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夜探 三
翌日，秦霜華一大早便到了衙門，卻未見到知府，便問衙役：“知府大人呢？”
衙役答道：“大人還在歇息。”
秦霜華便在公堂之上等待，直到午時，還未見到知府，心裏早已有了怒意，對衙役說道：“現已日上三竿，知府大人還在歇息嗎？”
那衙役見秦霜華正惡狠狠地看着自己，當即說道：“秦捕快莫慌，小人前去通報一聲。”說完，便走入內院。
又過了半個時辰，秦霜華見這知府還未現身，便想闖進內院，看看知府到底在忙些什麼事，連公事也不顧了。這時，卻見那知府卻從一旁慢吞吞地出來了。他坐到公堂上，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緩緩說道：“秦捕快，本官前幾日派你去查那聚義盟賊寇搶劫商隊一事，可有眉目了？”
秦霜華見知府半眯着眼睛，睡意還未盡去，心中怒意又加重了幾分。她對知府一拱手，說道：“回大人，小人查到聚義盟與城中青龍幫似乎有些關聯。”
那知府聽了，心裏一驚，想到青龍幫給過自己不少好處，便說道：“怎麼？秦捕快想查這青龍幫？”
秦霜華說道：“正是，還望大人給增派一些人手，將此事查個清楚！”
知府想道：“給你人手？這青龍幫要是真與聚義盟有些瓜葛，本官若不下令剿滅這青龍幫，怕是說不過去。剿滅了青龍幫，本官不就失去了一大財路，那本官靠什麼過活？朝廷給那一點可憐的俸祿嗎？”想到這，他說道：“這青龍幫是江湖上的勢力，官府怎麼好介入呢？”
秦霜華急道：“可這青龍幫若真與聚義盟有關聯，那可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知府眼珠子轉了幾轉，說道：“這樣吧，秦捕快，你若要查，便一人去查吧，但不能打着官府的名號。若是什麼也查到，本官不會責罰你失職之罪，若是查到了什麼，本官重重有賞！”
“青龍幫人多勢眾，自己一個人怎麼查得？”秦霜華想着，正欲開口，那知府又說道：“此事就這麼定了！秦捕快退下吧！”說完，他又打了一個哈欠，走出公堂，回了內院。
秦霜華無奈，只得在心裏暗罵一聲：“狗官！”也離開了。
陸離早上便醒了，一直在房裏打坐，直到午時，才感覺腹中空蕩難忍，便下樓去。
客棧里的食客不多，陸離挑了一個角落坐下，喚來老闆娘，點了幾個菜之後，才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沒有銀兩，便說道：“我身上沒有銀子，請問這裏可以賒賬嗎？”
老闆娘笑道：“哎呀，客官不必擔心，這頓飯錢記在秦捕快賬上便是，你安心享用便是！”說著，她將陸離打量一番，見陸離面容清秀，氣質出塵，又說了一句：“秦捕快真是好眼光！”便到后廚傳菜去了。
陸離聽了，也沒多想，以為秦霜華昨日打過招呼，只在心裏暗道秦霜華安排得周到。
其餘食客都認得陸離是昨日秦捕快背在背上的那個小夥子，紛紛對陸離報以微笑。陸離只道是秦州城的百姓待人和善，也回以微笑。
這時，畢十三走入了客棧中。他在客棧里四處看看，想挑一個清靜的位置好好吃上一頓，卻看見了陸離。他一邊走過去，一邊笑道：“哎呀，陸道友！”
陸離聞聲看去，發現是畢十三，也笑道：“原來畢道友，法卷拿回來了嗎？”
“有勞道友挂念，那法卷我已經拿回來了。我們也是不打不相識，昨日城外之事，你可不要放在心上。”畢十三在陸離面前坐下后，又壓低聲音說道：“陸道友厲害呀，年紀輕輕，看起來比我還小上幾歲，已經有相好的了，在下佩服！”
陸離聽得不明所以，說道：“道友莫要胡言亂語，什麼相好的，我怎麼不知道？”
畢十三板著臉說道：“街上都說城裏的女捕快帶着情郎回來了，這城裏就只有一位女捕快，不正是昨日你身旁的那位？道友不願承認，難道是你真武宗有規矩不能娶妻？”
陸離聽后，愣了一陣，才說道：“情郎？這......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心中又想道：“師父沒說過不能娶妻，想來應該是可以的。”
“唉，罷了，不談此事。”畢十三喚來老闆娘，加了幾個菜，點了一壺酒，又說道：“這頓我請了，就當是為昨日我冒然對你和秦捕快出手賠罪了。”
陸離當然沒意見，反正不是他給錢，他也沒錢。
沒過多久，酒菜便上齊了。畢十三拿起酒壺，先給陸離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道：“陸道友可曾喝過酒？”
陸離搖頭。
畢十三說道：“那太可惜了，酒可是個好東西，能消愁。”
陸離奇道：“道友愁從何來？酒又如何消之？”
畢十三端起酒杯淺飲一口，嘆道：“我們修道之人，求的便是一個逍遙自在，我一喝醉，便能將煩心之事盡數忘卻，只記得開心的事，這可不就逍遙自在嗎？但我茅山宗規矩多得很，第三條便是不能喝酒，你說我愁不愁？”
“既然茅山宗不能喝酒，畢道友不是犯了戒律嗎？”
畢十三又板起臉說道：“沒犯！只要不被我師父發現，就不算犯戒律。我師父遠在千里之外，怎能發現我喝酒？所以我沒犯戒律。”說完，他又端起陸離面前的酒杯，交到陸離手上，說道：“來，陸道友嘗嘗這酒的滋味。”
陸離將酒杯放到桌上，說道：“我師父說過，這酒能迷人心智，不飲為妙。”
畢十三又將酒杯放到陸離手上，說道：“那是你師父的看法，你不自己試試，怎麼知道是好是壞？”
陸離覺得畢十三說的有理，又聞見酒杯里散發出的誘人酒香，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頓時覺得辛辣無比，一道熱氣自喉舌流入腹中。陸離咳了一聲，說道：“這滋味也不如何的好，畢道友卻喜歡，真是怪哉！”
畢十三哈哈一笑，說道：“那是道友未品出其中精髓，罷了，道友既然不歡喜，在下也就不勸了，我一人獨飲便是。”
陸離填飽了肚子，畢十三也喝完了酒，二人便告別了。畢十三自行離去，陸離回到房中打坐。黃昏時分，門外響起一陣叩門聲。
“小道士，是我！”
陸離聽出是秦霜華的聲音，前去打開了門。只見秦霜華穿了一身白色布衣，手裏拿着一把長劍，對他說道：“小道士，你的身體怎麼樣了？不會一運真氣就要睡着吧？”
陸離見秦霜華並未穿捕快服，更添了幾分柔美，愣了愣神，說道：“秦捕快放心吧，我身體沒事了。請進來坐吧。”
秦霜華說道：“不坐了，我們去查青龍幫。”
陸離聽畢十三說，街上到處傳聞自己是秦霜華的情郎，便想與秦霜華求證，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時間手足無措，愣在當場。
秦霜華見了，說道：“你愣着做什麼？我們快出發呀！”
陸離決定索性先不求證了，便從桌上拿起絕塵劍，背到身後，跟着秦霜華出了客棧。
天慢慢黑了下來，秦州城裏接二連三地亮起燈火，街上的行人見秦霜華正與昨天她背着的那名少年並排走着，又開始議論起來。
一人說道：“你們看！秦捕快沒穿捕快服，難道是準備去與情郎幽會？”
又一人說道：“不對，她情郎就在她身邊。這小子有幾分本事啊！這秦捕快平日裏像母老虎一般，這小子竟能捕獲她的芳心，實在是我輩楷模！”
秦霜華見又有人看着她和陸離竊竊私語，當下又羞又氣，一跺腳對陸離喝道：“你離我遠點！”說完，便向前疾走幾步。
陸離嚇得在原地一愣，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她了，聽她對自己說話的語氣，似乎生了很大的氣，也不敢前去詢問，只得依她所言遠遠跟在後面。
“哎呦！你們看，兩人鬧矛盾了。”行人中發出陣陣鬨笑。
兩人就這麼走了一會兒，秦霜華突然看見一行人急匆匆地在面前走過，手裏都拿着兵器。她向陸離招了招手，待陸離走到她身前，便指着他們說道：“你看，是青龍幫的人，我們悄悄跟着他們，看看他們要幹什麼。”
不久后，那行人到了城西，走入一間大院子裏，裏面來陣陣打鬥聲。秦霜華疑道：“這裏是青龍幫總部，難道裏面打起來了？”
陸離看了看周圍，說道：“走，我們上房頂看看。”說著，二人走到一旁，躍上院子的廂房房頂，趴在瓦片上觀察着下面的動靜。只見院子裏有三十餘人正進行着激烈地廝殺，其中一個道士手持一把木劍，左劈右砍，好不勇猛。
陸離奇道：“秦捕快你看，那不是茅山道士畢十三嗎？他一個道士，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秦霜華說道：“你也是道士啊，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畢十三將一人砍翻在地，正打得興起，突然聽見一人喊道：“大家住手！”青龍幫眾人紛紛停手。
其餘人見青龍幫停手，也順勢停了手。青龍幫人群中走出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男子，他對畢十三說道：“這位道長，不知道青龍幫與你何仇何怨，竟出手傷我幫中兄弟？”
畢十三說道：“你們青龍幫的人當街搶我法卷，我今日是來找你們算賬來了！”
那人大吃一驚，說道：“哦？竟有這樣的事，道長莫急，待我查清此事，定要還道長一個公道！”
任清秋依然身着男裝從人群中走出，冷笑道：“那是你們沒搶到法卷才這樣說，要是搶到手了，你還會在這裏演戲嗎？告訴你！你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這位道長現在是我乾坤堂的人！”
秦霜華見了，奇道：“這不是畢十三昨天追的賊人嗎？竟是乾坤堂的人。”房頂上的兩人越看越費解。
“就是！道爺不想聽你說這些廢話。”畢十三冷哼一聲，接著說道：“哼！不是道爺說大話，有道爺在，解決你們這些蝦兵蟹將只是時間問題，你們幫里到底有沒有能打的？快叫出來吧！”
那男子面色一沉，說道：“我說你乾坤堂今日怎麼這麼猖狂，竟敢打到我青龍幫總部來，原來是請了一位幫手。”
任清秋說道：“你們青龍幫平日裏在秦州城作威作福、欺壓百姓，官府放任你們胡作非為，我乾坤堂可容不下你們！”
陸離聽了，看了一眼秦霜華，說道：“官府真的不管嗎？”
秦霜華輕嘆一口氣，說道：“那秦州知府不知道收了多少青龍幫的好處，對青龍幫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陸離又說道：“看這乾坤堂倒是個為民着想的好幫派。”
秦霜華說道：“不錯，這乾坤堂平日裏行俠仗義，專與青龍幫對着干，倒在百姓中搏了一個好名聲。”
畢十三說道：“你們青龍幫的高手呢？再不現身的話，小心道爺端了你們的老巢！”
那男子面色一寒，沉聲說道：“看來道長是一點餘地也不給我青龍幫留了？”
畢十三咬破指尖在掌心畫了一個太極，對準那男子喝道：“急急如律令！”一團紅光便打向那男子胸口。只聽見“轟”地一聲，那男子胸前衣衫被炸成碎片，口中“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畢十三說道：“都說了讓你別廢話，你偏要唧唧歪歪的，當道爺說話是放屁嗎？快把你們幫中的高手叫出來，不然的話，道爺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那男子艱難地開口說道：“道爺息怒，那幾位高手現在不在幫中。”
畢十三笑了一聲，說道：“這麼巧？不在幫里？”他想了一陣，對任清秋說道：“任姑娘，趁着他們高手不在，道爺幫你們乾坤堂拿下這青龍幫的總部怎麼樣？”
任清秋笑道：“那是最好不過了，只怕是畢道長不會平白無故地有了這般好心，難道是看上本姑娘了？”
畢十三神情一滯，深吸了一口氣，正色說道：“你這小姑娘休要亂我道心！我只貪財，可不好色！一百兩銀子，只要你們乾坤堂能拿得出一百兩銀子給我，這青龍幫總部等會兒就是你們乾坤堂的了，怎麼樣？”
秦霜華驚道：“你們當道士的都這麼貪財嗎？我當捕快一年的俸祿才二十兩銀子，這畢十三張口便要一百兩！”
陸離說道：“你不要以偏概全，不是所有的道士都貪財，比如說我，我一心修道，可是視錢財為糞土的。”
任清秋沉吟一會兒，說道：“我們乾坤堂可不像青龍幫那樣剝削百姓，哪來的那麼多錢？一百兩實在拿不出來。五十兩，就五十兩，再多這筆買賣就沒法做了！”
畢十三咬了咬牙，說道：“好！五十兩就五十兩，再加一壇上等好酒！”
任清秋握緊手中雙匕，說道：“沒問題，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