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七十章 我想她了
格萊酒店的門口,張慕揚靜靜的等着許堯。
終於,八點的時候,一輛出租車緩緩停在酒店的門口,許堯下了車。
“呵,好久不見,張大老闆似乎又變了不少。”許堯依舊是玩世不恭的語氣,帶着一絲嘲諷的說道,“看樣子,是等了我很久?”
“我也是剛到不久。”張慕揚勾出一抹淡笑來,從容的看着他,“許堯,你還是回來了。”
“嗯,我想可瑩了。”許堯聳聳肩,唇邊挑起一絲壞壞的笑容,說道。
“進去坐着聊吧。”張慕揚轉過身,往酒店裏走去,“我已經定好了房間。”
遠處,蘇可瑩看着酒店門口的兩個身影消失,眼眸中有着深深的擔憂。
“許堯今天上午八點五十到達這裏,然後去了公墓,待了整整一下午。”牧志剛報告着情況,“不清楚他為什麼突然回來,據我得到的資料,他在美國的那個工作室業績還是很不錯的,現在應該很忙才對。”
“他沒有去找袁惠芳?”蘇可瑩靠在副駕駛上,問道。
“沒有,而且看情況,袁惠芳也不知道他回來了。”牧志剛說道。
“只要沒有找那個女人就好。”蘇可瑩稍微鬆了口氣,她最擔心的是許堯和袁惠芳成為“團伙”。
許堯雖然任性,曾經做過許多錯事,但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蘇可瑩視他如親人。她不願看見自己的弟弟,和袁惠芳那樣心懷叵測的寡婦混在一起。
“不過那個女人最近找我很頻繁。”牧志剛趴在方向盤上,滿臉的倦意,“周末兩天,每天請我喝茶唱歌,說起來,那個女人又悶騷又饑渴,我實在不想招架她……”
“這段時間委屈你了,如果她只是在打張慕揚的主意,那就不用再管她。”蘇可瑩半合著雙眸,像是在盤算着什麼,“小牧,藍玥最近怎麼樣?”
“她還在媒體工作,不過,很少和朋友聯繫,和你那時候一樣,成了工作狂,我和肖鈺約過很多次,都推脫不見。”牧志剛嘆了口氣,說道,“其實玥玥挺痴情,難得現在還有這樣的好女孩,可惜不是喜歡我,否則……”、
“找個機會,讓她知道許堯回來了。”打斷這個有着嚴重幻想症的男人的話,蘇可瑩看着格萊酒店,說道。
“明天剛好要去東方媒體去處理事情,我會找個機會對她說的。”牧志剛說道。
“辛苦了。”蘇可瑩按下窗戶玻璃,迎面寒冷的空氣撲來,讓她有些亂糟糟的心緒沉澱了許多。
“可瑩,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牧志剛突然收起笑臉,認真的低低說道。
“嗯,我知道。”蘇可瑩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低下頭,看着手指上的銀戒指。
格萊酒店裏,中央空調的溫度似乎有點偏高,張慕揚的外套放在一邊,穿着白色的襯衫,和許堯面對面坐着,桌上放着的兩杯紅酒,他的這杯動也沒有動過。
“你以前很少穿襯衫。”許堯盯着他說道,發表自己的意見,“其實,你不太適合這種正規的衣着,會讓你變得很冷。我不喜歡太有稜角的人。”
“嗯。”張慕揚對他的評價不予理會。
“可瑩最近還好吧?”許堯晃着高腳杯里的紅酒,唇邊帶着一絲不羈的微笑,問道。
“很好。”張慕揚不願再和他東拉西扯,他和許堯的感情還沒有好到一見面,就寒暄了半個小時還沒有進入主題。
“聽說你們現在的公司已經正常運營了,真沒想到動作這麼快。”許堯抿了口紅酒,看着面前一點笑容都沒有的年輕男人,說道。
“嗯。”張慕揚看着他,點了點頭。
“可瑩跟着你,有沒有說過你是一個無趣的人?”許堯見他每次回答不是一個字就是兩個字,惜字如金,覺得無聊極了。
這一次,張慕揚乾脆不回答了,只沉默的看着他。
“除夕夜準備怎麼過?按照往年的慣例,孤兒院的那些一起長大的朋友,都會在這裏聚會,一起度過這個傳統節日。”許堯見他不語,乾脆換了個話題,“到時候會有不少人,很熱鬧。”
“然後你想怎樣。”張慕揚終於問道。
“每年的習慣,我也會回來,和可瑩,以及小牧他們一起過年。”許堯微微一笑,為自己斟起紅酒。
“今年的年夜,會多一個人。”張慕揚接口說道。
“對哦,今年的大年夜會熱鬧,因為還有場訂婚宴。”許堯點頭,說道。
“許堯,我不會退的。”張慕揚終於端起桌上的那杯酒,輕輕的碰了碰他的杯子,“所以,你會怎麼辦?”
“你改變主意了?”許堯閉上眼,掩去眼裏那絲複雜的情感,然後睜開眼,又帶着一絲壞壞的不羈的笑容,問道。
“一開始,就沒有改變過。”張慕揚說完,抿緊唇角。
“哦,那就是說,你耍我很久了?”許堯盯着對面乾淨的男人,問道。
“我沒有想過離開她。”張慕揚用紅酒潤濕了自己的唇,放下杯子,說道,“這次來,就是想告訴你,我的底牌。”
“想攤牌了?”許堯突然又笑了起來,帶着一絲大男孩的爽朗,“張慕揚,你有底牌可出嗎?”
“沒有可瑩,我什麼都沒有。”張慕揚從隨身帶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我現在的一切,都可以給你,你好好考慮,是想要一個不愛你的女人,還是……”
“你這句話說的我很不開心,可瑩對我的感情,二十多年,比起對你,只多不少。”許堯打斷他的話,看也不看那個檔案袋一眼,“至於你的一切,我不感興趣。”
“許堯,我所能做的就是這些,難道你不覺拿走我的一切,也很有趣?”張慕揚反問道。
“呵,沒想到你這個無趣的人,竟然能說出這麼有趣的話來。”許堯露出潔白的牙齒,手指點着那個檔案袋,“失去一切,從頭開始,你又成了連安定生活都不能給她的宅男,這種遊戲不知道好不好玩。”
“只要你保證那些東西不會流出,想怎麼玩都可以。”張慕揚唇邊也浮起一絲笑容,說道。
“唔,你好像在引/誘我。”許堯收起笑容,微微皺着眉頭,像一個大孩子,堆着疑問。
張慕揚又笑了,笑容單純清透,像身上的白襯衫一樣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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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可瑩也見了許堯,就在他和張慕揚“密會”的第二天。
他們是在公墓里遇見。
只要有時間,蘇可瑩幾乎每天都會抽時間去許睿的墓前。有時候她是早上晨練結束后,有時候是中午吃飯的時候,有時候是工作結束后,有的時候只是工作時順路去送上一束鮮花。
彷彿許睿根本就沒離開過,他們只是從親密無間的戀人,變成了相隔兩地的親人。
蘇可瑩捧着小男孩賣給她的鮮花,往許睿的墓碑處走去。
前幾天的雨停了,空氣中透着薄涼和清爽。她遠遠的就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許睿的墓前,陽光下,他指間的煙繚繞着被風吹走。
什麼時候,那孩子變得這麼喜歡抽煙?
看着一地的煙頭,蘇可瑩皺起了眉,走到他的身後,伸手將他手指間的煙拿下來。
“你哥哥看見,又會罵你。”蘇可瑩將煙踩滅,把那束鮮花放在許睿的墓前,說道。
“還會打我吧?”許堯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有些悲傷的說道,“以前看見我偷偷的買煙,把我狠狠揍了一頓,你差點嚇哭了。”
“那時候你是未成年的孩子,抽煙這樣的事情,當然不允許。”蘇可瑩半蹲在地上,擺弄着鮮花,“現在倒是長大了,可是為了自己的身體……”
“孩子的時候,我就任性妄為的讓你和哥哥頭疼,是不是?”許堯打斷她的話,問道。
蘇可瑩抬手撫着許睿的照片,低低的說道:“現在無論你做什麼,睿都不會再罵你。”
“不,他還是會罵我……在夢裏,每天晚上,會出現。”許睿也蹲下來,看着那張黑白照片,“還有你,在他罵我的時候,會像小時候那樣,繼續維護我……然後我就會醒來,想我有時候的任性,是不是你寵壞的。”
“許堯……”
“如果現在哥哥還活着,那該多好……至少我在做錯事的時候,你會無數次的原諒我,會護着我,哄着我,疼着我……”許堯打斷蘇可瑩的話,低下頭,有些蒼涼的說道。
“你知道,有一種感情是恆星,還有一種感情是行星,只有按照一定的規律,才會永遠的持續下去。”蘇可瑩站起身,抬頭看着天空,“小堯,有些東西,一旦改變了方向……”
“就成了流星。”許堯接過話,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因為我不願意做弟弟,所以你也不願再做那個哄着我疼愛我的姐姐。”
“時間不早了,一起去吃飯吧,朋友們知道你回來,都很開心。”
“我想進入螢火。”許堯站起來,突然說道。
“你在美國不是很好?”蘇可瑩臉色微微一變,許堯難道還沒有死心?
“不,回來多好,一大群的朋友,在那邊多孤單……”許堯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像是在自言自語,“對吧,哥哥?”
“這件事我說了不能算,螢火不是我的。”蘇可瑩抬頭看着他,“但是我會去問張慕揚,只要他願意……”
“他當然願意。”許堯看着有些緊張的蘇可瑩,扯了扯唇角,“因為我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蘇可瑩勉強一笑:“小堯,我們之間,還是開誠佈公比較好,吶,你和張慕揚昨天晚上見面談了些什麼?”
“他說,訂婚宴一定要邀請我參加。”許堯眼裏跳躍進一絲陽光。
“哦?”蘇可瑩當然不相信,她半眯起眼睛,“張慕揚和你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當然,他還想讓我接手螢火。”許堯唇邊掠起一絲笑容,說道。
蘇可瑩皺起了眉頭,她眸光銳利的看向許堯,不認為這是他隨口開的玩笑:“你的意思是,張慕揚想讓賢?”
許堯笑意擴大,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
“一定是有條件的吧?”蘇可瑩努力按下心中的慌亂,鎮定的問道。
螢火的現在是他們所有人一起努力出來的,如果張慕揚真的這麼不負責任,那所有的努力和資金投入都白費了。
“條件?什麼條件?”許堯很無辜的反問。
“別開這種玩笑,這不是小孩子的遊戲。”蘇可瑩看着他的表情,後背一陣發寒。
“是啊,正是因為不是遊戲,所以才要簽訂合同,這種產權轉讓的手續,真的很麻煩。”許堯聳聳肩,說道。
蘇可瑩眼底終於閃過一絲慌亂,她拿出手機,想要撥通張慕揚的電話。
“可瑩,”許堯握住她的手,將她手裏的手機拿掉,仔細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如果這一次我沒有答應,你會不會因為我開心一次?”
蘇可瑩看着他,突然覺得那個任性的大男孩變得陌生起來。
“會不會?”依舊執拗的問道,許堯像一個固執的孩子。
“我一直都想讓你開心……真的只是想讓你開心而已……”許堯見她不說話,只看着自己,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從小就這樣,明明是想你開心,卻總是做錯事,永遠都比不上哥哥……有時候,恨不得死掉的人是自己,這樣你就會多記得我一點……”
“別胡說。”蘇可瑩終於打斷他的話,轉過臉,看着許睿的墓碑,心臟抑制不住的痛。眼眶紅了起來,“這不一樣……”
“是因為我不是哥哥,所以不一樣,我送你滿園的玫瑰都比不上他的一個微笑!”許堯原本平靜的語氣,突然有些激動起來,“不……你可能已經忘記了過去,對,你現在心中想着的是張慕揚,哥哥也好,我也好……我是不是又說了錯話?”
突然收住話,許堯發現蘇可瑩的手很冷,像是血液被冰凍住了,而她的臉色也是蒼白的,雖然低轉着頭,卻能隱約看到眼角的淚光。
他這一次回來,真的不想惹她傷心,當然,他還想最後一搏,不能這麼便宜了張慕揚。
蘇可瑩抽回自己的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長發,抬起眼看着許堯,已經斂去了眼中過多的情緒:“許堯,我知道你回來有目的,但是,和張慕揚無關,我們之間的一切,和他都沒有關係。”
“張慕揚在你心中,真的比我還要重要了。”許堯看着她,突然嘆了口氣。
當初他回國住在蘇可瑩的家中時,許堯還沒有察覺張慕揚的威脅,雖然那時候張慕揚的身份就已經是蘇可瑩的男友。
但是,自從紐約見了張慕揚之後,許堯就感覺到無形的壓力,而蘇可瑩對張慕揚的態度也越來越明朗和偏袒,讓他嫉妒的恨不能讓張慕揚從這個世界消失。
“張慕揚已經夠努力了,小堯,不要在這種時候任性妄為。”蘇可瑩看着他手裏的手機,說道。
“你是在求我?”許堯突然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問道。
“拜託。”蘇可瑩看見他的笑容,心中越發沒底。
“可瑩,最後一次問你,在哥哥的墓前,你回答我,可以和我在一起嗎?”許堯低頭,看着她問道。
蘇可瑩咬唇,想着說實話的後果。
許堯這樣衝動又暴躁的壞脾氣,她實在不想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惹他發怒。可是,她必須坦誠的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沒有可能。”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蘇可瑩蒼白着臉,說道。
“真好……”許堯突然又笑了起來,“我知道,這個世上不會騙我的人,除了哥哥,就是你。”
“許堯,其實我們可以用另外的方式相處,睿走了,但是我們還能夠回到從前……”蘇可瑩急急的說道。
“沒有可能。”重複她說過的四個字,許堯將手機塞回她的手中,笑容荒涼,“你走吧,我還想陪着哥哥。”
“許堯!”
“你不會再把我當作弟弟看待,因為哥哥已經死了。”許堯坐在墓碑前,點燃一支煙,像是在自言自語,“你也不會在我任性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走到我的身邊,因為你有了張慕揚……”
“你一直都是這麼讓人頭疼的偏執狂嗎?”突然,一個年輕的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張慕揚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一棵樹邊,問道。
許堯立刻抬起頭,盯着聲音的來源。
“可瑩真是辛苦,能夠和你相處二十多年,還那樣疼惜你。”張慕揚見他們都是錯愕的神情,往蘇可瑩身邊走來。
許堯慢慢站起來,煙在手上繼續燃燒着,繚繞着縷縷煙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