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送棺材的人
通州外已是三更天，深秋初冬的寒意盡顯在此刻，大街上更是冷清異常，即使縱情也該歇息了。
小天推開一扇木門，這裏果然是條極其偏僻的小巷，這樣偏僻的地方在最繁華的通州中心城是極為少見的。
天機閣就在小巷的另一頭，隔得不遠，一眼無邊無際。
懷中的絲絲已經發冷，他好心疼，只不過是一面之緣便這麼心疼……
人總要入土為安，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將她埋葬。可棺木呢？墓碑呢？絲絲生前不如願，死後也無法善終么？
他好氣，甚至想再斬那魏衫千遍，而就在這時忽然小巷深處傳來一陣“刺啦啦——”聲音極其刺耳，仿若鐵鏈摩擦地面的聲音。
小天心裏一驚，他自然不信鬼神，但這樣的寒夜，這樣的時刻，多少讓人頭皮有些發麻。
“誰？”他欲拔劍，但一人聲卻渾然響起：
“見也未見便突然拔劍，這可不是一個名劍客該有的反應。”
聲音渾厚猶如洪鐘遊盪在夜空之中，小天松下一口氣，看來是人不是鬼。
一人慢慢走來，他一身黑袍，他人也很黑，在黑夜下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出來。他也很奇怪，他的肩上扛着一口木棺，木棺用鐵鏈栓着以防止掉落，鐵鏈很粗直直拖到了地上。
半夜送棺材的人，且還是熟人！
這個人小天認識，在賭坊中運用內力操縱痞子的黑袍人，他來幹什麼？他怎知道我需要棺材？
黑袍人在距離小天十丈外停下腳步，他取下鐵鏈忽然抱起棺材猛然擲向小天！
棺材很大，但速度卻奇快無比！
小天瞳孔一縮單手抵住棺材，那無形的慣力硬生生將他逼退三步之遠。
“嗯，好好好。”黑袍人大為滿意道。
“你何意？”小天放下棺材橫眉冷對。
黑袍人連忙擺手：“我無意，你切莫誤會，我只是想測試一番這鐵木棺材結不結實罷了。”
小天蹙眉這才打量一番身前的棺材——通體暗紅，打磨精巧，方才力道相衝卻毫然無損，這樣的棺材價值一定不菲。
這時黑袍人問道：“吾名巫起，敢問劍客大名？”
“落南天。”小天冷聲道。
巫起見小天語氣寒冷反而笑道：“落公子在生氣么？生我的氣？”
“你明知故問。”
倘若不是這個巫起出簽，或許也不會有後來這麼多變故，說不定絲絲便不會死去。
氣氛略顯得尷尬，巫起不知所言，小天卻一掌拍開棺蓋將絲絲輕放了進去。在惆悵了片刻后他還是蓋上了蓋子。
“落公子你且等等。”巫起兩步便上前與小天會面，可見其輕功不賴。
小天機警，手握劍柄。這個巫起，他是頗有些不喜的。
巫起攤手含笑：“我就是為了賠罪所以才找來了這通州內最好的棺材替你安葬伊人。人終有一死，誰也不能怪誰不是么？”
小天輕哼道：“我就算不怪你，但你也不必打着賠罪的目的來接近我。”
巫起似被看穿，他褪去黑袍撓了撓頭：“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話直說了——你弒殺那九位執事之時我全然已經看見，我認為你劍法相當了得，所以想與你做個朋友。”
“憑什麼？”
“憑……憑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想要的東西？這的確是個很大的誘惑，他想找到師哥，想知道以後，想成為天下第一劍客，他想做皇帝……
這不免有些浮誇了，這就是人們經常掛在嘴邊的箴言：想想就好，不必當真。
“我總感覺你想利用我。”小天狐疑道。
“不不不，”巫起連忙擺手，“我也想得到我想要的，所以我們頂多是互相利用，達到雙贏。”
“你口口聲聲要與我做朋友，可互相利用還是朋友么？”
“唉……罷了罷了。”巫起搖頭輕嘆，他一個馬步便想扛起棺材就走——
“你要做什麼？！”小天驚呼制止了他。
巫起道：“人死落葉歸根，入土為安，我當然是找個地方將她埋了，要不然讓她爛在棺材裏么？”
“憑什麼是你去？”小天欲奪過棺材。
“因為我比你更了解她，我知道她該埋在哪兒，而你卻只能扛着她四處瞎轉！”
巫起的這一席話讓小天不知覺地便鬆了手。
巫起見小天作罷，他又將鐵鏈綁住棺材並扛上肩膀，走之前他還刻意與小天一笑道：
“明日通州以南十里，梅花堆，我等你，到時候你一定願意和我做朋友。”
言畢他扛着棺材三步鑽入深巷消失得無影無蹤。
“且相信他一次吧。”小天拍了拍頭又望一眼天機閣，這上面真如傳說那般能窺探天機么？
“不，不可能，他們又不是神仙。”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掛出一個微笑，原本他計劃着去天機府探一探，但現在他實在是累。一夜未眠，一夜的心情大起大落，這一夜所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他快要被累死，他要找個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覺。
……
臨江客棧，客棧並未打烊，只不過人已眠，無人擾耳，所以靜了，靜得出奇。
小天耷拉着身子行走在客棧房頂，腳步很輕，因為他已沒了力氣。
蘇卻風今夜怕是回不來，所以還有一間尚好的客房是空着的，那就是他的目的地。
“臨字一號”“臨字二號”卻不知哪一間房是空的，蘇卻風的師傅冷香凝應在其中一間。
那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他可不想私闖女兒家的閨房。
這着實是個讓人頭疼的事情，他凌亂在冷風中許久，眼前兩間房都熄了燈，他怎能分辨哪間屋子內？
不覺忽然一滴夜雨悄然落下。下雨了，看來老天爺今日罰他還不夠……
“罷了，睡馬房。”他緊咬牙關正想躍下屋頂，忽然“臨字二號”房中忽然亮起燈光。火光通明映出一個婀娜多姿的女人身影，她起身撩發穿衣就算是隔着窗戶也這麼嫵媚……
冷香凝推門而出來到一號房，在敲門幾聲后確認無人便又退回自己的一號房，她嘆：
“唉，定是我今日出手重了，卻風那孩子一向高傲，怎夜深還不回來？”
小天大喜一號是空房。於是他輕盈着腳步開始緩慢地穿過二號房朝一號房內走去，可正當他路過二號房窗“咵！”窗戶被人一手推開——
“哎呀！”
他捂着鼻子蹲在房頂，這一陣鑽心的疼讓他直流眼淚。
“咦……你不是今日那位……公子么？”冷香凝好不詫異，她連忙翻窗而出扶起小天，“你怎躲在我房外？”
“沒有沒有！”小天連忙擺手，他的鼻子已紅得像個肉球。
“哈哈……”她忍不住大笑出聲，小天不甘窘迫，他連忙又捂住自己的鼻子轉身欲走：“我……我要走了。”
“轟隆！”一陣驚雷讓二人渾身一顫，下一刻大雨傾盆而來。
“進我房中，我替你搽藥。”她也不等小天拒絕便將他拽進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