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西路軍熬戰倪家營上
第十五章西路軍熬戰倪家營河東部隊組援兵上
重返倪家營子，註定了西路軍失敗的命運。
西洞堡戰鬥后，西路軍參謀長李特從紅九軍二十七師七十五團和紅三十軍二六五團抽調以騎兵為主的300多人馬，由七十五團一位副團長帶隊，向東佯動，掩護主力重返倪家營子。
1月28日凌晨，這支部隊過黑河，中午時分到達白城子。
白城子是一座土城堡，城牆外有一道深深的城壕。部隊到達這裏后，團部和大部分部隊住在堡子裏，通訊排住在城堡西南一老鄉院子裏。
紅軍剛住下，通訊排哨兵就發現敵人從馬子渠河裏一個個爬上來。排長一面派人去團部報告，一面命令全排戰士隱藏在土堆後面，準備戰鬥。敵軍先頭部隊接近通訊排駐地后，拚命向紅軍扔手榴彈。敵人扔過來，紅軍戰士又扔回去。敵人架起小鋼炮轟擊紅軍，炸塌了老鄉的街門樓子，引燃了老鄉房上的麥草。
危急時刻，副團長命令城堡里的紅軍用機槍掩護通訊排撤到城堡內。敵人緊追過來，圍住了城堡。
通訊排進入城堡后，紅軍緊閉城門，集中火力向圍城敵人射擊。三天戰鬥下來，又有100多名紅軍戰士英勇犧牲。為減少損失，團部決定突圍。紅軍首先在城堡西北角的牆上挖好洞，只保留一層外皮。幾十名傷勢嚴重的傷員，隱藏到老鄉家裏。
至深夜，紅軍從牆洞中突出，在老鄉帶領下，向倪家營方向急馳。天亮后，敵人衝進城堡，把隱藏在老鄉家裏的紅軍傷員搜出並殘殺。敵人撤走後，老鄉們用牛車把戰士們的屍體拉到南灘上掩埋了。
倪家營子坐落於臨澤縣城東南七十多華里的山坡上，南北長十多里，東西寬三四里，周圍是農田和戈壁灘，村南十多里即是祁連山脈。全村有大小屯庄43個，分上下營子，人們習慣把南半部叫上營子，北半部叫下營子。
這裏的村屯都是黃土夯築的方形圍子，圍牆厚達一米半、高達四米半。牆上沒有窗洞，只有一個厚重的高而窄的小門通向外面。屯內四面房屋的門窗，均開向院內天井。
每個圍子內住兩至四戶人家，有錢人家一般單獨住一圍子。西路軍總指揮部設在下營子繆家屯庄，婦女團、少年團、總醫院、供給部、兵工廠等單位則住附近的幾個屯莊裏。總部直屬隊和紅五軍住在下營子中部的土圍子裏。紅三十軍軍部駐李家莊子，軍政治部曹家莊子
西路軍總指揮部決定固守倪家營子。部隊一面開展群眾工作，籌備給養，救護傷員，建立地方政權；一面調整編製，將紅五軍余部與紅三十軍合編，第三十七團編入第八十八師，第四十三團編入第八十九師。總部也精簡機關，充實連隊，增強戰鬥力。
但在這種形勢下固守倪家營子，無疑走的是一條由消耗到滅亡的絕路。
這時，西路軍紅九軍和紅三十軍共有10個團，一萬餘人，其中戰鬥部隊約8000人。按照總指揮部的部署：紅三十軍據守倪家營子西南方向，紅九軍佈防在東北方向，兩軍陣地相連接。紅軍在汪家墩設第一道防線，在王學書屯庄設第二道防線，繆德榮屯庄設第三道防線。紅軍在莊院圍牆上挖上槍眼和垛口，在敵人進攻的主要方向佈設了鹿砦。
1月29日，馬元海電告馬步芳：“紅軍大部隊離開甘新公路，進ru甘州南70里的倪家營子，占堡寨43處，星羅棋佈於周圍30里之地，總人數約有13000餘人，確系主力。”馬步芳認為：“紅軍進入山林，不易久居，我以騎步兵分頭夾擊，最後勝利可期。”即令馬元海佔據倪家營子東、西、南幾面40餘處堡寨。馬元海遂令西寧上五庄、門源民團於東；馬步鑾團、劉呈德團、循化上四工民團於南；韓起功旅連同甘州兩個民團於西北；馬彪旅、馬朴旅於東北，將倪家營子各庄堡的紅軍層層包圍。
馬元海將一〇〇師三〇〇旅的譚呈祥步兵團佈置在正面第一線；將馬步鑾騎兵團、馬祿騎兵旅、馬步康步兵旅連同各民團人馬混合編成步騎結合部隊，分置於左右兩翼，連續攻擊紅軍。
程世才的回憶錄里這樣寫道：
“在紅軍到達倪家營子的第二天拂曉，馬元海就以兩個旅的兵力發動了一次進攻，主要方向是八十八師，特別是二六三團固守的王家屯庄（即汪家墩）。因為這個圍子突出在我軍前沿陣地之外，紅軍能夠從正面和左右兩面射擊敵人，是一個很好的支撐點。敵人如果打不下來，就不能展開大量兵力進攻倪家營子。”
汪家墩是用黃泥土坯砌築的四方形空心墩，墩基長寬各11米，高15米，牆厚3米。墩內是木料搭成的板樓，一、二層有頂板，三層只有一人多高的護牆。墩外有兩米多寬、一米多深的壕溝。戰士們用棗樹枝在此布上了兩道鹿砦，壕溝外便是開闊地。
八十八師二六三團三營教導員周純麟帶領九連100多名戰士堅守汪家墩。九連一進碉堡，就背來許多冰塊儲存起來作為生活用水。第二天清晨，兩個團的敵人分三路從西北方向徒步向九連陣地接近。中路的四五十個敵人爬到棗樹鹿砦跟前，企圖拉開鹿砦。這時，九連的兩ting機槍同時開火，戰士們的手榴彈也向敵群中扔去，敵人紛紛倒下。後來敵人從200多米外茅草屋的土牆上打開兩個洞，從洞裏向九連陣地開炮。炮彈擊中汪家墩碉堡頂，將碉堡北牆打穿，然後敵人又分梯次的輪番衝擊。九連戰士沉着冷靜，待敵人衝到近前時再將手榴彈扔向敵群。經反覆拼殺，到下午四五點鐘，指戰員們打退了敵人的多次進攻，斃敵四五百人。但九連130多名同志只剩下9個人，其中有4個人還負了傷。
黃昏時分，軍政委李xian念和師、團首長來到汪家墩前沿陣地，緊緊地握zhu周純麟的手，說道：“不要難過，你們打得很好！敵人用炮打，用機槍打，用手榴彈炸，沒有打垮你們；用重兵圍，沒有圍垮你們；又用火燒，也沒有燒垮你們，你們像鐵釘一樣，釘在這個陣地上，阻止了敵人的重兵進攻，你們真了不起！”接着，營長帶來的八連換下了九連。
八連又打退敵人數十次進攻。幾天後，周純麟政委又帶領七連前來換防。戰鬥比以前更ji烈，更艱苦。紅軍將一排排手榴彈扔進敵群，緊接着用步槍射擊，一上午就打退敵人六次進攻。
下午，敵人展開多梯隊連續進攻。剛殺退第一梯隊，第二梯隊、第三梯隊又衝上來。起先是一個連，後來是一個營跟着一個營。敵人密集的炮火將墩壁嚴重損毀。墩上面無法立足，紅軍就下到墩下面的壕溝里與敵ji戰。後來,敵人在墩附近挖壕溝，築工事,企圖切斷汪家墩紅軍與二六三團聯繫,使之變為孤軍。
後來，戰士們聽到團部發出突圍信號，即沿着事先挖好的地道，一排在前探路，二排轉運傷員，周純麟帶領三排在後掩護，安全返回團部駐地。
敵團長劉呈德在回憶錄中寫道：這次馬家軍進攻紅軍的戰鬥非常ji烈，紅軍在密集炮火的猛攻下進行反擊，使馬軍遭受重大傷亡，特別是韓起功旅譚呈祥團傷亡最大。譚團第二營營長孟全錄奢望立功，將全營兵力編成兩個梯隊，在重機槍和山炮的掩護下，向紅軍輪番攻擊，但受紅軍火力阻擊，毫無進展。
敵佔領汪家墩后，距汪家墩不到二里的宋保仁屯庄就成為前沿陣地。宋保仁屯庄位於紅軍腹地，有兩個院子，東西較長，佔地近5畝，牆高近兩丈。敵人投入大量兵力，猛攻宋保仁屯庄。
與此同時，下營子戰鬥也在激烈進行。敵人曾兩度攻入北營子村內。我軍二六五團和二六八團將敵人打出村外后，敵人又沿着雨水沖刷的自然溝渠、插到我軍兩側，攻擊總部附近紅軍。徐向前總指揮親自站在房ding上組織八十八師一個團和八十九師兩個團成梯隊反擊敵人。經反覆衝殺，至天黑時，將敵人趕了出去。
張孔玉家住的紅軍和庄內農民一起，用石頭將爬上屯庄圍牆的敵人一個個砸下去。馬家軍雖拚命進攻一天，紅軍陣地巋然不動。
在李家屯庄，紅軍將爬上牆的敵人砍下城牆。敵人搬來柴草清油，點火燒房子。紅軍一邊滅火，一邊奮勇殺敵，敵人的進攻被一次次打退。
2月1日，徐向前、陳昌浩致電jun委：“我們決定集力擊敵，爭取時間休整，敵力求與我速戰”，“但我人、物補充困難，故感滅敵困難”。同時根據中gong中央致電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的精神，最後一次致函馬元海：“本黨已與中國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去電謂：西安問題和平解決，全國慶幸，今蘇維埃政府改名為中華民國特區政府，紅軍改名為國民革命軍，直接受南京中央政府與軍事委員會的指揮，願派代表與貴軍商洽一切，先此函聞。”馬元海即轉馬步芳，馬步芳電復：“紅軍此時已至山窮水盡，設此詭計，緩我進攻，仍即聚集重兵，勿稍放鬆，以免失機。”
馬元海和韓起功協商后，將全部兵力編為三個支隊，韓起功旅譚呈祥團擔任左翼支隊，其他部隊分別擔任中、右支隊，輪番進攻紅軍。
每次進攻，敵人先用炮火猛轟紅軍陣地，繼以大量步騎兵發動一次接一次波浪式的集團衝鋒。紅軍等敵人衝到前沿陣地時，突然衝出圍子，利用大刀、長矛、木棍等與敵人拼殺。
一次，紅軍獲悉馬家軍一批軍火存放於15公里以外的雷家屯庄，只有一排敵兵守護。於是紅三十軍命令“夜老虎團”——二六五團組織小分隊發動夜襲。該團受命后，抽調二十幾個戰士組成小分隊，輕裝奔襲，點燃了敵人軍火。這次奇襲，紅軍全殲敵人一個排，炸毀彈藥24馬車，燒死軍馬27匹，紅軍無一傷亡。
與此同時，中央試圖通過各種方式全力解救西路軍。
1937年2月4日周恩來致電張聞天、毛ze東等
……
“西路軍除要顧電二馬外，並擬托於、鄧（寶珊）設法，以便送錢去接濟，須與顧面商。其他則須去寧解決。”
2月6日，毛ze東、朱德、張國燾致電周恩來：
……
“（乙）在目前甘省中央軍尚未撤退之時機，為鞏固蘭州計，為推廣駐區計，為防“二馬”和配合西路軍計，于學忠最好能調一、二師進駐永登、紅城子一帶，一部向古浪伸進。”
“（丙）此事請即與于學忠商決，以快為好，因西路軍甚須於之配合。”
2月7日徐向前、陳昌浩就西路軍之行動致電中央jun委
“……
⑴西路軍單獨在洪水、高台行動，到一月至兩月，爭取滅敵一部，但欲迅速與徹底滅之尚屬不易，這不能不使西進困難。
⑵目前東進，在擊敵有利條件下較易做到，如延擱根本大計，反長“二馬”之力，爾後擊之更加不易。
⑶我處倪家營到洪水約一九○里，沿途糧房便利。洪水到北大通三六○里路，並須三天露營。北大通糧多河大，正月底開冰……西寧一路人眾糧多，酌路不便放大隊齊進，非萬分必要時，不採用。
㈡西路軍暫在原地區行動，重要的是滅敵西進，不過目前實難實現，還須由抗日方面給敵實際威脅，以分散敵力，使我方擊之更易，或在可能條件下，以四軍一部西進夾擊，則加速殲滅該敵，否則不但對西路軍，而且對整個抗日局面均有防礙。”
從以上電文我們可以看出，徐、陳這時認為西進困難，東返容易做到。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仍不願東返，怕因此失去已獲得的西進成果。他們希望四軍能歸還建制，或者抗日方面能給予幫助，以完成西進任務。友軍的援助，是中央所左右不了的，共產國際的援助，也跟海市蜃樓一般渺茫；以四軍的力量，經過長途奔襲，與西路軍一起打敗馬家軍，也是根本不現實的。所有的這些難以落實的對策，等於是西路軍領導面對險境無任何對策。隨後，徐、陳又提出準備轉到西寧、大通一帶活動，因為這些地方糧房均便利，但實際的情況也未必如此。
2月15日，毛ze東致電周恩來，希望能國民黨交涉，“第一步，電令“二馬”停戰讓防，或派人示意令其自讓，同時派飛機送款彈去；第二步，派兵增援。”
2月17日，中央shu記處、軍委主xi團致電徐向前、陳昌浩：
“一、同意你們春暖以前在撫臨地區尋機擊破敵的意見，爭取在春暖以後向肅州、安西行動。
二、……你們的唯一的方針，是調動敵人，尋求機會，逐漸削弱之與各個擊破之，以便達到自己的戰略目的。……
三、作戰行動時注意，須堅持集中兵力，包圍、消滅（敵人）的方法，切忌準備不充分，分散兵力與僅僅擊潰敵人的打法。
……
六、你們春暖後向大通行動的提議戰略目的何在呢？是把向大通當作調動敵人回守青海，以便自己爾後仍然回到甘州、肅州區域，並向安西呢？還是想佔領青海呢？”
2月18日，毛ze東致電周恩來，“請多方設法找人去青海，西路軍問題解決甚關重要。”
到2月下旬，西路軍歷經無數次戰鬥，斃傷馬敵萬餘人。馬家軍也不得不承認：倪家營子是他們在河西戰鬥中受挫最重的地方。
這時，西路軍又傷亡數千人，傷員無醫藥治療，部隊無糧食給養，農民的澇池水、冰塊也快被紅軍被吃光了。西路軍陷入極其危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