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篇 第二個她

假如是三年前的書予，她一定不會顧及黎雨的想法，她一定會回到鳳青市，站到楚列問一個清楚，或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幸福甜蜜的陪在他的身邊。

她的堅定，也是一種不容被別人隨意打擾的。

但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三年前的她，像是遁世，她似乎，並沒有這樣多的計較，即使有關於情愛悲痛，她似乎也可以，毫不費力的承受淡化！

“這是你的決定，我當然左右不了。但關老師，我相信，你不會忍心讓時間把我變成第二個你的，對吧？”

變成第二個她么，像是現在這樣，默默承受這一切，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未來。

不，她可以的，是因為她曾經所在的壞境跟黎雨完全不同，她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活，她可以不在乎名聲，不要所有的一切，但是黎雨不行，黎雨的牽絆比她多太多了！

是的，她不忍心，雖然這不忍或許跟仁慈良善無關，但她還是，做不到！

她慘白一笑，“黎雨，你不會變成第二個我的！”

她像是有些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所有的前塵和現在牽扯在一起，她突然有些分不清楚，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到底，是因為什麼了，“不過，假如你已經做了這樣子的決定，我只告訴你，最好不要過多的跟齊斂來往，因為楚列不喜歡，他的女人，跟他的兄弟，有任何的牽扯！”

那是她作為她老師，最後能夠贈送的一點兒淺薄的禮物。

這出故事裏面，其實，還有許多的疑惑，只是她不想知道了，她所有的打算到現在為止，都已經粉碎，知道得越多，她害怕自己會變成三年前的那個自己，不能自控，為變成壞壞的女二號，會忍不住，不甘的報復。

三年前，她還能夠來到龍景村，這裏能夠救贖她，倘若三年之後，她還是犯一樣的錯誤，她擔心，這世界，再沒有任何一處世外桃源，能夠贈她心的安寧與清然！

三年之後，她的堅定和勇敢已經漸漸的磨平，她變得膽小，也習慣了，逃避問題之後的龜息生活！

“關老師，你就打算，這樣離開嗎？”看她轉身要走，黎雨有些不明所以，“不準備，勸我放棄這個孩子，不要用你知道的那些大義，拯救我這個失足的學生嗎？”

“我所知道的那些大義，你不是覺得骯髒虛假么，既然是這樣，我又何必，浪費唇舌。”書予很無力。

“難道，你都不覺得，我走到今天這一步，是被你所害嗎？”

她已經連詫異的表情都做不出來了了，“黎雨，不管你怎麼想我，但我都老老實實的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想要過害任何人，從來都沒有。至於你了解的我的那些所謂的過往故事，你從來都不曾參與我的人生，所以，你沒有發言權，我聽一聽，就夠了！”

她想要楚列，那是她跟楚列的事情，與她無關，但是，假如她硬是要把這一切歸咎於她的頭上，她未必也太冤枉了。

而至於拯救，她哪有那個能力，黎雨，根本已經不是她所熟知的那個純然少女！

“可是，關老師，你很了解楚先生不是么，他現在喜歡你，就跟三年前他喜歡楊景妍一樣，他對楊景妍死心是因為她嫁給了別人，那麼，你覺得，他要怎樣，才能對你死心呢？”

“那似乎是你現在要擔心的事情，這已經跟我沒有關係了！”這是一個死命題，她沒有解開的興趣！

黎雨卻似乎沒有就此放過她的打算，“關老師，你還記得吧，你曾經教過我們，你說，遺忘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永不相見，一種是永不能見！”

聽到黎雨的話，她驚詫的回過頭去，有些不明所以。黎雨卻似乎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

她迎着夕陽，突然站到山崖邊去，那山崖下面，是一口山泉，清甜甘冽，泉下是一方水塘，那水塘裏面蓄滿了水，是村民們在乾旱天用來澆灌禾苗的蓄水池！

“黎雨，你要做什麼？”

黎雨站到那崖邊，阻止了書予的靠近，“關老師，你知道的，我很在乎我的名聲，在這個小山村，像是毀掉了名聲，就會一傳十十傳百，誰都會知道我。這裏不是鳳青市，所以，關老師，我不能走錯一步，一步錯了，就步步都錯了。但是我沒有後悔過，沒有後悔過，去到鳳青市，甚至，去‘色顏’坐枱。不管你怎麼看我，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歡楚列，在‘色顏’第一次見到他時，我就在想，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他走在一大群人中間，從容不迫，風度翩翩，就像是你曾經講到過的古言裏面的潘安，在那一群人中間，那一刻，我卻只能看到他。我見他第一面，我就知道，我喜歡上他了！那一次，我坐在他身邊，可是，他卻完全都不看我一眼，他安靜的坐在那裏，卻有一種不容人忽視的霸道。我本來以為，這世界上，肯定已經沒有任何的人或是事能夠令他動容了，但是你突然推門走進來，他卻一下子僵立了身子，一下子睜開眼睛來，那一刻，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濃厚的悲傷。我猜測你們應該是認識的，但當時，我並不知道，你們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故事。後來我聽你的話回到龍景村，楚校長跟我講了許多的道理，我聽進去了，決定好好的讀書，可是誰知道楚校長會突然去世。我進城去找你，沒有想到會再次遇到齊斂，我不喜歡他，可是，他很有錢。我跟他去了他的公寓，在那裏，他告訴了我，關於你跟楚列的全部的過去。我才知道，你為什麼會離開繁華的鳳青市，去到我們那個偏遠的小山村支教。在這之前，關老師，我真的是很尊敬，很崇拜你的，但是，齊斂告訴我的關於你的過往打碎了你在我心裏的美好，但其實，我更受不了的，是因為，你曾經，那樣執拗和瘋狂的，想用一個孩子，將楚列一輩子的捆縛在你的身邊。你的想法我能理解，真的，我真的很能理解，可是，關老師，你的方法太不堪太骯髒了，我無法接受！”

這是一段完整的故事，有關於她將書予從心裏神聖的高台一下子貶入低賤塵埃的變化過程。

書予還是不太懂，她講這些的意圖，但是她必須實事求是的告訴她，“黎雨，我不能告訴你，齊斂告訴的那些關於我跟楚列的過往全部是錯的，但至少，並不全然是這樣的。這是我們的生活，希望你不要覺得我是在教育你什麼，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黎雨，這是我跟楚列的生活，這生活，你沒有必要，因為道聽途書的不滿，以及其他的一些壞情緒，就參與到這段本來已經很混亂的生活裏面。而關於現在你肚子的那個孩子，這是你跟楚列兩個人的事情，也不必因為他喜歡我，就把我這個牽扯進你們的生活。不管他的決定是什麼，我除了尊重，不會有任何其他的反應，所以，你不必擔心我！”

“可是，關老師，你知道的，我說過的，你不可能，跟這件事情，沒有關係！”黎雨的固執，在她以為的那個世界裏面，牢不可破。

書予理解，每個人都有一處死胡同，除了自己，估計沒有其他的任何人，能將她從黑暗的走向，拉轉面向光明！

“那麼，你想讓我怎麼做？”書予簡直已經精疲力盡，這似乎並不是小女孩的一個簡單的遊戲，所以，她根本就無力奉陪。

用乾脆一點兒的方法，解決這亂麻似的一團，不管悲傷疼痛，是不是都會痛快許多！

這樣的過程，也是一場很精彩的折磨，黎雨看着她慘白的臉色，還是淡淡的語氣，“關老師，你知道的，在這個地方，名聲很重要，尤其是像我這樣，還未出閣的女孩子，假如現在我未婚先孕的消息傳出去了，那麼，這輩子，我都沒有辦法，在龍景村抬起頭來做人了。所以，在我嫁給楚列之前，我懷孕的這件事情，都不能傳出去，但是，這是一件遲早包不住的事情。所以，在這件事情被大家知道之前，我就得跟楚列結婚！”

跟他，結婚么？！

她有絲恍惚，“我不會傳出去的，你放心，我相信，你外公父親，還有沈老師，都不會隨便去說的！”

那時，她遲鈍的神思，還未意識到，危險已經近在咫尺！

黎雨的嘴角挑染起深濃的嘲諷，“關老師，可是，我很害怕，我等不到那個時候，因為楚列，並不是那樣子容易妥協的人，假如最後的結果太慘烈的話，我會選擇，現在，就在這裏，以更乾淨的方法，解決這一切！”

她說完，慢慢後退，站到了山崖的邊緣！

她身後是一大片的天空，虛無的天際，有艷麗的雲彩，聚散遊走，不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