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蘇瑪麗的喜極而泣

背景音樂：我愛祖國的藍天

音樂家：韓紅

雖然季雨林有思考的習慣，但是柏新月已經習慣於由季雨林來駕車，因為她認為溝通是圓滿完成這個項目的有效方式，這樣的話她便可以坐在副駕駛上將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季雨林談談。

可是，第二天上午在從光谷到漢口的湖北電影製片廠的路上，季雨林始終一言不發，一邊駕車，一邊留意着車窗外的建築、行人和對向行駛的以及並向行駛的各種車輛。

出了光谷的大轉盤，就彷彿是從七色的青春理想一步一步回到繁忙的現實。

購物中心開始多了起來，標新立異的摩天大樓開始多了起來。因為擁擠的原因，車速也越來越慢。路邊的和從車前斑馬線上掠過視野的女孩子，也漸漸從牛仔褲加羽絨服變成了裙子加大衣，然後再變成破牛仔褲加超短的羽絨服，然後又變成了帶蕾絲邊的裙子加上花色各異的潮牌外套。這些外套有的像苦行僧的袈裟披在肩上，有的像從困難地區穿越而來，因為布料不夠而太短所以露出了肚臍眼，還有的索性將被子扎個大的蝴蝶結裹在身上。在這些女子的臂彎里，也漸漸從偌大的電腦包，演變為雙肩包，再演變為可以裝下整個國家圖書館的大挎包，繼而進化為帶有明顯logo的名品挎包，到了漢口航空路，就是兩個包包了。因為這裏是全宇宙的商業中心，穿梭於此的女士們除了一隻臂彎里挎着愛馬仕或LV，另外一隻手還會拎着一個露出了一隻寵物毛乎乎的腦袋的巨大挎包。

季雨林是害怕越過光谷大轉盤的，就好像是農夫離開了自己的土地，心中總有些空蕩蕩的焦慮。

“難道你不想隨便說點什麼嗎，只會默默地開車？”柏新月在經過幾次想打破沉默之後，終於開口了。

“我只會在電腦上用數據來給有情人配對，別的我都不會。”季雨林對於車外的花花世界有些恐懼。

“那你就給我和夏博士進行一下評分。”因為看到了夏穗書所在的醫學院的大樓，柏新月提出來一個具有挑戰性的建議。

“聽他昨天稱你父親為老師？”

“是的，他是我父親的研究生。”

“你父親是醫學教授？”

“是的，外科權威。”

“那麼你和夏博士在一起是因為你父親的權威還是因為你和他的愛情？”

“當然是我和我父親都認為他很優秀並且非常合適我所以我們才會在一起。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我們是父母包辦，我是有自己的愛情觀的人。”

“所以你們在一起是因為合適，而不是因為愛情。”季雨林對於柏新月和夏穗書的愛情給了一個基於他的日常工作的理智評判。

“難道愛情不需要合適嗎？只有合適了才會相愛對不對，你每天要做的不就是這些工作嗎？”

“正因為我每天為此工作，所以我深諳此道。合適可以建立婚姻和家庭，但是和愛情是沒有一毛錢關係的。”

“謬論，我不贊同你的觀點。”柏新月搖了搖頭。

“所以我對於我們合作的項目並不看好。”季雨林在製片廠的門欄前停下了，“是開進去還是停在外面？”

“開進去吧，郭導在片場等我們。”

季雨林暫時放下了和柏新月沒有談完的話題，將車開進自己認為這輩子都不會進入的電影製片廠的大門。

郭導竟然是個沒有留大鬍子的中年導演，這讓季雨林詫異，難道導演也可以不留大鬍子或者不扎個大馬尾什麼的嗎？

柏新月很顯然看出了季雨林的心思，笑着向季雨林介紹道：“這位就是著名的郭導，是個真正有思想的導演，不是那種需要靠外表來唬人的藝術家。”

郭導中等身材，穿着厚實的全棉面料的戶外棉衣和湛藍色粗糙的牛仔褲，腳上蹬着一雙麂皮大皮鞋，國字臉上紅光煥發，眼神溫和而淡定，是個說話不緊不慢的人：“新月你好，mary已經將你們的劇本發給我看了，正好你今天來接我，我有些想法想與她當面交流一下。”

於是三人沒有在片場耽擱，直接上車回到了光谷。

過了光谷的大轉盤，季雨林才像魚兒回到了水裏感覺到鬆了一口氣。

不過讓季雨林意外的是，這位大導演看來和mary很熟悉。因為在坐下后他們彼此省略了寒暄，Mary直接問郭導，“你認為這個劇本怎麼樣？可以開拍嗎？”

這位郭導說話慢，季雨林在與其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他有些想法要與mary溝通。但是雖然話在郭導的肚子裏，要說出嘴來，還需要一個醞釀的過程，但Mary卻等不及，顧不得柏新月和季雨林也在場，頭一歪，靠在郭導的肩膀上掉下了眼淚。

郭導見Mary此狀，紅光煥發的臉越發紅了，就算是經歷過大場面的《摯愛》雜誌的主編柏新月也被Mary的這一靠一哭弄懵了。

Mary從桌上粉紅色的紙巾盒裏抽出了幾張紙巾，輕輕拭着眼淚：“在泰勒斯的眼裏，生活的現實蘊含在熊熊燃燒的篝火中；在柏拉圖的世界裏，生活的現實蘊含在通達的理性的心靈之中；在聖奧古斯丁看來，生活的真相蘊含在上帝的意願里；而霍布斯向全世界宣稱，世界的真相在運動之中。”Mary繼續靠在面紅耳赤的郭導的肩上，“黑格爾的話，難道你忘記了，他認為現實蘊含在精神的進步之中，而叔本華的觀點是現實蘊含在意志之中。”

柏新月和季雨林到此時此刻還沒有明白Mary為何如此傷心，直到聽到了她下面的話：“你知道我最贊同的是包法利夫人對於現實的評價，她將人類幸福的極點建立在兩個人的親密關係之上，她隨時願意棄文明的其他任何成就而不顧，宣佈說只有在戀愛中的自己才覺得自己是真實的活着。”

郭導這才憋出了自己一直想說的話：“是的，我就是想要對你說，這不是你的劇本，你的生命力，始終應該在愛情中去尋找現實。”

蘇瑪麗這才將頭從郭導的肩膀上離開，然後一掃陰霾而開心地微笑着，“是的，我還以為你掉下了幾個level呢，在愛情里發現生活的現實，這就是我想要的故事。”

於是柏新月因為需要修改劇本而開心起來，而季雨林就彷彿是被海浪席捲到了熱帶叢林裏的海豚，在蘇瑪麗的一番關於愛情的哲學旋渦之中眩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