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東洋怪物
男人緊緊地抱着女孩兒，小聲說：“別怕，爸爸在這兒哪。別怕，啊，別怕。等着，爸爸一會兒給你掐花去，南山的耗子花開了，可好看了，爸爸給你掐一大把來。"男人總以為孩子還活着，還在逗哄。看到這裏，在場的每個人都忍不住心酸、落淚，都在默默地為這一家悲傷：哀悼死去的人，也擔心活着的人。但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還要活下去，不管是為了誰，為了什麼。
等了好長時間，老李見男人實在累了，從他懷中接過孩子。孩子的身體雖然僵硬，但黑黑的頭髮、長長的睫毛、高高的鼻樑、小巧的嘴唇，無不說明孩子生前是多麼美麗，多麼乖巧，多麼惹人喜愛。老李把孩子遞給一個戰士，走到男人身邊，嘴唇掀動了好幾次才說出幾個字來：”節哀吧。“男人慢慢抬起頭來，望着老李，突然一把抓住老李的手，顫抖着，半天”哇“的一聲哭出來。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此刻，男人滿臉是淚，傷心欲絕，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好大一會兒，男人才稍稍緩和一些，老李說：”這裏已經不能住了，先到縣城住幾天，慢慢想辦法。“男人點點頭。大家七手八腳的把老人和小孩埋葬。
在回縣城的路上，老李幾次想問男人，了解剛才的情況，但是看到男人極度悲傷地的樣子，不忍再在他傷口撒鹽。到家后，老李安排男人與自己同居一室，也好對他的生活有一些照料。
過了兩天，到第三天晚上男人的心情才有所好轉，沒等老李問，就主動向老李訴說起來：”謝謝你們幫助我。那天早晨我早早地起來，到南山上收頭一天下的夾子，誰知剛走到南山上就看到一群穿黃皮子的人闖進家裏，我趕緊往回走，不大一會兒就冒起煙來。我到家后他們已經走了。房子燒的塌了架子，老母親和女兒都埋在下面。這群野獸，哪天叫我碰上非宰了他們不可。“一邊說一邊把牙齒咬得”咯崩崩'直響。
“這群野獸！”老李氣呼呼的說：“日本鬼子賊心不死，他們佔領了錦州，還要繼續侵佔朝陽。他們所到之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對中國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
“給我一支槍，我一定要殺死這幫狗強盜。”
“你會打槍？”
“會，我是打兔子出身嘛。”
“哎呀，這就好了，正愁打不了裝甲車那。"老李高興的握住男人的手：”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董大山，就叫我大山吧。“
”好，大山同志，我們現在有一個重要任務：日寇為了侵佔朝陽，這幾天派鐵路裝甲車，沿錦朝線試探、挑釁，我們也想了一些辦法，往鐵路上搬石頭、填沙土，但是作用有限。有了你這個神槍手，我們就不怕他了。這幾天，你熟悉一下槍，地形你早就熟悉，就不用再看了。你看怎樣？“
”只要能打鬼子，給我死去的親人報仇，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說一不二。“
”好！你先休息一下，槍我明天叫人給你送來。“
村外的一塊開闊地上，董大山在擺弄着一支槍。他摸摸槍管，彈彈槍托，擦擦瞄準星，覺得哪裏都好，比他的洋炮強多了。這個可以打連發，不像洋炮那樣，打完一槍要裝葯、裝鐵砂子，再用鐵條捅實，弄不好還會走火。還記得有一次攆一隻狐狸，眼看就要追上了，可是一順槍的功夫，狐狸跑出了很遠，在一塊山岩上看他。氣得他瞄準、摟火兒，”轟“的一聲，狐狸沒打死，翻個跟頭還在那兒蹲着。再次裝葯的時候狐狸已經跑遠了，一想起這事他就來氣：當時如果有一支快槍就好了。現在看着手中這支槍，他不覺犯了癮，要是現在有一個鴿子或者兔子之類的東西來該是多麼爽的事啊，也好試試這支槍。
天近中午了，還是沒有什麼東西來，董大山只好遺憾的背着槍回村。
老李正在門口等他。”怎麼樣？槍還行嗎？“
”行，是一把好槍，就是沒撈着試試。“
”着急了？肯定讓你有英雄用武之地的。“
一天下午，老李拿着一張報紙，找到老劉：”你看這張報紙，鬼子裝甲列車還是開到了北票。“
老劉接過報紙，第一版醒目的位置有一篇文章《滿洲事變和社員的奮鬥》，第一部分的標題是”第三裝甲列車最先開進熱河省“。文中極度吹噓日軍怎麼英勇，貶低中國抗日力量怎麼的不堪一擊。氣的老劉把報紙一下扔到桌上，憤憤地說：”這次叫他有來無回。讓朝陽變成他的墳墓。“
老李：”你有什麼打算嗎？“
”有！帶上董大山，找個適當的地方伏擊他。“
”好！你挑幾個精明強幹的人，與董大山一起，爭取打掉裝甲列車，讓他的牛皮吹破了。“老李囑咐老劉：”找一個能進能退，能隱蔽的地方。我再派幾個人接應你們。“
”行！我走了。“
”我等着你們勝利的消息。“老李直送出門外。
在通往南嶺車站的小路上，有一行八人。他們走走停停，東張西望，他們走到一個地方停下來。這裏鐵路兩側都是起起伏伏的低山，灌木叢生，怪岩凸起。八個人分成兩撥，有兩個人走向鐵路西側小山，另外六個人向鐵路東側走去，一會兒工夫，他們就消失在群山中，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去往鐵路西側的兩個人是董大山和戰士小張，他們是這次伏擊敵裝甲列車行動的”狙擊手“。按計劃當敵裝甲列車開過來時，他們首先發起攻擊，打死司機，讓裝甲車成”無人駕駛“；走向另一側的是老劉和五個戰士，他們負責掩護董大山，確保此次狙擊成功。
塞外的三月份，正是仲春時節，白天太陽曬的人暖洋洋的，都懶得動一下。而到了下午四點以後，夕陽西下，小北風嗖嗖的吹來，又覺得特別的寒冷，保不住條。
此時正是下午四點多鐘。董大山還好，他經常在山上一蹲就是小半天，練就了不怕嚴寒酷暑的本領。小張就不那麼”樂觀'了,冷得直打哆嗦。突然，遠處傳來“嗚——”的一聲汽笛響，大山提醒小張：“注意，來了。”大山和小張伏下身子，瞄準裝甲車來的方向。
幾分鐘后，一列裝甲列車駛入了他們的視野，大山緊張的手心出了汗，一動不動的等着裝甲車行駛至槍的射程內，開槍擊斃裝甲車司機。想着接下來的情景：裝甲列車變成“無人駕駛”，然後撞上大石頭，翻入山溝。
可是，正當大家等着這一幕發生的時候，列車突然減速，停下了。
怎麼回事？
（待續）——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