發源舉世文化遺產”的號召大興土木,斥巨資圍繞四方星塔打造了四座氣派的學院,市內的四所頂尖私立高中積極響應,搬離舊址,移徙至四方星塔下,並以各自新學院所對鐘塔的四個立面重新取名,由此產生了所處“東位”的震星學院,“西位”的兌安學院,“北位”的坎櫻學院和“南位”的離嵐學院,一時報道紛紛,轟動全國。
而後,四所學院共同締結了“學派獨立,交流友好,競爭互促”的盟約,四大聯盟學院正式成立,簡稱“四大院”,而四方星塔的歷史來源,也漸漸成為市井民間津津樂道的話題,各種稀奇古怪的流言傳說層出不窮……
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蘇醒。
四方星塔的不遠處,僻處一隅,攀滿爬山虎的矮牆凋敝蕭瑟,幾片泛紅的枯葉夾在密密麻麻的蕭條莖幹縫裏,旁邊堆滿了廢棄的鋼筋混凝土板,全是學院建筑後任意擺放丟棄的廢料,許是常年淋雨暴晒的緣故,大多麻面露筋,銹跡斑斑,雨後更顯泥濘,凹凸不平的坑窪里蓄着水漬,伸手一摸,又濕又臟。
“我說,千瑟汐!”
一個脆若銀鈴的女聲蘊蓄着絲絲惱怒,從靜謐的角落傳了出來,“你最近就沒做過幾次作業吧!”
說話的女生面容精緻,紅唇嬌艷,一頭誇張的酒紅色長捲髮順着光潔的額角瀑布似的披垂,此刻她雙手叉腰,麗目微嗔,周身透着一股微微凌厲的英姿明艷。
順着她目光所瞪的方向望過去,那個叫千瑟汐的女生就蹲在這些廢料旁,一本英語練習冊被她毫不憐惜地攤在左手邊,右手拿着筆,在自己的作業本上飛快地抄着答案。
潦草抄完一面填空題,她趁翻頁的功夫抬起頭,晃了晃俏皮的蘑菇頭,古靈精怪地扮了個鬼臉,“蘇靜,你能不能像游裴涴一樣安靜點?”說著,她故意轉過頭,向旁邊另一個哈欠連連的女生討好地笑了笑,露出可愛的小虎牙,“還是我們小游最好了!”
蘇靜翻了個白眼,作勢去捏練習冊的下角,“小游最好,那你不要抄我作業!”
“別動。”千瑟汐不客氣地拍掉她的手,“還有兩頁就抄好了。”
蘇靜氣笑了,“我自己的作業還不能碰了?”
“不能。”千瑟汐理直氣壯地回道,“我才開始做選擇題,你一搗亂,萬一我後面的題抄錯順序怎麼辦?”
蘇靜無語,只好轉向身邊的女生,忿忿地控訴道,“小游,你看她!”
“小游你看她!”千瑟汐也捏着嗓門學她。
“兩位姑奶奶,你們的精力可真旺盛。”游裴涴無奈地仰天長嘆,“我現在都快困死了。”
“我也困呀!”蘇靜不滿地瞪向奮筆疾書的某罪魁禍首,埋怨道,“還不是千瑟汐!五點多就擾人清夢,自己不做作業還拉我們一塊受罪。”
“我們是好朋友嘛。”千瑟汐卻嘿嘿一笑,“有福同享,有難……就一起當嘍。”
蘇靜的腦門上躥起三條黑線,正想刺她兩句,視線一拐,卻發現身旁的女生又掩嘴打了個哈欠,耷拉着腦袋,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
“小游?”她不由一頓,眼中流露出幾許與火艷外貌不符的擔憂,“你這幾天怎麼總是萎靡不振的?晚上沒睡好?”
“我……”聽到這話,游裴涴下意識地想解釋些什麼,話到嘴邊,卻突然有所顧忌地遲疑了一下,再開口時,便輕輕地搖了搖頭,“我這兩天感冒,可能是出門前吃了葯,所以白天有點犯困。”
“這樣啊。”雖然覺得她吃藥後的反應未免太大了一點,但蘇靜也沒多想,剛好這時,千瑟汐大筆一揮,龍飛鳳舞地寫下最後兩個字母,練習冊一合,暢懷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不枉我起這麼早!終於大功告成,全部抄完啦!”
“千瑟汐!”看她得意忘形的樣子,蘇靜忍無可忍地喝了一聲,掏了掏耳朵,“你是不是巴不得讓四大院的人都知道你躲在禁區外抄作業?別忘了,離嵐的校規可比其他三院嚴多了,只要發現學生在禁區外遊盪,就會吃處分,扣學分!你這個學期的學分不要了嗎!”
“對哦。”千瑟汐心虛地吐了吐舌頭,不自覺地看向不遠處莊嚴矗立的四方星塔——不過一堵蕭條的矮圍牆之隔,那雕刻雅緻的牆壁門廊早因歲月的流逝變得斑駁而灰霾,又由於種種原因無法補葺,聽說就連建造四大院的時候都無人敢接近修繕。
老舊,卻多了幾分時間沉澱的古老與神秘。
一陣深秋微冷的風拂過臉龐。
不知道為什麼,千瑟汐的心裏驀然有點發毛。
然而,視線掃過空曠荒涼的四周,又覺得她們似乎小題大做了,她撇了撇嘴,悻悻地嘟囔道,“現在才六點半,哪會有什麼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