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記憶欺騙我們或者記憶喪失
當記憶欺騙我們或者記憶喪失1.記憶的局限
很不幸,無數人都在我們的監獄系統中為著他們不曾犯過的罪行而成為時間的僕役。這一令人沮喪的事實強調了不準確甚至是錯誤的記憶帶來的後果。然而,我們記憶系統的複雜性恰恰極易導致其對事實的歪曲。要忘卻某件事,你在以下三個階段中任何一個階段出錯都能達到目的——記錄、維持和喚起,而要記住某事,這三個階段都不能出現任何錯誤。我們能夠準確地記憶事物,真是奇迹。甚至就算記憶被歪曲了,它還是能夠精確地重拾記憶中的往事。
如果這個被叫做記憶的複雜網絡是由感覺、情緒、思想、話語、感官知覺、情感、想像和智力組成的,我們能否期望,它不受外界以及不同解讀的影響?當然不能!
記憶主要有兩種,內在記憶和外在記憶——前者更為穩定,後者則不如前者。內在記憶包括程序學習(如技能訓練、身體習慣)、情緒編碼(如創傷、恐怖及其他強烈的感官經歷)和應激反應學習(如押韻、面孔、抽認卡),以上所有幾乎不隨時間改變。而我們有意識加以依賴的外在記憶(充滿內容、數據、事實、地點和事件)卻極為主觀,易受外界影響。
伊麗莎白·羅夫特斯是一位目擊證詞和記憶扭曲方面的權威,她解釋說,記憶痕迹並不總保持在完整狀態,而是隨着時間和外界影響發生改變。“我們確實創造記憶並在每次回憶的時候重建記憶——或用新的聯繫加強記憶痕迹,或有意忽略減弱它。”她說。即使記憶痕迹起初相當清晰,它也極易遇到使之產生變化的各種影響,如另一個人的意見,下意識的建議、誤解和分心等。法官在公開案件中非常清楚確保陪審員們不受記憶質變的影響;因此,隔離陪審團是在高度公開案件中常用的做法。
對記憶主觀性的生物學解釋在於每次我們回想某段往事時,就激活了神經元關聯中的一片區域或網絡。細胞間的關聯將軸突與樹突連在一起。最初學習時被激活的腦細胞此時被“點燃”並“關聯”起來。使用使這些聯繫得到強化,棄置不用則使它們減弱。誤用能夠創造新的,有時並不精確的關聯;濫用會改變或完全毀壞已有的關聯。總之,這些為我們語義(事實)和事件(經歷)回憶提供“配線”的脆弱關聯記憶改變。
⊙記憶的結構
歪曲人回憶的影響有多種:回憶提示的缺失;衰退或誤用;受到能將舊的記憶抹去的新知識的干擾;壓抑;指點或建議;感覺或經驗。當中任何一個因素都能干擾原始記憶痕迹,導致記憶錯誤。但是錯誤記憶完全是被創造的嗎?會不會是由於正確記憶被歪曲而產生的呢?實驗證明只要重複錯誤記憶足夠的次數就能讓人們相信它是正確的。以兄弟姐妹為對象的研究表明,當兄妹中的一個捏造一個與另一人有關的記憶,這個人很有可能開始回憶有關這一“真實”事件的細節。這些例子說明我們的記憶很易受影響,外在記憶很容易被改變。
著名的瑞士心理學家讓·皮亞傑對他童年時一段痛苦經歷的敘述使其對錯誤記憶的性質有了了解。多年以來,他一直認為他在初學走路時被綁架過。他對這一創傷性事件的細節都很清楚:“案發”的街道、把他從照看者那兒奪走的人、不知情的警官趕到現場之前他的反抗。直到十幾歲皮亞傑才得知,事實上,這一事件根本沒發生過。保姆在數年後承認她編造出這個故事作為一個給皮亞傑富裕的父母留下好印象的計謀。皮亞傑記住的只是這件事的敘述,而他卻驚人地“看到”了整件事的細節。隨着時間的流逝,這段記憶對他來說變得和其他一切一樣真實。創造記憶的能力(不管是自己還是他人的)被一次次證明。
⊙回憶提示缺失案例
記憶時大腦首先受到刺激,然後將其記錄在合適的區域;回想時,提示或二次刺激會把你帶到記憶網絡。因此當我們處於某種特定情緒中時,我們傾向於回憶在同一情緒時記下的事物(狀態依賴),同樣,有回憶提示的時候,我們回憶的信息也會增多。如果無法獲得回憶提示,那記憶也無從獲取。這就是喚回目擊記憶的最佳方式是回到犯罪現場的原因。我們當中許多人就有過重獲回憶提示的經歷,只要重新回到之前的環境就能辦到。下一次你因為考試結束后才想起答案而打自己的時候,搞清楚,這種情況便是記憶提示缺失。回憶提示可能是有意識的,也可能是無意識的。
想像一下你在開車時,是否經常靠無意識的暗示去喚起你的記憶。在我開車去辦公室的路上,閃爍的黃色交通信號燈總能使我自動快速向右轉。橋上標誌着出口的信號也有類似的效果。有意識的線索也很有幫助。試着先記住一些街道的地址再去認路,然後嘗試去記住一些標誌性的標記,如顯眼的建築、路牌或地理特徵以便認路。哪一種比較容易呢?大多數人會覺得有視覺幫助的線索比較好。為什麼呢?因為這種線索更容易引起人們的聯繫和獨有的含意從而產生大量的記憶路徑。反之則很容易遺忘或記得不準確。
⊙罪惡的雙胞胎:疏忽和分心
我們不需要將看見的所有東西都內在化。實際上,大部分我們隨時接收到的感官信息都因為沒有什麼價值而被忽略掉了。我們不可能總是保持有意識的狀態。將信息進行編碼並不總是自動進行的,尤其是當我們被外在事物打擾的時候。
因此,在犯罪現場並不能保證目擊的準確性。對這個問題最顯而易見的解釋就是,他們所見的東西並不一定能和他們被問的問題對得上。缺少注意力實際上是我們遺忘事情的主要原因——每天坐公交車上下班的人十分清楚坐車很容易使人變得過了時間卻不知所想。對待分神的唯一方法就是對能使你和你的目標分心的事物保持足夠的清醒,並且不讓這些事物有機可乘。舉個例子,如果你要給植物澆水,但又想到要喂狗,弄清楚它們之間的衝突,然後過會去喂狗——記憶培訓的創造者丹尼爾·拉普把這種方法稱為單軌跡思考技巧。
2.記憶會減弱或衰退嗎
雖然大多數心理學家都認為長期記憶即使不能獲取也會永久保存在頭腦中,但一些神經生物學方面對無脊椎生物體的研究表明,神經系統的長期變化可能會使某些簡單的記憶減弱或消失。這種觀點證明了關於遺忘的衰退理論。正如柏拉圖所寫的:“在我們記憶時,我們使頭腦中的溝壑變深,但時間又會慢慢將溝壑磨平,從而使我們忘記。”
⊙記憶干預
簡單來說,無意中聽到別人對某事物的描述會對你的記憶產生影響,正如較晚發生的事會對早些的事產生影響一樣。舉個例子來看,你最近發現你的一個大學同學(你當初對他印象很好)被指控為汽車大盜。這個新信息使你重新考慮你對他的好感。現在,你回憶中的他並不是那麼值得相信了。可見,目前的信息影響了你過去的記憶。
艾賓浩斯時間對遺忘影響的研究很重要,但是心理學家發現相互混淆的事物,例如,后發生的事物對原先的記憶的影響和衝擊,對記憶的準確性也有影響。干擾可能來自很多方面,報紙、鄰居或無意中的對話都有可能。干擾理論表明,新信息即便不能否定舊信息,也會對其造成混淆。而且類似的新信息越多,越有可能產生影響。所以結果經常是信息的混合體,那就是說我們失去的相繼發生的事物對記憶影響的軌跡。舉個例子來看,如果有人問你昨天晚飯吃的什麼,你會很容易想起來。但是若問你上周四吃的什麼,很有可能你不會很容易記起來。按照干擾理論的解釋,這就是很多簡單事物相互影響的結果。
干擾發生是因為你對一件事物的內容和地點的記憶是同時進行的。你所記的每件事都有地點伴隨。但是,事情越特別、相關和有意義,就越容易記憶。被干擾的越多,越容易混淆。例如,我們使用電腦時,我們給每個文件夾命一個不同的名字,以便以後找到。但現在一個病毒侵入你的電腦,把所有文件名改成一樣。文件還在那裏,但你如何找到你要的呢?這就是干擾在記憶里的工作原理。
⊙情感記憶
在遺忘的方面我們比較忽視的是:記憶是加上我們的情感的。大多數人對有強烈感情的事記得比較牢固嗎?是的,我們比較擅長記憶事情的發生而不是細節。心理學家烏爾里奇·納賽爾通過研究證明,實際只有29%的事物能夠準確記憶。像結婚、子女出生、家人死亡等影響生活的事件,或者第一次擁有自行車、寵物、汽車、親吻或分手等事件會在腦中產生化學反應,神經遞質會認為它們很重要,因而容易記住。
強烈的情感記憶更容易被牢記,它們比較特殊,因此通過比較直接的路逕到達大腦。比較愉悅的事情可能會由海馬體進行處理,然後儲存在顳葉里;而情感記憶則會像其他非情感記憶一樣,由視神經床開始,但會立即返回扁桃體做長期儲存。
研究人員指出,意外事件,如地震、恐怖襲擊、飛機失事等,目擊者可能會因受強烈刺激而遺忘。這點很重要,因為情感壓力和損傷性壓力之間有一個臨界點。情感強度會因釋放葡萄糖皮質類固醇而變得獨特、重要和值得記憶。損傷性或永久壓力則會導致皮質醇中毒。
長期這樣,因損傷性或永久壓力而造成的大量皮質醇釋放會殺死腦細胞。壓抑、過度損傷、心理障礙等是導致皮質醇過度釋放的主要原因。
3.痛苦的記憶
伴有巨大壓力和緊張感的記憶,通常與強烈的情感聯繫在一起,這些記憶幫助我們從危險的境地中解救出來。尤其是當遇到危險時,記憶會繞開大腦的高級指揮中心,以保證可以做出快速的反應,這也就是所謂的“鬥爭或逃跑”現象。危險似乎被編碼直接傳輸到大腦,並且經常導致反身行為,這種行為可以持續永久。比如說,如果一個人在兒時被狗攻擊過,那麼他很可能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期內都會懼怕它們,除非他變得對此不敏感或者重新認識這種“情感記憶”。
恐懼是所有情感記憶中最強烈的一種記憶。不過,其他的一些情感,比如失望、挫折、悲傷等,也能夠觸發內在的(下意識的)記憶,這些記憶會喚起強烈的反應。現在臨床學家正在用記憶技術尋找新方法來釋放掩蓋在“精神軀體”里的創傷。他們的許多成果可以被解釋為威廉·萊西的精神療法,他在五六十年前就指出痛苦的經歷是如何以慣常的肌肉緊張和神經肌肉模式被存儲在身體中的,他稱這種模式為“身體盔甲”。現在我們知道,實際上,痛苦的記憶以“神經縮氨酸”和其他化學物質的形式表現出來,然後它們在身體裏循環,在一個細胞表面上發生永久的改變。
在很多情況下,痛苦的記憶會演變成一種避性反應和其他一些持久性的非邏輯行為。嚴格說來,當這種記憶被喚起時,我們似乎不會採取非常理性的行為。這種記憶的結果會對當前的情況做出不合適的反應。有些時候提到像“感情包袱或是有毒記憶”這樣的現象,如果我們不承認他們的存在,那麼這些聯繫最後就會妨礙當前的關係往來和健康的交流模式,並且可能有意識地用更合適的反應替換過時的反應。
⊙被壓抑的記憶
這種特殊的記憶是被暗暗存儲的最痛苦的記憶。這就意味着當我們對這些記憶做出反應的同時,不會把它們和語言聯繫起來。我們可能太年輕,或是太恐懼,或是太困惑,以至於不能對別人提及這些。然而,我們身體知道這些痛苦——即使我們沒有用語言把它表達出來。我們稱之為壓抑的記憶就在於它是完全沒有表達過的記憶。也許這些記憶太痛苦或是太困難,因而不能夠分享。尤其是如果當這種記憶是在出現語言之前產生的,用語言描述它們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我們把語言和這些創傷聯繫起來,那麼創傷就能夠被剖切開,能夠被理解,就可以治療。
美國加州大學醫學院所做的一項調查表明,在大部分有過精神創傷的倖存者中,60%的人清楚地記得他們的經歷——他們或者是幼年被性虐待,或者是經歷過戰爭,或者是遭遇街頭暴力,或者是經受過自然災害,另外40%的人患有全部或部分的健忘症。對於這種遺忘,第一個做出解釋的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他稱之為壓抑,即自覺地把痛苦的記憶從有意識的思想中清除出去。雖然弗洛伊德在大量病人臨床實驗的基礎上來證明這個現象,但直到現在,與壓抑有關的一種可能的生物聯繫才被證實。北克拉利納大學教授米切拉·加拉格爾主持的研究項目發現,腎上腺皮質激素在壓抑和記憶的生物系統中發揮着重要的作用。它們像是一個痛苦障礙,或者是一個記憶障礙一樣發揮着作用,在面對無法忍受的精神或身體的痛苦時,會給人提供一種自然的保護機制。
⊙壓抑與恢復記憶的爭論
心理學家伊麗莎白·洛夫特斯認為,一些人只是短暫的壓抑,後期經過努力是可以恢復對過去痛苦的記憶的,幾乎沒有科學證據可以支撐全部記憶遺忘的觀點。儘管過去十幾年很少有報道稱一些個體在家人和朋友的幫助下恢復了長時間被遺忘的痛苦記憶,但是伊麗莎白·洛夫特斯堅持認為,大部分被壓制的記憶是不會被完全遺忘的。大屠殺的倖存者或是退伍老兵對痛苦經歷長久的記憶表明,即使當一個人想要忘記那些痛苦的記憶時,環境也會無意地觸發他們的記憶,實際上是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這些記憶的存在。
大腦中存儲創傷記憶的地方——扁桃體,似乎一直存儲感情記憶。這種讓人深刻記憶的杏仁狀結構被稱為“我們儲存的情感智慧”。它是我們生活中曾經經歷過的所有感情活動的儲藏室。由於這些活動中很多可能與生存有關,所以將它們儲藏起來是正確的。這點同時也表明,完全清除創傷記憶是很難的。
壓抑產生的程度標誌着精神病學會和治療學會間的一個熱烈的爭論。爭論的一方認為經歷多種感情傷害的人,他們記憶中可能存在一定的“空洞”,它們作為一種自然的精神自救機制而存在。這種“重度的壓抑”被認為陷入靈魂之深以至於通過外在的記憶方法是無法恢復的。壓抑理論的信奉者則經常倡導用“治療恢復”方法(包括催眠)來“恢復”深藏於潛意識中含蓄的記憶痕迹。
爭論的另一方認為,那些意志不堅定的人容易受不道德的臨床醫生的規勸,進而“記住”從未發生的事情。建議很容易影響記憶,為精神壓力作辯解的期望之強烈以至於我們真的可以編造原因。
4.建議力的影響
在伊麗莎白·洛夫特斯和同事所著的關於目擊者的回憶研究的經典著作中,實驗對象被要求觀看了一個幻燈片:汽車在停車牌前暫停后撞擊並進入一個十字路口。目擊事故后,一些實驗對象被問到:“當汽車停在‘停止’標誌處后發生了什麼?”其他對象則被問到一個有意誤導的問題:“當汽車停在‘讓行’標誌處后發生了什麼?”後來,每個人都被問到汽車是在停車牌還是讓行牌前暫停。
那些被誤導提問的人們傾向於記住已經看到了一個已有的標誌。研究人員稱,誤導的建議有效地消除了現存停止標誌的任何記憶。
然而,心理學家指出,其他的研究表明,誤導信息並不一定消除原始的記憶,但是會導致記憶源的問題——對原始記憶中的實際編碼及后加在記憶中的信息的困惑。換句話說,這個人就變得無法識別記憶來源於什麼。這可能導致一些十分困惑的回憶,在法庭的陳述中,這是一個特別值得注意的問題。一個人可能對自己記憶力的準確性十分自信,然而,它畢竟是個記憶的綜合體,仍然會存在缺陷。
⊙引導
引導是一種能夠影響記憶的暗示。引導就是在檢索事件前,連續提供精心挑選的內容。研究表明,單詞可以通過暴露而無意識地插入一個物體的記憶。當警方對目擊者和嫌疑犯施加壓力時,有時會使用引導。當律師們提問暗示性的問題時,也會使用這種方法。而父母們在將他們孩子的能量導向某一特定方向時,也會使用這一方法。
用5秒鐘的時間仔細研究下面的每個單詞:assassin(暗殺)、octopus(章魚)、avocado(鱷梨)、mystery(神秘)、sheriff(治安官)和climate(氣候)。現在想像一下,你先做一個小時自己的事情,然後回來參加幾個測驗,在測驗中,你會看到一系列的單詞,並且被問到在以前是否記得見過它們。這些單詞是:twilight(黃昏)、assassin(暗殺)、dinosaur(恐龍)和mystery(神秘)。你可能會記得assassin(暗殺)和mystery(神秘)出現在了前面的單詞中。接着,你會被告知,你要看到一些拼寫不全的單詞,你的工作就是儘力將這些單詞填補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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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猜一下會發生什麼。你可能很難正確地填補兩個單詞,chipmunk(花栗鼠)和bogeyman(精靈),對嗎?然而,對於另外兩個單詞octopus(章魚)和climate(氣候),你可能會脫口而出。原因十分明了,你剛才看到過octopus(章魚)和climate(氣候)這兩個單詞了。在單詞學習中,你被灌輸過了這兩個單詞。瀏覽列表上的單詞似乎就是在引導我們的潛意識。這種練習表明,無論是否為下意識,我們都很容易受到暗示的影響。這種不準確地採用或者調整記憶的傾向被稱為潛憶。
⊙多大的人都可以被引導
對牙牙學語和剛出生的嬰兒的研究表明,嬰兒在很早就形成了對媽媽的“偏愛”。在一個實驗中,新生兒通過吮吸奶嘴來體現他們所聽到的聲音,這證明了一個3天大的新生兒在聽到媽媽聲音時會吮吸更頻繁,要比聽到不熟悉的人時次數更多。嬰兒在子宮裏已經將媽媽的聲音刻在了記憶中嗎?也許吧。在另一個研究中,在孕期的最後6周里,如果孕婦大聲地重複朗讀索伊斯博士的故事,那麼之後的吮吸實驗中則會顯示新生兒更願意聆聽他們熟悉的故事而不是以前從沒聽過的。現在,我們必須考慮到嬰兒不只是記憶了媽媽的聲音。無論這些例子證明了引導的效用還是別的,它們都顯示了暗示記憶的無意識性。這種微妙的影響形式可能不僅能幫助解釋新生兒對於已知事物的偏愛,它更能啟發我們對於自己個人偏見的解釋。
⊙感知
我們感覺所感知的每一個信息都增加了我們的個人經歷,並形成了我們的準則。因此,這種感知過濾器,就為我們的各種解釋塗上了色彩。這就是為什麼對於同一事件,不同目擊者的記憶也各不相同的原因之一。人腦是如此複雜,以至於它會自動和無意識地根據過去的經歷,用一個不完整的圖像、場景或者情節,持續地填充其中的空白。
聖地亞哥加利福尼亞大學的大衛·魯梅爾哈特證明了我們的感知過濾器是如何在下面這個簡單的情節中運作的。考慮下面的兩個普通句子:
瑪麗聽到雪糕卡車正從街上開來,她想起了她生日時收到的錢,馬上跑回屋去。
魯梅爾哈特解釋說:多數人都認為瑪麗是個小女孩,當她聽到卡車聲音時,她想要雪糕,她跑回屋去是為了取錢買雪糕。也許,這很明顯,但是在這兩個句子中,在哪裏確實說到了這些?他解釋說:“多數人都通過個人通用知識的儲備,經過一系列的推理,添加或者補充遺漏的部分。”正是通過這些記憶的聯合網絡,我們認識了圖案或者符號的變體。考慮一下你在解釋右邊圖像時感知力所起到的作用。
當你注視這些變形的圖像時,你看到了什麼?
上圖圖像不清晰,下圖中已經恢復原樣,當你觀察它們時有什麼感覺?你高效的記憶能否填充空白?很可能是的,這說明大腦是如何無意識地對環境做出解釋的。1932年,弗雷德里克·巴特萊特爵士在他的《記憶》一書中寫道:“過去發生的事情決定了人的態度、期望和知識,而這些又影響了人的記憶過程。”這一矛盾在上一頁的記憶賽前練習中已經提到。
⊙失憶的原因
一項研究發現,67%接受調查的成年人都擔心記憶力損失。記憶力減退是由多方面因素引起的:營養不良、腦部受傷、神經系統紊亂、腦瘤、吸毒或酗酒,規定的藥物治療、焦慮或沮喪,由持續的壓力而導致的皮質醇的過度消耗、更年期雌激素的減少,或時間的流逝等。
時間的流逝
雖然大腦能夠而且的確會在人的一生中不斷長出新的腦細胞,但隨着時間的流逝,(腦內的)海馬狀突起部位樹枝狀枝幹的減少、氧氣缺失、細胞損壞還是可能導致記憶力減退。這種記憶力的自然衰減可以部分解釋為什麼我們的記憶力會退化並隨時間的流逝而越來越嚴重。從結構上講,當記憶潛力不能被練習、使用、良好的營養所支持時,由於越來越沒有新鮮事物來豐富大腦,大腦中的聯繫就會變得越來越少。
在體力逐漸崩潰之前,另一個正常失憶的原因可能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我們所編碼和存儲的新的經歷干擾了我們回憶往事的能力。這樣,年紀越大的人受到的干擾越大,也越容易健忘。
心理壓力與沮喪
心理騷動對記憶力的傷害要比很多人想像得更大。持續不變的壓力、焦慮、悲傷、感情受傷,還有沮喪都是記憶力的殺手。比如,出於對發表一場演講、參加難度很大的考試、失業或生活的變遷所帶來的緊張不安可能暫時減弱我們的記憶力,更為嚴重的是這些長期陰險的壓力。一個年復一年地持續在痛苦的環境中工作的人,正在殺死他的腦細胞。在家庭紊亂環境中居住的孩子經常會經歷記憶困難,這些困難導致在做作業或考試中出問題。在任何年齡段,情緒騷動或長期沮喪都會導致嚴重的記憶問題。因為當生活在一個極端情緒化的狀態中時,大多數人往往不怎麼注意外部世界,而是更注意內心的痛苦和鬥爭。但是,為了記住某些事,我們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可喜的是,當人們的壓力或沮喪心情消失時,記憶的全部功能都能恢復。另外,現在對焦慮和沮喪的治療方法也能幫助許多人重獲他們的記憶力。
5.當記憶背叛我們
我們突然想不起某個常用的詞,我們一直認為正確的東西卻被證明是錯的……我們的記憶不總是完美的。那麼,關於我們自己的經歷呢?生動的細節能保證它們的真實性嗎?我們能否相信自己的直覺?當把所有這些記憶都當真時,我們能否為自己的直覺而驕傲?
⊙如何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驗證記憶是否忠實於現實,這並不容易。如果存在幾種說法,在沒有“客觀”證據時,如何考慮到方方面面來下結論?然而,當不同的人(例如同一個家庭的成員)對同一事件(他們中的一個人童年時期突發的一件事)擁有相同的記憶時,難道不是這些年來達成的共識?許多軼事由於被多次複述會變得更美好,難道不是我們使它變得越來越遠離真實?那麼,是否存在一些判斷依據來區分真實和虛假的記憶呢?
創造虛假的記憶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實驗,慢慢地讀出下面的詞讓被測者記住。
過幾分鐘后,讓被測者說出自己聽到的詞。有超過一半的人可能會給出與醫學相關的其他詞,比如“醫生”,但是這個詞卻沒出現在列表中。
⊙瞬間記憶
“當獲知以下事件時,你正在做什麼?甘迺迪總統被暗殺時、前披頭士成員約翰·列儂被殺時、埃及總統安瓦爾·薩達特遇刺時、戴安娜王妃發生車禍時、‘挑戰者’號穿梭機爆炸時……”所有這些事件都是精神心理分析家用來研究瞬間記憶的材料。一段帶有強烈感情的鮮明而詳細的記憶能持續多年,但卻常常被錯誤地用來與瞬間成像相比較。通過公眾對重大事件的描述,心理學家可以比較一個為數眾多的群體的記憶。在事發后的不同時間段(事後1天或幾年)進行調查,能夠分離出關於這些事件的記憶的特殊性:清晰度、細節的數量和類型、連貫性等。
“挑戰者”號穿梭機爆炸
1986年,一個研究小組記錄了在該事故發生時一群學生的活動。3年後,研究小組重新聯繫這些學生進行詢問。結果,大約44%的人有所改動,有些人的說法變得簡單,有一些人的說法則變得複雜。後來的描述變得豐富或與第一次描述截然相反的,是對自己的記憶極度自信的一類人,不管再過多久他們的描述都不再改變或添加。
確信與真實不一定一致
瞬間記憶鮮明而詳細的特點與由此產生的確信,都無法確保其真實性。那麼這種確信從哪來?主要是通過伴隨記憶的鮮明感覺和精確細節來發揮效力。對真實事件的改變和附加僅僅是“善於講故事的人”的裝飾,有時候,新的元素在不為我們所知的情況下悄悄地潛入我們的記憶中。
⊙修改記憶
一般,瞬間記憶的真實性問題並不具有重要性。但是,如果在司法背景下判斷記憶是否精確則是另一回事。打比方來說,被傳喚來的目擊證人在陳述事故時,其可靠性到底有多大呢?
誘導效應
在一個實驗中,美國心理學家伊麗莎白·洛夫特斯和約翰·帕默放映了7段關於交通事故的短片。在觀看完短片后,他們讓被測者描述觀察到的場景,然後回答一系列的問題,其中一個問題是“汽車在相接觸時的速度大概是多少”,但這個問題不是以同樣的方式向所有人提出的,對不同的被測者“相接觸”這個詞可能用“相撞”、“相碰”等。結論驗證了研究人員的假設,如果使用的是較強烈的詞,得到的是一個較高的數字評估:使用較弱的詞時估計的平均速度是50千米/小時,當提到猛烈碰撞時估計的平均速度達到65千米/小時。
錯誤信息效應
另一個實驗中,在被測者觀看一段交通事故短片后,分別給他們一份關於這起交通事故的書面報告。一半報告中存在部分錯誤信息,例如用“停車”指示牌代替了短片中的“讓行”指示牌。然而,當研究人員詢問被測者是看到“停車”指示牌還是“讓行”指示牌時,15%~20%的人確定看到的是“停車”指示牌。
權威肯定效應
美國心理學家索爾·卡森設計了一個實驗,被測者在一個實驗助手的監督下用電腦輸入一段話,事先,他們被警告不要觸碰ALT鍵,否則電腦可能會死機,並且資料將丟失。實驗中,電腦突然死機,然後實驗助手指責被測者觸碰了ALT鍵,剛開始被測者都否認。事實上,沒有任何人按了那個鍵。在一半的情況下,實驗助手假裝看到被測者按了ALT鍵;另一半的情況下,他假裝什麼也沒看見。接着,實驗人員制定了一份坦白書要求被測者簽字,69%的人簽了字,其中28%的人相信自己按了ALT鍵。被實驗助手指控並打字極快的被測者全部都簽了字,並且65%的人承認是自己的錯,甚至35%的人還創造了某些細節來確認自己的罪行!
⊙有爭議的兒童記憶
常言道“童言無忌”。那麼,兒童的記憶帶來的又是什麼?他們的記憶總是真實的嗎?是否被“狡猾的”成人的意見影響了?
薩姆·斯通的故事
這是1995年做的一個實驗,一群孩子事先聽了許多關於一個名叫薩姆·斯通的陌生人的不良評論。之後,薩姆·斯通來到教室呆了幾分鐘,並和藹可親地與孩子們進行交談。但當孩子們被問到薩姆·斯通是否會做出可能令人不快的事情時,比如撕書、弄髒毛絨小熊,在3~4歲的孩子中,5個中有一個肯定自己看到薩姆·斯通犯了錯,而實際上他完全無罪。當研究人員提出傾向性的問題時,接近一半的孩子指控薩姆·斯通犯了錯。而在年齡大些,約5~6歲的孩子中,6個孩子裏只有1個提到“嫌疑人”可能會犯錯。而且孩子們關於薩姆·斯通犯錯過程的敘述頗為詳細,好像真有那麼回事一樣。
對錯誤的順從
大量實驗表明,學齡前兒童或更小的孩子更易受教唆。但由於成年人歪曲事實的可能性更大,因此許多案件都依靠兒童的證詞。
坦率性的問題(發生了什麼?)更有可能得到一個可靠的證詞。相反,傾向性的問題(他是這麼做的還是那麼做的?)即使問好幾次,還是會降低獲得真實答案的可能性,就像孩子們面對強制性的選擇時(白的還是黑的?)經常會回答“我不知道”一樣。
然而,坦率性的問題被反覆提出,就可能促使兒童認為自己的第一個答案不太正確,從而做些改變去順從成年人的期許。事實上,無論是明確的還是含糊的威脅或承諾,兒童都格外敏感。
而且,實驗結果表明,兒童不會像鸚鵡學舌那樣單純地複述,而是提供更富有想像力的證詞,甚至可以騙過最有經驗的專業人員。
毫無疑問,為了取悅成年人和獲得成年人的信任,兒童的記憶在壓力下會變得更為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