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要報復
他在接通電話之前,都覺得心如止水,但在這一刻,一顆心猛然就怦怦的狂跳起來,有一個念頭,如開春的野草,瘋狂的滋生出來。
龍鳳床,另有一個別名:挑鳳床。
做龍鳳床,先看春氣。
男人屬陽,春氣外露,所以這人的春氣是虛是實,是沉是燥,看眉心春宮就行了。
但用這法子看女人不大管用,女人屬陰,春氣內斂,而且女人特別會裝,看春宮,一般就看不出來,那要怎麼辦呢?
魯班有辦法,三十六式之首,是一個最基礎的床式,叫做挑鳳。
女人只要往這床上一坐,春氣立刻就會給激發出來,虛實沉燥一眼就能看出來,然後再根據春氣,把床改一下就行。
只是這床有一點不好,女人春心給激發出來后,會發春。
而龍鳳床傳承雖然嚴,擇徒往往千挑萬選,但人嘛,總有變的時候。
有些無良之徒,就用這個挑鳳床勾引女子,到人家做活,卻往往做到了老闆娘床上,久而久之傳了出來,龍鳳床也就有了這個別名。
挑鳳是三十六式龍鳳床的第一式,所以這麼叫也行,只是助人龍鳳如意的仁術,弄成了誘人妻女的邪術,就有些無奈了。
但張五金這時候腦子裏想到的,卻就是挑鳳床。
“我就算娶不到她,也要弄了她。”
譚木匠說了兩遍他才記下電話,隨即就撥通張院長張成昆的電話。
張五金還怕張成昆嫌他年輕,首先報了師父張虎眼的名字,果然,張成昆一聽,就說知道,是張虎眼的徒弟啊,你過來看看。
這時他娘端了雞蛋麵條上來了,張五金匆匆兩口吃完,說一聲,背了木工箱子就進了城。
到中心醫院,先打電話,張成昆卻沒空,張五金心中火燒火燎的,又想站在中醫院門口,又想躲着,不是等張成昆,是想等文妹子。
他一面咬牙,想着文妹子上班撞見他,會是個什麼情形。
一面又有些心虛,他一個下崗工人,背個木工箱子,文妹子卻一身白大褂,什麼情形?未必文妹子沒臉啊。
所以還是躲到了邊上的小飯店裏,一直到中午時分,張成昆才打電話來,讓張五金到他辦公室里去。
張五金把木工箱子就寄在小飯店裏,只夾了一本圖紙。
這時候突然有些怕見文妹子了,中醫院出來的妹子不少,一個二個,都打扮得時尚漂亮。
而他只是個小木匠而已,確實是他沒臉啊,還是不要撞見的好。
還好沒有撞到文妹子,他以前來過中醫院,徑直進了張成昆的辦公室。
張成昆四十五六歲了,中等個頭,大腦袋,沒脖子,大肚子,沒腰身。
他的褲腰,張五金這號的,估計可以塞兩個。
跟人說話,有些兒翻着眼皮子,當然,也要看人,張五金曾經在電視上見過張成昆陪縣領導視察,彎着臉,哈着臉,跟討吃食的狗一樣。
傳說中醫院裏的妹子,有姿色沒姿色的,都給張連昆玩過。
更有傳說,他甚至拿中醫院自己玩過的妹子,去跟衛校的領導交換,然後跟他玩過的衛校里的妹子,就可以進中醫院。
張五金留了心眼,進門先看了張成昆眉心春宮一眼。
這有點象中醫。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第一就是望,也就是看臉像。
都說人要講面子,什麼是面子,一般人其實不明白,只以為是擺闊的意思,其實你的臉,就是你的面子,明白的人,例如中醫,從你的面子,就能看出你身體的裡子。
臉白,貧血,臉紅,有熱,臉黑,腎臟有問題了,臉紫,看看心臟吧。
眼袋如卧蠶,你不是關公,是你的胃有問題了。
顴骨生皺紋,你也不是苦瓜,是你的肝有問題了。
鼻樑生橫紋,膽在抗議。
長針眼,那不是你偷看了人家夫妻辦事遭了報應,而是氣血虛了,趕快補啊-----。
總之一句話,有經驗的中醫,只看你的面子,就基本上知道你的裡子。
匠術不是中醫,張五金的望,和中醫的望,自然也就有區別。
他不看其它地方,就看兩眉之間,魯班把那裏叫做春宮。
為什麼說眉眼間春意盈盈,人的春氣兒,就藏在兩眉之間,這人春氣是實是虛,是浮是燥,一眼就能看出來。
而張五金只望了一眼,心下就大是鄙夷。
張成昆春宮中春氣雜亂,春線輕短而浮,這樣的人,確實容易起春,浮而易現嘛,就如滿瓶不響,半瓶亂晃。
但春線短,不到半寸,張虎眼的筆記里說,這樣的人,到女人身上,撐不了三分鐘,甚至有時一分鐘都不到。
“就這點兒春線也玩女人?”
張五金心下卑夷,不過面上可不露出來。
張五金跟了師父幾年,自己也獨自闖蕩了一年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心裏哪怕揣把刀,面上也要嘻嘻笑。
先敬了煙,說了幾句奉承話,然後把張虎眼以前留的圖樣拿出來,讓張成昆挑。
張虎眼是個有心計的人,他留的這些圖樣,還不是照片,是手繪的素描圖,卻特別的有立體感,比照片還要吸引人的眼球。
果然張成昆一看,立刻就動了心,當場拍板,定做一整套新房的傢具,從沙發柜子梳妝枱到床,全做。
張五金心一直懸着,聽到這個床字,他的心落了下來,嘴角不經意的翹了翹。
可能是從小給寵慣了,他格外受不了欺負,只要吃了虧,就一定要報復回來,更何況是自己的女人。
想想文妹子在張賽的床上,張五金那個心啊,就象給刨子刨着,推一下,就去一塊肉。
一定要弄了她,這個念頭,象野火一樣,在心中烘隆隆的燒着。
張成昆起了興緻,帶張五金到外麵店子裏吃了飯,然後到他老宅里。
一棟三層的小洋樓,帶院子的,卻沒住人,家裏雜七雜八的都放這邊,木料也準備好了,堆在院子裏。
帶張五金看了,說他空時間不多,還要什麼,張五金自己去買,開票就行。
總工錢一八萬,先給了三千定金,他也不怕張五金跑了,說好了,活要做好,他來驗收,不滿意,工錢沒有,還要他賠木料。
張五金拍着胸脯應了下來。
張五金當天就住了下來,給家裏打了個電話,然後點了下木料,膠啊什麼的,暫時不需要,當天晚上就開工。
這個不管早晚的,包工嘛,都是自己的,最主要的是,他心裏有火燒,把木料先造出來,第一件做的,就是一張床:挑鳳床。
晚上張成昆又來了一次,可能晚上有時間,說的就細了。
雖然他為人貪鄙,給兒子收媳婦,還是有一種做父親的持重,全部敲定了,第二天,張五金就開始出料,出了料,就開始做床。
床框做好,先不上橫樑和床板,張五金拿出細刨,開始在床框上雕花,不過不是用鑿子雕,而就是用刨子刨出來。
龍鳳床的秘密,就在這些刨子刨出來的,看上去非常漂亮的紋飾圖案里,當然,先要有床框,床框不合起來,這些紋飾也起不了作用。
張五金一口氣雕完,感覺中,眼前的這張床,已經是活的了,當然,這也許是一種心理作用,到底是第一次做,他還沒有把握。
這個有辦法檢驗的,他熄了燈,點了一枝蠟燭,蠟燭光芒一吐,卻又突地一暗,彷彿突然間,有一張巨手,把燭光一把攥過去了一般。
同時間,整張床卻亮了起來,那些紋飾,吸足了光,每一條紋路,都象一條銀色的河流,河水流動,春波蕩漾。
這些河流,在床頭板上凝聚成一個光的海洋,海洋中,似乎有無數的波浪在起伏。
而恍眼看去,又彷彿千萬朵桃花在爭相開放,前面的滅,後面的開。
而滅掉的桃花化成光波,蕩漾開去,沿着一邊床沿流出來,再又順着另一邊床沿流回去,重回到光海中,化成桃花。
春波如海,美麗絕倫!
雖然是自己一手做出來的,張五金仍然看得目瞪口呆。
而就是這麼看着,桃花如海,他心中,竟不自禁的就生出一股燥熱來,真彷彿突然間春天就來了,在花海中倘佯,說不出的開心。
“成了。”
張五金熄了蠟燭,卻沒有亮燈,就那麼坐在黑暗中。
月光慢慢的升了起來,銀色的光波從窗口偷偷的溜進來,象一個躡手躡腳的小偷。
但月光照到床上,光波一下就給床框的紋飾吸掉了,就彷彿主人突然醒來,一把抓住了小偷,任小偷如何掙扎,也無法掙脫。
張五金靜靜的看着,腦子裏一片空白,好半天,他才在心裏叫道:“師父,我會做龍鳳床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叫:“師父,你說我對不對,可我沒做什麼壞事啊,我怎麼就要遭這樣的報應呢,我的女人,就要給別人去弄?”
這麼想着,他的牙關慢慢咬了起來:“我一定要弄回來,師父,你不要怪我,別人弄得我的女人,我就弄得別人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