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誰工作

為誰工作

為誰工作

如今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在為誰工作

我正在翻譯《老爺》雜誌上的文章

在金巴利——克拉克公司出品的紙上

在陳舊的雷明頓打字機上

我將用伊斯特布祿克牌子的鋼筆修改文意

我得到的報酬會增加少許比索的利益

給三花淡奶、普及食物、軒士罐頭

高露潔牙膏——棕欖香梘、吉列刀片

以及加利福尼亞包裝公司

YaTodosSabenParaQuiénTrabajan

TRADUZCOunartículodeEsquire

sobreunahojadeKimberly-ClarkCorp.

enunaantiguamáquinaRemington.

CorregiréconunbolígrafoEsterbrook.

Loquemepaguenaumentaráenunoscuantospesoslasarcas

deCarnation,GeneralFoods,Heinz,

Colgate-Palmolive,Gillette

yCaliforniaPackingCorporation.

NowEverybodyKnows

WhoThey'reWorkingFor

I'mtranslatinganarticlefromEsquire

onasheetofpaperfromtheKimberly-ClarkCorporation,

onanoldRemingtontypewriter.

I'llcorrectthetextwithanEsterbrookpen.

WhatIampaidwilladdafewpesostotheprofits

ofCarnation,GeneralFoods,Heinz,

Colgate-Palmolive,Gillette

andtheCaliforniaPackingCorporation.

讓我們來認識一首墨西哥詩。有一個人,像任何城市裏任何人一樣,每天必須工作,賺錢維持自己的生活,或者,維持家中其他成員的生活。每個人的職業不同,而有一個人,他的工作是翻譯文章。他是墨西哥人,住的地方是墨西哥城,那是墨西哥的首都。墨西哥城是大都市,是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的中心,所以,在這樣的大都市裏,做一點翻譯的工作,尚可維持個人,或者一個小家庭的起碼生活。

這個人的工作是把美國出版的《老爺》雜誌上的文章譯為墨西哥文,也即是,譯成西班牙文。當他工作的時候,他需要的工具是一架打字機、一支鋼筆和一些紙。他並不富有,所以,他的打字機已經舊了,但那是一架外國牌子的打字機;同樣的,他用的筆和紙,也都是外國的出品。

做翻譯的工作可以得到一點微薄的報酬,而這個人得到的薪水,結果就付給了外國進口的種種商品了。其中,包括喝的牛奶、吃的食物、用的牙膏、肥皂,以及刀片等等。本來,一個人如果想買肥皂,付肥皂本身的價錢就可以了,但是,肥皂的包裝非常美麗,那些印着彩色,繪着花朵一重又一重的包裹紙,都經過精心設計和印製,這筆費用,當然是加在消費者的身上。

以翻譯為業的墨西哥人,過的並不是奢侈的生活,他可沒有買名牌的外國衣飾,甚至沒有說他的報酬會增加少許比索的利益給某某煙草公司。他所購買的,都是日用品。一個人每天要刷牙,所以牙膏是必需的;一個人每天都要洗臉洗澡,所以肥皂是必需的;一個男子需要刮鬍子,所以刀片是必需的;一個人必需進食,所以食物也是必需的。

住在墨西哥城的這個墨西哥人,購買的對象中有一項是普及食物[通用食品]。為什麼不上市場去買魚買肉,回家好好煮一頓呢?顯然,這位翻譯者工作忙碌,沒有時間舉炊,就像許多現代人一般,開開罐頭,買個飯盒,就一餐了。從三花淡奶和軒士[亨氏]罐頭,我們甚至還可以臆測這位做翻譯工作的墨西哥市民家中可能有小孩,因為軒士食品公司還出品嬰兒食物。一個人得到了薪酬,記得要去買牙膏和肥皂,大概也是個有家庭負擔的人。

墨西哥比鄰美國,所以,在墨西哥,人們到處都可以買到美國的商品,而這樣,墨西哥的錢幣就源源地流到美國去了。

詩的題目是,如今“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在為誰工作,指出一個普遍的現象:並不是只有一個墨西哥人購買外國的商品,而是整個墨西哥城的人都如此。而事實上,並不是坐在打字機前做翻譯工作的人才知道這樣的事情,而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事件的因果。但,怎樣呢?讓我告訴你我對這首詩的感想。不,還是讓我告訴你我現在正在做些什麼:我正在翻譯一冊詩集中的一首詩,譯自一本紐約出版的書,用一支派克牌的墨水筆,我將用一支斑馬牌紅原子筆修改文意和錯別字。我得到的報酬會增加少許港元的利益,給袋鼠絲苗、地捫番茄醬、斧頭牌洗潔精、旁氏冷霜、威娜雞蛋洗髮精,以及健力氏紙巾。這個牌子的紙巾,也是屬於金巴利——克拉克[金佰利—克拉克]公司的。

《如今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在為誰工作》,是墨西哥詩人何塞·艾米里奧·帕支可[何塞·埃米利奧·帕切科(JoséEmilioPacheco)]的詩。帕氏一九三九年誕生於墨西哥,此詩選自他的第二本詩集《別問我時間如何消逝——六四至六八年的詩篇》。詩集曾獲一九六九年國家詩歌獎。帕氏於七〇年獲古金漢[古根海姆]獎學金,后留美加教學,並繼續文學翻譯,譯作主要包括品特及王爾德作品。他最近出版的詩集為七六年的《偏航之島》。

《別》集由阿勒斯特里德英譯,七八年哥倫比亞大學第一版。英譯十分忠於原著,連分行、標題(包括詩句起行的大、小楷)均不例外,譯筆充分表現原作的精神。從英譯來對讀原詩,只有題目及第五行比較複雜,現將原作關鍵性的字簡譯出來,讓大家參考,即使不懂西班牙文,仍可認識一首墨西哥詩。至於個別文字由於時態、人身、性別或數別等文法上的殊異面貌,就不詳加解釋了。

題目:

如今YA

每個人TODOS

知道SABEN

為PARA

誰QUIN

工作TRABAJAN

詩文:

翻譯Traduzco

在上sobre

紙頁hoja

打字機máquina

修改corrégire

鋼筆bolígrafo

支付paguen

增加aumentará

利益arcas

一九八一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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