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1.10我的飯量越來越小了。以前剛上大學那會,我是能夠吃二兩的,甚至三兩也吃過,二兩三毛錢,三兩就五毛錢。大一J大還沒建新食堂,就第一食堂跟第二食堂兩個破地方,地板是坑坑窪窪凹凸不平,偶爾不小心,還會把鍋里的唯一一塊肉給抖動出來,那也是常有的事,我就看過一個學姐把一個雞腿跌跌撞撞地給抖出來的。
大概那時候學校發的碗比較大,那種大讓人覺得有點可怕,可以跟乞丐乞討用的碗相媲美,我們領取生活用品的時候,大嚇一跳,那碗口很寬,像一個大樹坑,深深凹陷下去,外表是軍綠色的。我和羅樹生、趙樹祥捧着個大碗到第一食堂吃飯的時候,心裏樂滋滋的,覺得J大校領導考慮還是很全面的,民以食為天嘛,大學嘛,肯定要在吃飯的碗上體現“大”字,所以,我們大一上學期吃飯的時候很神氣地對打飯窗口裏頭的師傅喊一句,“師傅,來個五兩。”後來,飯吃多了,又因為飯裏面吃出了蚯蚓,於是就改為吃二兩飯了。而大二的時候,我就不敢底氣那麼足地跟打飯師傅說話,而是嗡嗡地說了句,“師傅,可以給我打一兩不?”
再後來,和史哲雅去吃飯的時候,我就會讓她去打飯,因為打飯大叔對於女孩子吃一兩飯還是可以理解的。你肯定覺得很驚訝,我和史哲雅已經發展到一起吃飯的地步了,那也沒有什麼好奇的。不錯,我跟她是相處不錯,而且漸漸對這個師妹喜歡不得,她很可愛,也很逗,常常在我面前扮各種鬼臉逗我開心,她還邀請我去參加他們班上的活動,到一個八都的景點去玩。我一直對這種人造景觀不感興趣,人為地添加上假山假水,居然還造了個假的動物園,連裏面的獅子老虎都是假石頭做的。不過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想跟着學妹出去散散心。這樣認識了他們班上的很多同學,自然還有那個那天晚上缺席的鄧香花室友李娜,看見她本人,有點讓我小失望,只有用一個名詞去形容,“男人婆”。
再回來的路上,不巧地碰見了唐夢,我沒有選擇逃避,而是跟她打了聲招呼,打招呼的時候還刻意地跟史哲雅靠近了些。不知為何要刻意去做這個往旁貼近的動作。
史哲雅的一句話讓我心跳急速加快。
“學姐。”
我以為她是在喊其他人,唐夢卻應了一聲。
等唐夢走遠的時候,我用手肘碰了下史哲雅的手,忙問,“你跟她認識?”
她笑着跟我說,“不告訴你。”這句不知是否玩笑的話,讓我苦悶了好些天。
從八都回到學校的時候,正好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其實那時候不過才下午五點,食堂是四點半之後就開飯,我和寢室里的兩棵樹常常在下午沒課的時候四點半就準時到第一食堂候着,五點之前結束“飯局”。真不明白那時候為什麼會那麼早吃飯,估計有時候無聊得沒事可做,唯有用吃飯來打發時間。
我約史哲雅去昨天剛剛啟動的新食堂吃飯,沒想到她沒拒絕,便像從前那樣分工合作,她拿一個盤子去打兩個一兩飯,我去無辣窗口打菜。G省和F省的飲食口味差不多,均以清淡無辣為主。
在打菜的時候,我看見了羅樹生。
“哎呦,騾子,你也趕來新食堂吃第一餐啊?”
他也學我語氣說,“哎呦,班長大人,跟師妹膩歪完回來啦?”
我抬腳就踢了他,說,“滾,什麼叫膩歪,我們可是很純潔的男女關係。”
“呸,還純潔男女關係,你說說看,你有多久沒跟我們兩棵樹吃飯了啊?你都已經從我們單身隊伍脫離出去了。”
“就是,人家跟師妹樂乎得很,他有課,師妹就提前到食堂打好飯給他,師妹有課,他就提前到食堂打好飯菜等師妹,羨慕啊。”趙樹祥托着一個盤子走了過來。
“我們好像還沒見過你那個師妹了,走,帶我們去看看。”羅樹生不請自來,一個人先走到史哲雅面前。
我跟趙樹祥說了句,“瞧瞧,我還沒說她坐哪,那傢伙就知道往哪個方向走了,這哪裏叫沒見過啊。”
見我領着兩個人過來,史哲雅很有禮貌地站起來喊了幾聲甜蜜的“師兄”。
兩棵樹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里隱藏着詭異。
整個吃飯過程,史哲雅顯得很淑女,除了幾個表示贊成的語氣詞,沒有說任何一句多餘的話,就我們三個興緻勃勃地說著話。
“我想跟你們彙報個事。”趙樹祥囁嚅着。
“什麼?”我表示沒聽清。
“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羅樹生逗着他說。
“我戀愛了。”好像說出口就釋懷了,趙樹祥做出舒緩一口氣的動作。
“你確定?”羅樹生表示懷疑。
“確定啦。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想跟你們倆交代一件事。”
“靠,那麼多人死又不見你去死,你就不能一口氣說完啊,說吧,說吧。”羅樹生開始顯得不耐煩。
“這次算是我的初戀,我跟你們說,在此之前我還喜歡過幾個女孩,一個外語系的,一個中文系新聞專業的,一個教育系的,不過均已失敗告終。彙報完畢。”又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我跟羅樹生都做着同一個動作,嘴巴大大張開,為此驚詫不已。不過,我跟羅樹生不同的是,因為我跟趙樹祥有被拒絕的經歷,在對其表示同情的同時,更多的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在追尋愛情的過程中,他不愧是個越挫越勇的戰士。
“被拒絕了那麼多次,你都還不怕,難道你就非得戀愛不可啊?”羅樹生質問道。
“那是必須的,我就不信我在大學找不到女朋友,師兄跟我說過,在大學裏如果沒有談過戀愛沒有交過女朋友,那就等於沒上過大學。”
羅樹生對此有點反感。“那是他騙你的,你不要以為師兄師姐說的就是對的,那不過是他們的鬼話連篇,等你升級為師兄了,你就會明白,你有時候在師弟師妹面前說的道理,都是屁話,有些你壓根是不可能做得到。”
我這個時候站出來發表意見,“那是,騾子這個時候說的是個道理。”
“那你說,你現在的女朋友是誰,交往多久啦?”羅樹生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了句。
“常小英。”趙樹祥說。
“常小英!”
“常小英?”羅樹生念那名字的時候是感嘆語氣,而我是反問。
我繼續問,“常小英是誰?哪個班的?是大一的師妹?”
“喂,我說你還是不是我們班長啊?常小英是我們班上的,你以為個個像你,專門泡師妹。”羅樹生對我表示譴責。
“騾子,這不能怪我,點名是你這個副班長的工作職能,你肯定認識班上的每一位啊,特別是女生啊,我可是聽說女生那邊有句佳話,‘嫁人不嫁人,要嫁就嫁騾子’。”我調侃着。
“滾。”羅樹生破口大罵道。
“我跟常小英也是剛剛確定男女朋友關係的。再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啊?還有秘密?你究竟心裏藏了多少事啊?”我詫異道。
“就是啊,還虧我成天跟你這廝混在一塊,居然還有那麼多秘密沒告訴我?”羅樹生不滿。
“其實我大一的時候就對常小英有好感了,也斷斷續續地跟她交往着,一年半啦,我也不容易啊,用了一年半的時間才把她拿下。”趙樹祥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似的。如果你讓我說大學幾年時間裏,誰的變化最大,我肯定想都不用想,開口就說,是趙樹祥,大一剛來的樸素的趙樹祥,以及話語中還夾帶一些土味氣息的趙樹祥,再到後來話語中帶了很多髒話以及時不時加幾個新鮮詞彙的趙樹祥,用天壤之別去形容,也一點不為過。
我們三人繼續吃飯,趙樹祥似的說得來勁,停止了吃飯,滔滔不絕地在我們面前說一大堆關於他跟常小英的一切,讓我們不得不懷疑他們倆是不是青梅竹馬,打小就開始戀愛了,才相識幾天,就有那麼多故事。
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羅樹生突然在我們面前嘆了口氣。“哎……”。
“怎麼?騾子有什麼煩惱?”我問。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好生羨慕你們,成雙成對的,315寢室就我一個處男呢?”羅樹生埋怨道。
我白了他一眼,示意他旁邊有女生在場,聊天不能用不雅不文明用語。
我趕緊佔據他說話餘下的空隙,接着就說,“那是你不願意找女朋友,你老人家無比崇高,都快趕上老子他老子家裏,在你眼裏,一切都是虛無。”
“我們家騾子博愛嘛,你沒看他,班上四十三個女生,哪個不喜歡跟騾子打交道的啊?”趙樹祥也湊熱鬧。
“那麼多人死,又不見你們倆去死。我說,我被人暗戀了,不對,不是暗戀,是有個女孩子跑過來跟我說,要我做她男朋友。你們知道嗎,她走到我跟前說那話的時候,我感覺那個句子並不是個疑問句,而是一個感嘆句,也就是說那事沒得商量。”
“哦?等等,騾子,你先不要跟哥說那個女孩的名字,讓我猜猜,是那個許夏吧?哈哈,哥沒猜錯吧?”趙樹祥來勁了,飯也不吃,就湊過來問東問西。
“許夏?哈,這個人我知道,我們班的文藝委員嘛,不過我聽女生那邊說,這個女人心計很重,雖然是聽說,不過後來我也有跟她接觸,常常在我面前說這個女生不是,那個女生不是,好像班上就她一個良家婦女似的。你們看看她那張陰森的面孔,一看就知道心計多多。”
“喂,喂,你們哪裏來的那麼多廢話,是你們是主角,還是我是主角。”
“你是,你是。”我和趙樹祥只好點頭表示道。
“不是,是個師妹,我都忘記她是哪個系的,好像叫牛婷婷來着,是在迎新晚上上認識的?”
“哦?你又重操舊業,在小妹妹面前小秀了兩段街舞?”我說。
“哦?羅師兄會跳街舞?”史哲雅這個時候冒出了那麼一句。
“嘿嘿,瞧不出啊,你羅師兄當年可是街舞高手呢……”
“滾,你沒看我現在胖成豬了還能跳啊?我是去看晚會,她就坐我邊上,我就多嘴問了她一句,你來看節目?她回答說,不是。我又問她,那你來幹什麼?她就說,來表演。然後我又多問了句,那你不在台上表演,跑到觀眾席做什麼?後台太擠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臨末,她問了我一句,我要上台表演了,你可以留個號碼給我么?我又稀里糊塗地給她留了個,哎,後悔死我了。”
“我都被你說得暈頭轉向,重點不關心這個,我關心的是,那師妹漂亮不?”我好奇地問。
“不跟你們說。走,洗碗去。”
我頓時覺得掃興,起身看了下時間,沒想到我們從太陽落山吃到月亮出來,夠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