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軍西進,紅九軍兵殤古浪下

第六章 大軍西進,紅九軍兵殤古浪下

收到中央電報,陳昌浩主持召開軍政委員會會議,聽取大家意見。徐向前在會上列舉了西進新疆的必要性:(1)可以解決西路軍的戰略靠背問題;(2)能拿到蘇聯援助的武器;(3)回過頭來再打馬家軍,易如反掌;(4)對河東紅軍和友軍,能起到有力的鼓舞和策應作用……

討論中,大家贊成徐向前的意見,一致認為東返與西進比較,困難更大。於是,會議決定西進。

這說明,西路軍西進是西路軍軍政委員會集體決策的結果。

11月12日,徐向前、陳昌浩致電中央軍委、紅軍總部:

“甲、毛、周真(十一日)十一時電悉。此方情況今望詳電總部。指揮部全部及八十八師今集大靖附近,靖城只馬步青部祁旅殘部。現時未進行戰鬥,正辦外交中。八十九師全部今早出土門,我[九]軍主力位於柴窪,截擊松山敵一部,經過紅涼山到古浪。

乙、馬步芳部三個旅共九團,馬步青三個旅共八團,二馬主力約全數三分之二已受我打擊,與我歷次戰鬥中傷亡約在一千五百以上。其寺兒灘,景泰兩處,遺棄傷兵實數致九百。但敵戰鬥力平常,戰術頑強,指揮亦差。與漢回群眾關係惡劣,軍官都是回人,士兵三分之二為漢人。對馬步青部應用統一戰線,初有成績,正加緊進行中。

丙、我們過河后共十餘戰鬥,頗激烈,其傷亡約千人,彈消耗甚多,前夜兩天因過荒冷地區落伍較多,現十分之八已歸隊。

丁、大靖、涼州地區人糧較豐,以後籌資擴紅都有大的辦法。現時即不能與主力互相策應,依據現在敵力我力估計,我們可以單獨行動,完成任務。

戊、提議此方第一步以主力迅速進到涼州地區,以一部盡量控制土門、古浪,遲滯南敵,佔領涼州地區后擊敵;以一軍進佔永昌、大靖后,我第二步,如受着南敵壓迫時,或後路受威協時,即主力擬進佔甘州、肅州地區、並準備接通新、蒙和遠方。現決在甘、涼、肅、永、民創立根據地,不在萬不得已時不放棄涼、永。

己、對外與遠方請中央即具體迅速佈置,一切免失時機,最好第一,請國際與我們發生直接關係,並在新、蒙適當地點建立聯絡站。第二,要求中央與國際迅速多派幹部技術人員來此工作;第三,請在華僑青年與新疆之東北義勇軍中進行公開工作。

庚、對主力行動我們前天已有提議,對西路軍行動望常詳細指示,並常告各方情況。”

收到徐、陳來電,朱德、張國燾當日回電,同意徐、陳在甘、涼、肅、永、民建立根據地,但沒同意他們調整紅五軍領導幹部的請求。

“(甲)本日兩電均收讀,不勝欣慰。你們應利用目前時機在涼州、民勤、永昌、古浪、大靖地區形成鞏固的新局面。

(乙)來電所說各點已電中央請求即辦並電復你們。

(丙)振堂以不動為宜,仍任五軍軍長,將來有機會時他可到遠方學習一時期。”

幾天以後,朱德、張國燾針對毛、周詢問西路軍的情況電文回復:“我西路軍已無再東渡可能。他們只有佔領永昌、涼州地區,與新疆辦好外交,背靠那方。”

同時,他們也流露出深深的擔憂,提出“我們須急設法幫助和策應他們,因他們太孤立。並須急打通遠方取得接濟,至關重要。”

中央及軍委領導人對西路軍的行動方向也心存疑慮。

在11月13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毛澤東說“紅軍行動方向主要是向東,預計明春過黃河。四方面軍一部分已向西,能否調回來是個問題。現在我們的行動,都是腳踏兩隻船。最好是,向西的還是向西,向東的還是向東。如果向西不能達到目的,當然可以轉向東。”

同日,中共中央書記處又致電“王明、康生、陳雲轉交國際”。落實共產國際的援助問題:

“蔣介石部隊已將紅軍主力與紅軍已渡河者從中隔斷,渡河者現組成西路軍,受徐向前、陳昌浩指揮,人數二萬二千,令其依國際新指示,向接近新疆之方向前進。首先佔領涼州地區,然後向肅州前進。請你們確實無誤的準備從新疆接濟物品,並以準備情形即電告我們。”

共產國際應該給予了中共中央肯定的答覆,季米特洛夫的日記也證實了這一點。

共產國際和蘇聯方面也確實認真從新疆方向準備了接濟物資和接應人員。據季米特洛夫日記記載:1936年11月26日“在克里姆林宮,同斯大林談話。”“同伏羅希洛夫談對中國的援助。”

此時,中央領導心裏似乎對蘇聯的援助有了底。隨後,毛澤東、周恩來於11月15日電徐向前、陳昌浩

“(甲)同意你們向涼州進。

(乙)新疆接濟正準備中。”

……

應當說,中央同意西路軍西進,可能是在得到共產國際某種保證,在西路軍和紅軍總部一再堅持西進的前提下做出的決定。這本身也不失為創建新的根據地的一種探索。關鍵是西路軍領導人要根據實際情況,採取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打擊和殲滅敵人。當部隊面臨危險時,領導應果斷決策,及時擺脫險境。

關於西路軍領導人要求與國際直接聯繫的要求,中央回復“直接與遠方通電無密本,待將來解決,已電遠方派人與你們聯絡。”

中央這時認為,西路軍應控制戰略要地涼州。

11月11日,紅九軍二十五師從乾柴窪經條子溝進佔橫樑山。12日晨,紅九軍軍部及二十七師到達橫樑山。敵馬元海率海南警備第一旅、第二旅及騎五師第二旅、一〇〇師六〇〇團等部及一批民團,從乾柴窪追來。

橫樑山位於乾柴窪和古浪城之間,山巒起伏,溝壑縱橫。紅軍迅速佔領倪家嶺、蘇家梁、小石溝、倒仰溝等高地,修築作戰工事。十時左右,敵軍進入紅軍的伏擊圈。紅軍充分發揮山地戰和近戰特長,給敵人以沉重打擊。敵人扔下大批屍體和輜重后,退向磨石溝、二郎廟、鐵城台等地。

13日,馬元海又率部與紅軍激戰。當晚,紅九軍政委陳海松率二十七師八十一團沿黃羊川進軍古浪城。14日,九軍軍部率二十七師向古浪縣城進發。15日,第二十五師也轉向古浪縣城。

紅九軍在橫樑山與敵激戰三晝夜,擊傷敵旅長韓起祿,擊斃敵副官長馬三彪、營長韓進忠及下級軍官30餘人,士兵、民團近400人。紅二十五師七十三團團長張尚達、醫務主任楊少忠及數百名紅九軍戰士犧牲,數十名傷病員被敵殺害。

11月13日晚,政委陳海松率領二十七師八十一團佔領古浪縣城東側的東升窪和邊牆窪。14日拂曉,八十一團向駐守古浪縣城的敵軍發起攻擊,擊潰守敵第一〇〇師二九八旅五九五團和西寧南川民團,攻佔古浪城。

當日,紅九軍軍部率第二十七師進入古浪縣城,次日,第二十五師也抵達該城。至此,紅九軍兩個師以及軍直屬部隊6000餘人全部進佔古浪城

古浪城地處河西走廊東端,祁連山北麓,騰格里沙漠南鄰,東達蘭州、青海,西通涼州、甘州,是歷史上兵家必爭之地。

紅九軍進駐古浪縣城后,根據此城東、南、西三面環山,北臨平川,中間低洼的地形特點,軍長孫玉清,政委陳海松令二十五師駐南關,一個加強團防守南面的古龍山(南山);一個團扼守東側的古浪峽口、控制甘新公路,抵禦東南面之敵;一個團防守西山口和西陽窪。二十七師駐守城東北的馬家沿和北關一帶。直屬部隊駐守城內,指揮部駐縣政府。

軍長孫玉清、政委陳海松指各部隊加緊修築作戰工事,軍政治部主任曾日三則在軍指揮部召開了各界人士座談會,動員各界群眾支援紅軍。

紅軍佔領古浪城后,“二馬”及國民黨甘肅綏靖公署主任朱紹良嚴令馬元海不惜一切代價奪回該城。

馬元海立即糾集三個騎兵旅,兩個步兵旅,4個民團,近兩萬人馬,繞道黑松驛、張家河、湖塘山、西山川等地,會集古浪城。馬元海坐鎮金家莊指揮。

馬元海令騎兵第5師第2旅韓起祿部,直屬手槍團馬呈祥部及所屬民團從暖泉進攻北關和西陽窪紅軍陣地;青海南部邊區警備司令部騎兵第1旅馬彪部和第2旅馬元海部及所屬民團,由西山川直逼古浪縣城,或從南側進攻西陽窪制高點,繼而俯衝直下奪取縣城;100師300旅600團馬全義部及所屬民團,攻打縣城南面的古龍山陣地;騎兵獨立第1團馬步鑾部、第2團馬忠義部及所屬民團為預備隊,聽候調遣。

11月16日拂曉,敵人用猛烈炮火轟擊古龍山、西陽窪兩處紅軍陣地。接着,馬全義驅趕民團在前,部隊在後,從西側向古龍山猛攻。結果被紅軍打死打傷400餘人,馬全義亦被紅軍擊傷。

馬呈祥手槍團配合韓起祿旅從東北攻擊西陽窪,馬彪旅從西南俯衝西陽窪,多次被紅軍打退。

進攻西陽窪的馬呈祥團又轉而攻擊古浪城西北角,被二十七師紅軍戰士打死打傷300餘人,二營營長馬得良當場斃命。

17日,中央軍三架轟炸機對北關紅軍狂轟濫炸,馬元海也集中所有炮火猛轟北關紅軍陣地。隨後民團在前,馬軍在後,向紅軍展開瘋狂進攻。在此守衛的紅軍第二十七師依託外圍工事和殘塌城牆與敵展開激戰。敵人人多槍多彈足,空中有飛機,以“人海戰術”攻擊紅軍陣地,紅軍被迫退入城內。敵人乘機從北關殺入北街一帶,激烈的巷戰開始了。

危急時刻,紅二十七師一部突然從城外敵後殺來,將沖入城內的敵人分割圍殲,奪回北街。

下午五時許,馬元海繼續組織騎兵和民團進攻。至黃昏,紅軍擊傷敵手槍團第一營營長韓成德,擊斃馬軍、民團200餘人,紅軍陣地巋然不動。

11月18日,中央軍三架轟炸機狂轟濫炸紅軍陣地。馬元海督令民團在前,步騎兵在後,發動集團衝鋒。后馬敵用騎兵穿插,切斷了二十五師指揮所與各團之間的聯繫。經一天激戰,古龍山和西陽窪陣地紅軍指戰員全部壯烈犧牲。

敵人佔領古龍山和西陽窪兩處制高點以後,大隊騎兵從水關門直插紅九軍指揮所。軍政委陳海松和參謀長陳伯稚帶領機關幹部向敵人殺去。100來支“二十響”的盒子槍同時開火,打得敵人掉頭就跑。軍長孫玉清命令交通大隊和機關幹部一部,由軍司令部二科李科長和交通隊張教導員率領,將另一股敵人打出城外。但由於遭敵騎逆襲,歸路被切斷,李科長及大部出擊人員壯烈犧牲。

乘出擊部隊失利之機,敵人又從水關門沖入城內。敵人揮舞着馬刀在街上橫衝直撞,瘋狂追殺。紅軍一些機關人員、衛生隊員和傷病員慘死在敵人馬刀之下。僅陝西會館和金德鴻院內,就被敵軍殺害100多人。

危急時刻,二十七師一部從北門、水門關殺進城來。突入城內的敵人腹背受敵,全線崩潰,倉皇退出城外。

敵騎5師直屬手槍團馬呈祥團第三營也向堅守城西北山腰碉堡內的紅軍進攻。紅軍最終彈盡糧絕,碉堡失守。

18日晚,紅九軍在三十軍二六八團接應下,連夜突圍,向永昌轉移。

紅九軍古浪征戰10天,歷經乾柴窪、橫樑山、古浪城三戰,擊斃敵官兵2000餘人,自身傷亡2400亦餘人,紅九軍軍政委陳海松受傷,軍參謀長陳伯稚,第二十五師師長王海清,第二十七師政委李明德、繼任政委易漢文,騎兵團長黃高宏,軍司令部二科長王少清,交通大隊一排排長喬國軍等同志,均壯烈犧牲。紅九軍元氣大傷。

19日,馬軍進城后,將留在城內的紅軍傷員搜出后全部殺害。

紅九軍古浪受挫,讓張國燾對西路軍前景深感憂慮。他在《我的回憶》裏面說道:

“當時,西路軍的敗象已經顯露出來,我們在同心城時即接到徐陳電告,謂我第九軍在古浪為馬步芳騎兵所襲擊,損失慘重,傷亡在一千以上,他們說明這次失敗的原因是指揮的將領們不諳對騎兵作戰的戰術,第九軍的主力佈置在古浪縣兩旁的高地上。大路上的防禦工事做得不夠堅強,防守的兵力也單薄。敵騎因為衝進古浪縣內的街道上,大肆蹂躪,損失最慘重的是西路軍總指揮部各直屬機構,參謀諜報人員死傷甚多,偵查電台和其他通訊器材,散失殆盡,這簡直是使西路軍喪失了作戰不可或缺的聽覺視覺、以及一部份的神經系統。”

11月18日,西路軍總部進駐武威城南陳家莊后召開會議,撤銷孫玉清紅九軍軍長職務,由西路軍副總指揮王樹聲和原紅三十一軍參謀長李聚奎(李在長征中負傷,住四方面醫院治療,隨醫院渡河到河西)前往九軍工作。

會議側重從戰術方面分析了紅九軍在古浪一戰中失敗的原因,着重追究了紅九軍部分領導的個人責任。但西路軍領導成員沒能從更深層次,更廣泛的方面全面分析紅九軍失敗的原因,比如敵我力量對比如何,西路軍能否適應河西走廊地理氣候,能否發動群眾並獲取群眾支持,保證物資供應,建立根據地。西路軍各部隊之間戰略配合如何,西路軍西進有哪些風險等。這些都是事關西路軍生死存亡的大問題,這些潛在危險遠比戰術上的失誤嚴重得多。九軍的失利,應該說也是對西路軍西進存在巨大風險的一次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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