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公子要義定乾坤
李辭歸點了下頭，然後把眼看向窗口。龍甲元也由此明白了一切。顯然，從這兒窗口可以看到聚義堂周邊的一切情況，再就是自己的閨女也准把知道的都告訴了他倆。他心裏嘀咕了句「這丫頭，真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便老實的承認道：“嗯，交心酒都喝過了，還有啥可瞞的。確實，俺從三花堡那邊接收了倆人。俺只知道他們你們是一夥，但真不知道你叔叔也在其中。”石頭咀嚼着雞骨，口齒含混地應道，“沒錯！那腿有點瘸的就是。還有，你是不是派人上俺村抓人去了？”
龍甲元一直害怕石頭問及此事，自是暗想「舔甜也只知道有這個打算，可並不知道已俺下了命令。」為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他將搽過手的籠布認真地蓋在飯籃上，嘴上吭吭哧哧地應道：“嗯，這個…這個…，這不…俺才…”李辭歸不願他因此事難堪，而且相信龍小姐會早於抓人的隊伍抵達花溪村，便替他解圍說，“大寨主，我這麼問，不過是想看看您的誠意。”
“俺也是！”石頭也附和說。
龍甲元忙表示帶他叔叔來一見，李辭歸表示先不着忙。他咬了口雞腿肉，看着龍甲元問道：“大寨主，您不是一直都急着想知道小姐的下落嗎？”龍甲元聞說頓是兩眼放光，連聲應道，“是啊，是啊！看來，交心酒一喝比啥都強。來，咱們再干一碗。”
李辭歸放下酒碗，又繼續說道：“其實我還要告訴您，那個叫杜秋林的，他跟我們不是一路的。”龍甲元對此並不驚訝，而是捏起花生豆說，“這個俺知道。他是黃公子的線人。”
“他可不是什麼的線人。”李辭歸瞅他一眼說，“他的身份，我不說，你們誰也不知道。你女兒跟我透露過。其實他是個間諜，是日本間諜。”
“啥！這傢伙是日本間諜？”龍甲元吃驚的看着李辭歸。
“沒錯。我還可以告訴你，您的四弟，也就是舔甜的四叔，絕對是他的人乾的。還有……”龍甲元他不等她說完，一大驚失色道，“哎呀！俺把他給放跑了。”他一拳砸在地上，咬牙切齒地說道，“怪不得他極力鼓搗俺住花溪村抓人。他是要溜走啊！俺放了仇人，如何對得起四弟！”龍甲元自責地捶胸頓足。
李辭歸不去攔他，石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碗裏的酒，老廚子小聲的提醒說：“大寨主，黃公子不是還在咱手裏嘛。”龍甲元頓時醒悟。
“沒錯！老子這就去找他算賬。”龍甲元起身要走。李辭歸竟輕聲慢語道：“大寨主，你要算小賬，我不攔你；要算大賬，最好聽我把話說完。”
“此話怎講？”龍甲元回過身來。
“聽完不就知道了嘛。”
李辭歸掰了半個饅頭慢慢吃着，龍甲元也冷靜了下來。他重又坐下，誠懇地說：“小英雄，俺聽你的。”李辭歸把剩下的饅頭塞進嘴裏，拍了拍手說，“大寨主，您別再小英雄小英雄的叫我倆了。我是灸里鎮人，我叫李辭歸。他是花溪村的，叫谷溪石。”
“俺小名叫石頭。”石頭進一步表示，並自豪地說道，“俺辭歸哥哥是灸里鎮的名門望族。李伯父是醫養堂的坐堂掌門。跟你說吧，李伯父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氣，道上的朋友都稱他是李俠醫。喂，你聽說過嗎？”龍甲元已是一臉的羨慕。目不轉睛的盯着石頭在想「他個鄉村蛋子也能認識這等高人。俺算是白活了」
他如此想着，心裏卻頗不服氣的說道：“噢～，李俠醫。嗯，俺早就聽說過啦。只是無緣相會。”
龍甲元特意沖李辭歸拱起手說：“李公子，咱們不打不相識。感染感染專門上門向你父母賠不是。”李辭歸也忙拱起手說，“大寨主，我倆和甜妹妹可算是過命的朋友。大寨主若不嫌棄，我倆倒是很願意敬叔叔一碗。”龍甲元心中大喜。自與他倆照面以來，心中便有種說不出的喜歡。只因先前夾着私念，這份喜歡透不出來。他忙端起碗來，快活道，“來來來，二位賢侄，住后咱們就是一家了。”
老廚子卻端着酒碗，瞅着石頭說：“哪石公子，接下來咱還比嗎？”石頭抓了把花生豆，往嘴裏一送說，“比！只是你別叫俺石公子。叫俺石頭。”龍甲元也忽然來勁說，“石頭，咱倆干一個。然後，咱倆先比試比試。”老廚子立馬不幹道，“大寨主！不是說好了嘛，先俺比。”龍甲元又看了眼李辭歸然後說，“成！不過最終還是俺上。”
“不可能的。”老廚子不服道，石頭卻大言道，“俺一人單挑仨獨食客，也不曾眨下眼。來吧，喝完這碗咱就去比試？”
“小子，別喝了。”老廚子吼道，石頭騰的站了起來，龍甲元卻大聲道，“不着忙不着忙，等李公子吃飽了，咱們到外面比。”李辭歸不想壞了心中大事，忙說道，“大寨主，不想知道龍小姐的下落了？”石頭就想與老廚子和龍甲元比完再說，竟搶着說道，“甜妹妹不會有事。其他的等比完后俺來告訴你。”到底是女兒的事重要，龍甲元便沖李辭歸問道，“關心，當然關心。哎，俺閨女上哪啦？”石頭又搶着告放他說上花溪村了。龍甲元有所放心，欣喜的追問道，“喔！那也該回來了吧？”石頭隨意地嗯了一聲，李辭歸卻沒好氣道，“回不來了！”
“啊！”龍甲元和老廚子都大吃驚，石頭也摸不着頭腦的呆看着李辭歸。李辭歸狠狠瞪了石頭一眼，並很認真進一步說道，“因為，她有可能被他們扣下了。”龍甲元不由緊張道，“他們！他們…是誰？”李辭歸卻不答他，而是指了指石頭說，“你問他呀，他會告訴你的。”石頭酒喝的有些上頭，雖說他知道龍小姐去了花溪村，也有可能上了神山，但這會在哪兒他還真沒法確切的說。龍甲元情急的連聲追問他。
石頭撓着頭，面向李辭歸囁嚅道：“辭歸哥哥，舔妹妹不是出啥事吧？”石頭這麼問，龍甲元自是越發緊張。他不再理會石頭，而是直勾勾的瞪着李辭歸。那模樣無非就是在催促他「你快說呀！」
李辭歸故意低下頭，努力地去夾一粒最小的花生仁。石頭知道他是故意不搭理自己，龍甲元似乎是被耍弄得拘謹了竟是想問而又不敢開口；倒是老廚子忍不住大聲道：“哎！都等你話呢。”李辭歸這才抬起頭，掃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說，“你幾個先比。比完了我再說。再說你還吃飽呢。”龍甲元忙擺手示他倆坐下，又親自斟了酒，陪着笑臉的說，“嗯，比武的事不提了。來，咱喝酒。”
李辭歸與他碰一個，一口喝了，放下酒碗，頗不高興地說：“石頭，我是咋跟龍小姐說的。你忘了？”
“沒…沒…沒忘。”石頭頗顯醉意地說，“她先…去了花溪村。哦，是…通知俺家人先躲起來。”
“然後呢？”
“然後？”石頭撓了撓頭，隨即猛拍了下頭說，“哦！是啦，她應該上了二郎神山。難不成，難不成麻幫主把她扣下了來？”
“扣她幹嘛？”老廚子不解的問。
龍甲元嚇得呀一聲跳了起來。他還非常了解二郎山神幫的勢力。誰說與山神幫昔日無仇，往日無恨。可這些天來，一直主動的與他九龍寨合作的那個范軍師卻是山神幫恨之入骨的叛賊。這種叛賊別說是神幫的人會剝其皮抽其筋，就是他九龍寨也不會放過。女兒不知深淺跑上神山，豈不是自投羅網。
龍甲元不由地萬分焦慮與擔心。石頭看了眼有所不解的老廚子說，“這你都想不到？當然是用來交換俺們嘍！”
“交換！換啥，錢？”老廚子的思路是綁匪式的，石頭卻直言道，“這個不不了，但主要的還是那個藏寶圖。”
李辭歸拋出這麼個話題就是不想他們偏離了自己預先設想好的方向。現見他幾個的注意力已被拉了回來，便適時喝止住石頭，然後看着異常緊張的龍甲元說道：“大寨主，她要真上了二郎神山倒可不必擔心。就怕途中被虯奎庄的人劫了去。要那樣的話，恐怕還就得拿三味真火圖來換了。”
“哎呀呀！俺的大賢侄哇。這虯奎庄和山神幫都不是省油的燈。”龍甲元急得直搓手說，“俺閨女落到他們的哪個手裏都不好辦。唉呀呀！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龍甲元蹀躞着手，情急萬狀衝著李辭歸表示，老廚子也跟着喃喃自語道：“哎呀呀！是不好辦吶，是真不好辦吶。”石頭則一揮手，輕鬆的道，“有啥不好辦的？只要俺辭歸哥哥出面，應該不難辦。”
龍甲元見說，這才回過神來。剛才因自己過分焦慮，沒有去細想李公子說過的那些話。其實那話里早就透露出眼前這小夥子絕非是一般的人物。他有所敬重盯着李辭歸問：“李公子，你跟山神幫有交情？”李辭歸點了下頭說，“麻幫主和他的二幫主，可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也正因如此，我才讓龍小姐上二郎神山。”龍甲元自是暗暗欽佩，並滿懷期待問道，“那虯奎庄呢？你…你…可有路子？”
“這個……”
李辭歸與方豪裁有過一面之緣，而且相交甚歡。只是方豪裁是虯奎庄的三莊主，重大的事情做不來主。因而不便直言。龍甲元卻像看到希望似地說道：“看得出，你跟他們也有交情。”
“嗤，豈止跟虯奎庄那邊有交情。”石頭忍不住又插話道，“俺辭歸哥哥跟三花堡那邊也有交情呢。你不知道吧？三花堡的彭堡主跟俺辭歸哥哥也可算是世交了。他爹曾救過……”李辭歸覺得石頭的話扯元了，便喝止他，龍甲元卻肅然起敬道，“哎呀呀，李公子，俺老眼昏花，多有慢待。撤撤撤！”石頭不明其意，問他啥意思？龍甲元站起身說，“走走走，咱換個地方喝。”
石頭和老廚子都跟着站了起來，李辭歸卻沒擬挪動的意思，龍甲元看着他問：“李公子，你咋不走哇？”李辭歸瞅他一眼說，“大寨主，我知道你是重義氣，講交情。只是換地方你就真的看重我倆？”龍甲元即刻拍着胸脯說，“真火圖俺可以不要，能與二位小英雄做朋友俺就知足了。”李辭歸猛然站起，表示道，“好，那咱就換地方。”龍甲元快活地踢了一下落在腳邊的空酒瓶，大聲道，“走！”
大家剛走到門口，猛然傳來多『轟轟』的炮響。不等李辭歸和石頭問起，龍甲元告訴他倆，那是九龍寨自製的火藥。他從炸響斷定火藥配置的不錯，因而滿意道，“喔看來效果還不錯。”石頭倒是好奇這自製火經的學問，忍不住問，“這火藥你們也能配呀？”老廚子不以為然道，“這有啥的！一硝二磺三木炭，照着比例配就是啦。”
李辭歸卻忽然「噢」一聲，並似有所悟的想了想那真火圖上一直未解的數字之謎。然而老廚子的一硝二磺三木炭，不正是那真火圖上『白黃黑』的答案嘛。李辭歸心中有解，而且也是意識到藏寶圖所隱藏的巨大風險。也就是說，三味真火圖的所在是一個巨大的火藥庫，不曉機關的人去發掘，無疑會與寶藏一起灰飛煙滅。李辭歸覺得可在適當的時候以適當的方式把這一危險告知大家，讓世人不要再為真火圖而痴迷。李辭歸當然知道，要想把這種事情說得讓人信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看了一眼他幾個，然後不露聲色地沖龍甲元說：“大寨主，你有心與我倆做朋友，哪我叔和馮教頭呢？”龍甲元自是求之不得，他想換個地方就是想真心誠意的結識他們。他爽快的表示道，“俺這就把他倆叫來。俺要當面向他們賠不是。”
李辭歸滿意的點了點頭，並伸出拇指誇讚道：“大寨主，重情重義、仗義疏財。真乃豪爽之人也！我叔叔他們也一定很喜歡結識您這個朋友。”又輕輕地嘆了口氣說，“唉！要說不是為那極其兇險的三味真火圖，我們一定都是不打不相識的過命朋友。”
李辭歸的這番話，三人都不能聽出這其中的遺憾。石頭隨意的揮了下手說：“是啊，真不值。為了真火圖，俺們好幾個人都差點丟了性命。”老廚子先贊同了石頭的看法，可隨即又心有不甘的說，“問題是這藏寶圖它…它…太誘人啦。”龍甲元看了眼李辭歸，搔弄着頭髮說，“噯！都說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年頭，哪個山頭不想鳥槍換大炮。”
李辭歸卻冷冷笑道：“鳥槍換大炮固然好。只怕鳥槍沒換成，倒是撞上了比大炮還要威猛的山崩地裂。”
龍甲元對尋找真火圖的兇險已有所聞，但到底有多兇險誰也說不清。他見李辭歸這麼說，而他已認定此人見多識廣，能見教於此人那可比自己的夫人要強多了。便追問道：“李公子，你這麼說是啥…啥意思啊？”
老廚子期待看着，此刻他的心思與龍甲元一樣。
李辭歸清楚，像龍甲元這樣的人是很難抵擋得住藏寶圖的誘惑，但他認為龍甲元跟其他的山匪有很大的不同。這人富有家庭觀念，輕財重義，頗為現實。只要被他認定確實無法得到的東西，便會徹底放棄。剛才『轟轟』炮響，及老廚子對炸藥配方比例的解說，使李辭歸忽然明白，當初看到真火圖上的白、黃、黑仨字，以及下面的數字，絕不是白銀黃金，而是硝石、硫磺和木炭。也就是說，藏寶地方還伴有大量的炸藥。再聯想到馮教頭獲取那副圖的驚險，可以肯定，如今除了自己，任何人都無法找到真為圖上的藏寶之地。其實就算是找到了，若不能破解圖中的秘密，其結果一定是山崩地裂、同歸於盡。
也正因此，李辭歸決定務心拿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說法，使人們徹底放棄對三味真火圖的追求。他相信，藉此機會先說服了龍甲元，然後再設法說服他的那些個兄弟。一旦九龍寨放棄了對三味真火圖的追求，江湖上的人也多會失去追求三味真火土的興趣。真能如此，江湖將會消失由此而來的廝殺。但他也非常清楚，這事一旦說不清楚，自己勢必會成為尋找真火圖的突破口。這樣一來無疑是引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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