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回眸一眼已千年（上）
大疆歷，元初兩千九百八十九年，妖界。
斷天淵。
曾幾何時，這片土地乃是綠意盎然，生機勃發的絕美之境，可如今這所謂的斷天淵，到處充斥着一種充滿死亡味道的黑色邪氣，身處其中只覺暗無天日。
轟隆！
極淵深處貫天雷鳴憑空炸響，那聲音振聾發聵、撕裂天地。
荒蕪土地、焦黑山脈碎裂坍塌，東皇山旁的央海捲起道道狂浪沖刷、拍打着礁石。
海潮退去，礁石嶙峋處儘是發黑、腐爛到分不清原貌的屍體。
雷鳴之聲如九天雷霆聲勢不絕，久久浩蕩長空。
雷霆鳴甚時狂風大作，央海之上波濤洶湧，甚如鮮血的海水翻滾不止，白氣蒸騰，似被煮沸一般。
黑色邪氣彷彿無處不在，無孔不侵，又彷彿是被什麼東西所召喚，以所向披靡的姿態粉碎着眼前所有阻擋之物。
它們掠出地面裂縫、衝破高山岩丘、掀起滔天巨浪，拚命朝着一個方向匯聚。
它們形如狂烈風雲、兇猛海浪，遮蓋天地。所過之處，生機盡無，土地破碎。
天空悲鳴，幾乎所有光線都無處躲藏，被黑氣吞噬殆盡。盡似一切都被黑暗主宰。
銀光似黑夜中的螢火，一閃即逝。那瞬間真如熊熊烈火燃起高溫灼燒后而扭曲的視線。其中隱約可見的陰影，好像倚杖老人的佝僂身影。
“唉，又是一場大難！可憐世間生靈。”黑暗中，誰在輕聲嘆息。
螢光聚散，又是瞬間，依稀看見老人伸出手，將長杖指向之前黑氣所匯聚的極淵深處。
“散吧！”恍如幻夢，時間倒流，又如雨過天晴，陰霾散去，柔光乍現。
還是之前的妖界，只是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任由天命吧。”
恍惚間，輕音彷彿一陣輕風，吹動了崖邊的枯樹枝，似不真切，如夢如幻。
——
斷天淵盡頭，恆古封天陣。
“呃啊！你們究竟做了什麼？我的力量呢？我積蓄了千百年的力量呢？啊！妖王，是不是你這混蛋從中作梗？”
咆哮聲撼天動地，狂風席捲而出，黑霧消散。
其中巨如山嶺的雄壯身影逐漸顯現，其輪廓變得清晰：黑色巨影竟是由無數黑氣凝聚而成，看上去時而透明時而真切，詭異無比。
一名男子凌空與其對視。他身下是望眼欲穿的妖族兵師。
在那兵師之後三根白色玉柱拔地而起，直插雲霄。三者呈三角之勢，中央立一座丈許白壇。
地壇之上即天壇，以天圓地方，鎖日月星辰，是為封天陣勢。
看來妖族大軍是在守護這個東西。
……
邪俊男子眼神明亮起來，憑空投去一個感謝的眼神。
從不相信天命！哪怕前方再艱難再困苦，哪怕假象蒙蔽所有人雙眼，哪怕遺族依舊被世間唾棄而遺忘，我都絕對不會屈服於命，即使這種堅持是付出生命！我相信總有一天，希望會降臨，就像初日第一縷光會刺破黑暗最後一刻的陰霾，將整個妖界的悲慘命運全部驅散。那時，不管是天還是海，一切都會變得更美。
收回目光，黑風帶着無邊勁力破地襲來。
他大喝一聲，雙手齊出，以身擋住狂暴風刃。那凌亂長發在風中飄動，只見裘袍破碎，血跡飛濺。
血液自手臂流淌滴落，而後化為金塵射向巨影所在位置。
金塵驅散朦朧黑氣，十里圓環大陣，光芒復始。其中金紋火鳥之焰氣如索如蛇將巨影擠壓得扭曲。
“快回答我！”
巨影抵抗着火鳥又聲聲怒吼，男子不斷喘息，口吐鮮血。
或許男子此時頗為狼狽，可那不怒自威的氣勢從未衰退。
轟烈火光衝天而上，照亮圓環大陣，大陣之內遍地是堆積成山的屍體，鮮血匯流淌入龜裂的地縫中，一潭潭血漿泡着殘肢，頭顱，甚是駭人。
被稱為妖王的黑髮男子攥緊雙拳，血絲爬上眼珠，道：“魔，若我有那般實力，豈能容你荼毒我妖族兒郎！”
“你既知自己沒有實力，何來勇氣向我挑釁？你難道想我把你這些苟且偷生的族人全滅咯？快告訴我那人是誰，或許我心情大好，一時可憐爾族的悲慘命運，且可饒爾等不死！”
不待妖王回答，其身後一人立馬不甘示弱呵斥道：“呸，我妖族何時苟且偷生過？倒是你們，幾千年前被人打的毛都不剩，最後就剩你這樣一個怪胎到處躲藏，這才叫苟且偷生吧，躲了幾千年，還妄想復仇？痴人說夢！”
魔一聽，也不生氣：“哈哈，你們幾個老頭當真好笑，莫非你們還不清楚自身處境嗎？你們消亡也只是時間問題。”
老者氣不過還想要再辯，卻被妖王阻止下來：“無長老不必與其較勁，它現在是想拖延時間擺脫大陣束縛，不能讓它得逞，否則我們就真要全部交待在這了。四位長老，準備發動萬妖古陣吧。”
此話一出，紅衣、灰衣兩名長老滿臉皺褶擠到一起，看似十分不情願。
妖王垂頭掃過系在右手腕上的黑麻絲繩，而後目光如炬，道：“眾妖聽令，舉族之力，勢必阻止眼前大敵，直至生命最後一刻，也不可退後一步！這場戰爭是為以後我妖族重見天日而戰！誦妖天：志未泯，先命不違，縱生死無懼，赴萬妖坦途！兒郎們，請壯我妖族之志，誓死護住封天陣！”
他那深邃目光彷彿光芒，可以帶來希望。
“謹遵王命！誓以死志，壯萬妖之途！”瞬間，齊聲如雷，氣貫蒼穹。
不知何處響起亘古天音，彷彿是來自遠古的戰號。
妖軍里有不少氣息萎靡，苟延殘喘的殘兵，在古音響起那一刻，他們如獲新生，氣息高漲數倍。
妖軍戰意凜然，士氣如虹。隨着一陣殺伐之聲，如海潮一般撲向黑影，絲毫不懼。
“啊哈哈哈！不長記性！你們着急自取滅亡，那我就如你們所願！”
魔發出尖笑，如萬鬼呼嘯，那銳聲如刀，久久讓人痛不欲生。
妖軍之中，不少實力不濟者，即刻七竅流血暴斃而亡。竟是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妖王背手比劃出一個手勢，示意他身後四名長老做好準備。
“哼，我告訴你，我妖族忌憚的不是你，而是那些隨你壯大的邪氣，可惜你幾千年的努力，就這麼功歸一簣！”妖王一字一句把最後四字說得很重，看來是想激怒眼前這東西。
妖王話畢，黑影笑聲戛然而止，血紅之色在它那雙詭異的眼瞳中漸漸加深，如九幽惡鬼般凶厲。
承載無數族人復生的希望，幾千年啊！那可是比度日如年還要痛苦的等待啊！好不容易盼到今日！你妖族有憫族之心，我豈沒有？欺我太甚，怎能不怒！
“嗷！”貫天雷霆般的咆哮聲如實質能量擴散而出。強勢聲波奔騰而過，無數妖兵身體沒有任何徵兆直接爆裂開來，血肉四濺。
僅眨眼間，無數生命被無情剝奪。之前數量龐大的妖族大軍，如今也折損過半。
妖王目不斜視，雙眼微微發紅。
“今日乃你們滅族之日！”魔怒火中燒，如劍如刀的黑氣立即從其身體中肆虐而出，無情收割着眼下如螻蟻般生命。
黑暗如墨入水，立馬侵蝕大半圓陣，眼看大陣就要分崩離析，妖軍突然奮起，個個化身為妖獸本體。無數形異能量悍然轟出，直指黑影，聲勢浩大，氣裂天地。
光如耀日，將黑氣驅散一些。
其中出現無數晶塵，光芒越亮，晶塵亦是越亮。它們密密麻麻匯聚成一面晶鏡。
妖王瞳孔驟然擴張，冷汗直冒。也不知如此情景，讓他想起什麼恐怖之事。
擋下妖軍攻勢，魔冷哼一聲。
即見黑氣瘋狂涌動，生出無數尖銳利刺，見風就長。尖刺質感如黑鐵一般，就似一柄柄長矛。
魔傾注全部力量是想一舉消滅這些煩人的螞蟻！可它並沒有發現，身下圓環大陣在它撤走力量后，已經悄然恢復。
妖王眼尖，儘管有黑霧遮掩，他還是把這一幕看的真真切切。犧牲那麼多生命，只為一個細小的破綻啊！
他咬緊牙，紅了眼，絲毫沒有一點猶豫：“就是現在，動手！”
四名長老身影一閃，轉眼出現在圓環大陣的四個方向。
妖王舉起受傷右臂，狠狠一記手刀擊破血痂。
血液噴涌，凝聚成一粒粒粘稠的血珠。
“方圓百里，妖靈為丹，王血為引，萬妖古陣！現！”
精血入陣，黯淡陣紋再度煥發耀眼光芒，光紋引起陣內無數屍體的共鳴。
妖獸屍首死氣退卻，靈魂再生。數不盡的妖獸靈魂與光紋融為一體，火鳳陣紋亦被改寫，只見無數妖獸林立陣中，栩栩如生。
黑影自知又被擺了一道，早在心裏將妖王祖祖輩輩罵了個遍。
可它現在做什麼都晚了。
最後一道靈魂被勾勒完成，金光大盛，陣中無數獸鳴混雜在一起，長鳴不止，令人神魂盪颺。
這種詭異的音調甚至連佈陣之人都不能倖免，四名長老及妖王血色全無，目光渙散，耳下鮮血直流不停。
黑影數息恢復過來，不願束手就擒。
欲破陣，先下陣眼！
旋即，它心神一動，無數黑氣聚集化作五道十數丈粗的黑雷劈向妖王、長老五人。
妖王意識恢復，面對這毀天滅地的黑色閃電，當是驚出一頭細汗。
不容半點猶豫，他舉起右手，將全身力量灌入其中，萬妖古陣的紋路彷彿是有了生命詭異運動起來，如水中活靈活現的長蛇迅速纏上四名長老。
光芒閃爍間，長老們伴隨星光消失不見。
隨後，妖王青筋綻出，使自身血液撕裂皮肉經脈噴濺而出，匯入大陣。
只見萬千游蛇纏上殘餘妖軍。
黑影氣不過，心念一動，將五道黑雷融為一道擎天巨雷直劈妖王。
數里開外，四名長老清醒過來吐出幾口濁血。
這一瞬，未聞聲而芒先至，恐怖的雷霆之勢迫臨妖王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