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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那個夏天,我們做得最破天荒的一件事就是去一個叫煙戈鎮的大鎮去見了一個網友,當然我們所做的這件破天荒之事比起L縣在這個夏天裏所做的荒唐之事,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不過那是后話了。

見網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成為了一種潮流,無論地方大小,無論你在何方,無論你年齡大小,只要是相識網絡上的男女,總會提出相互見面的可能,有的是直奔主題去,在網上沒聊幾句便提出“我們見面吧”,也有的含蓄默默,聊了一年半載之後再提出見面。網友見面的淵源應該可以追溯到90年代,90年代流行交筆友,性質也差不多,只不過那時候是用信件交往,成批成批的信件鋪天蓋地地從全國各個角落飛往而來。每個年代人的交往有每個年代的烙印,但其本質是一樣的,當然隨着時間的推移,從筆友之間的交往到今天的網友交流,純真度也在下降,那份純真也慢慢地消逝着。筆友之間打着的口號是“友誼天長地久”,而網友之間打着的口號則是“這個周末老公(男朋友)不在家”等等低俗、下三濫的無聊把戲。這樣說似乎會抹殺掉網上僅存的純正的網友交往,就像煙民莫小煙,從目前的局勢看來,他跟他的夏天,是網絡上僅存不多的純真友誼見證。因此他嚷着豪哥帶我們去見網友的時候,他的內心是矛盾不已。

“你們說,這樣好像有點不好,我跟夏天從來就沒有提出見面的要求,現在要去見她,是不是有點唐突。”

“豪哥,你說你QQ上的那個夏天真的是跟我MSN上聊天的那個夏天?”

“你們覺得我穿什麼衣服適合些?”

第一次看見莫小煙這般緊張、這般啰嗦,還這般無聊。我實在看不下去,便說,“煙民,拜託你有點頭腦分析下,我們當中是誰要去見網友,再說,我跟亮仔是跟你去看看豪哥要見的那個網友是不是真的是你的夏天。”

他好像沒聽見我的說話,還接着他剛剛那個話題,“那我就穿這件衣服好了啊。”我狂暈不已。

豪哥跟煙民各自回房間梳妝打扮,我跟王小亮在走廊上乾等着。

王小亮哈欠連天的說,“好不容易有個周末想好好歇歇,沒想到讓這兩個瘋傢伙給折騰了時光。喂,你說,豪哥怎麼會是這種人呢?”

我接話說,“是啊,我一開始還以為你要去見網友了,嘿嘿,不好意思啊,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隨便的人,我還以為你以前每個月請假說是要去蘇蘇那裏是個謊言,見網友才是真的。”

“靠,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麼銼的一個人?你別老是光看外表,其實……”

我打住他的話,說,“可是你的QQ個性簽名每天都是那麼曖昧的話語,‘小乖乖,明天我就去見你了哦’。”我變着聲調嗲聲嗲氣地說著。

“靠,你out慢了吧,那是說給我們家蘇蘇聽的肉麻話,而且,那都是給人看的,雖然不能叫做炒作,每天勤快的更新QQ個性簽名,也是證明自我存在價值的表現啊,看看每天有多少人在關注自己啊。跟你說,在鄉下獃著,我都發覺自己都忽視自己的存在了。”

“原來如此!改天我也每天勤快更新下。靠,我想起來了,就是豪哥的個性簽名害死了我們,他的那句‘我明天見夏天去,夏天我來了’被煙民看到了,煙民就以為是他們家那位神秘女子夏天,靠,這豪哥沒事找事,他都要去省城培訓了,就不能讓哥幾個省省心啊。”我埋怨道。

“鬼知道豪哥搞什麼名堂,我估計是他跟他們家的秋秋吵架了,故意演戲給對方看的。倒是小煙無辜啊,你說豪哥要去見的那個夏天怎麼可能是小煙的那個夏天。等等,我理順下,我都被自己這樣一說給搞混了,什麼夏天來夏天去的。”

“難說哦,不定煙民看走了眼,認識一個蕩婦也不成,不定今天在MSN上裝清純,明天就在QQ上放蕩,女人心海底針,你不知道啊?”我無情地說道。

“拜託你,小人,你積點德行不行,別這樣詛咒小煙心中的美好女神夏天,我相信這個夏天一定美好。”

“靠,玩文藝啊,一語雙關,這個夏天不美好啊,不信,一會我們在夏天裏走路準會被烤焦。豪哥,煙民,你們好了沒,七點就被你們叫起床,現在都快九點了,真不知道你們磨磨唧唧什麼。”我對着他們房間喊。

豪哥首先出來,穿得花里花哨的,下身是一條紅色的沙灘短褲,上身是件五顏六色的T恤,腳上是一雙拖鞋。這讓我們大跌眼鏡。

“折騰一早上就穿成這樣?”我說。

“你不要告訴我,你一會就打算這樣去見網友?”王小亮說。

“不可以啊,我還想問你們我要不要去了?”豪哥諮詢我們道。

“你不會真覺得你要去見的網友就是煙民的那個夏天吧?豪哥,看來兄弟沒看走眼啊,你還真為兄弟考慮的啊,知道顧及煙民的感受。”王小亮湊到豪哥身前,挽着豪哥的肩膀說。

我小聲嘀咕着,“仗義個球,上次還背後捅兄弟一刀來着。”

我那麼小聲自個說的,還是被豪哥聽到。“小人,你還一直對那事耿耿於懷來着啊?我都跟你道歉一千次來着,上次真不是故意的。”突然又迅速轉移話題,說,“不瞞你們說吧,我是跟秋鯉賭氣來着,才寫那樣個性簽名的,我壓根就沒想着要去見網友。”

“別,別推卸責任,你點燃了小煙的希望,這事你可要負責。”王小亮說。

我也說,“你死了你,我估計你這次省城培訓是去不了,煙民肯定要拖着你在整個夏天裏幫他一起尋找夏天的。”

豪哥頓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忙問我,“怎麼說?”

“你想想啊,要想忘記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顧及兄弟之情,他好不容易融入到我們這個集體,結果被你的QQ簽名給觸及到他的往事,他會輕易放過你不成?他剛剛還說,如果這個夏天不是他要尋找的話,過幾天還讓豪哥幫忙找下去。”我嚇唬他說。

“不是吧?媽的巴的,不要嚇我啊,你不要烏鴉嘴,到時候如果我真去不了省城培訓我就滅了你。他不是一直在我們面前說他那狗屁純真愛情來着,還說了不會見面,怎麼現在就這般猴急地想着見面啊?”豪哥想推卸責任。

“拜託,你有點常識好不好,他是跟夏天說好不見面,問題是他們失去聯繫了啊,他現在找她,僅僅是要找回聯繫方式,要是他們現在還在MSN聯繫着,我想,他也不會來到楊橋了,也不會勞駕你豪哥呢。”被我這麼一說,豪哥有點哭笑不得。

沒一會,莫小煙一手捧着一個魚缸,一手捧着那三串風鈴從屋子裏出來,邊走邊發出“鈴鈴”的響聲。他下身一條牛仔褲,一雙潔白的板鞋,上身是一件格子襯衫,五官標緻,打扮整潔的他與豪哥的邋遢形成鮮明的對比。

“怎麼?還把兩樣鎮房之寶也帶上了。”我說。

“我們在網上說好了,要是真有見面的那天,就帶上這個。”看來關於那兩樣“法寶”的傳說,王小亮猜對了一半,也正如煙民當初跟我們說的那樣,楊橋、金魚和風鈴,都是他看了三天三夜從聊天記錄里找到的關鍵詞。

“那夏天到時候也拿着這兩樣東西?”我忍不住好奇地問。

“不是,她種着向日葵,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見面,她就會捧着向日葵來見我。”我頓時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我怎麼覺得這些熟悉的橋段讓我渾身不自在,我一直固執地認為,故事就是故事,電視就是電視,那裏面的畫面都是美好的,但美好的東西往往是騙人的或者是我們不能夠得到、碰到的,所以,如果當有一天,我遇見了我心目中的女神,或許我會扇自己一個耳光或是扇對方耳光,扇自己是不敢相信那是事實,扇對方是想跟對方說,我都已經活了二十幾個春秋,你怎麼到現在才出現。太煽情的橋段了,讓我受不了。

豪哥突然插上一句話,“我看今天天氣不咋地,要不,小煙啊,我們改天?”豪哥這是推卸責任的表現,他也不愧是我們的老大,善於巴結討好他人,我壓根從來就沒聽過他那樣稱呼莫小煙。

“不行,一定要去的,你看小煙都準備好了。”我以為這句話要煙民來說的,沒想到王小亮落井下石,估計豪哥會銘記在心,豪哥還有一個優點,容易記住他人的不好,而他人的好,他往往就記不住的。

要去煙戈鎮已經成為一個鐵定的事實,豪哥也不再推遲,畢竟他雖然快去省城培訓了,但日後還是會留在楊橋鎮工作,總得給自己留點餘地。

煙戈鎮是在L縣的南路片,而楊橋鎮則坐落在北路片,一南一北似浮雲,但這浮雲不是神馬,我們要幾經周折才能夠從北路片轉到南路片。楊橋鎮的人喜歡把L縣分為四片,即東南西北中,而中恰恰是縣城所在地。從南到北,或者從東到西,那路途遠且不說,就是光交通工具的轉換也給人折騰的。從楊橋鎮等2個小時的班車到縣城,那還要幸運的話,要是不幸運,等一個上午的班車那也是常有的事,一天由縣城發往楊橋鎮的班車就兩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而且到達的時間縹緲不定。從楊橋鎮一路顛簸不已地坐到縣城,路途不過十公里不到,卻要一個多小時,還要十五元的車費,到了縣城,然後再坐三輪車到南站坐班車,L縣的汽車站也分為東南西北四個站,坐到了去煙戈鎮的班車,還需要坐約莫一個小時才能到煙戈鎮,要命的是,那班車不到煙戈鎮街上,就停在半路上,還得坐摩的到那街上,如此倒騰下來,四人小命差點不保。這也是我們平時不願意離開楊橋鎮的原因,出去極為不便,只要沒什麼大事,還是願意老老實實安安穩穩的呆在楊橋鎮。

天氣炎熱,也像我剛剛所說,炎熱的夏天還真會把我們給烤焦了。

我抱怨道,“這種鬼天氣我們也跑出來受罪,你說在屋子裏獃著都嫌熱,這什麼環境,還跑到太陽底下玩陽光浴?”

王小亮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以及不情願,雖然從出門到現在我都沒有表現出來,沒想到無意中的一句話,就把自己給出賣了。“我知道你小子不情願來,當然,我也能夠理解你的心情,畢竟你自己的終身大事都還沒給解決,這會還要給兄弟衝鋒陷陣,是不容易的,回頭我讓我家那邊給你物色一個。”正如王小亮所說,我是不情願的,我總覺得老是在折騰他們的事,什麼時候他們的事給倒騰出來,我的事還是沒影,豪哥跟王小亮都是名草有主的人了,煙民莫小煙雖然沒有主,但至少人家還有一個值得思念的人,跟有情人的兄弟相處,你是不能夠明白哥的心是有多空虛,有多無聊。

“小人,我聽說你從前物色的那個小可愛,現在都有男朋友了,哎,我說,那男的比你丑多了,個子比你矮,而且還肥胖肥胖的,真是老天瞎了眼。”我沒想到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豪哥這個時候還能夠開出這樣的玩笑,拿我開涮。

“豪哥,這女人就是那麼犯賤,她以為自己的古董,殊不知她們不能像古董那樣隨着時間越長就越能升值,發覺自己不能升值的時候,當初追求她們的好男人已經走去,她們也只能將錯就錯,讓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一個錯誤之上。”王小亮一針見血地分析着。

我沒有搭理他們,因為在炙熱的天氣下說太多的話是件很愚蠢的事,我也跟着煙民裝起深沉來,倒是豪哥跟王小亮一個勁兒的調侃起來,不時呵呵大笑,不時捂住肚子笑出淚珠。等到了煙戈鎮的時候,他們兩個的嘴巴乾癟癟的,清晰看得見一條條因為沒有水分到導致的裂痕。

關於那天跟網友見面的結果,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也鐵定了我們幾個從此不再見網友的決心。到了煙戈鎮,頓時我們感覺好像來到了城市,那不過是一座比楊橋大那麼一丁點的城,嚴格意義來說還不能夠說是城,也許我們在小地方呆久的緣故,就好比井底之蛙,當它跳出井來到外面世界的時候,在它看來,即使是茅坑,它覺得那要比它呆的井要強很多。四個人傻裏傻氣地在煙戈鎮政府門口守候着,我們三個認真地觀察到莫小煙緊張的神態,額頭上手掌心像泉水般滾滾冒出來,偶爾還會往魚缸里放魚食,生怕一會看見夏天的時候魚兒不會游泳了。

可惜我們三個不是麥田裏的守望者,我們沒有那個足夠的耐心在一個炎熱的夏天去等待一個叫夏天的女孩,比豪哥約好的時間足足晚了三個小時,這三個小時我們能夠做很多事情。正當我們起步離去的時候,正當莫小煙戀戀不捨提步離開煙戈鎮的時候,豪哥給我們喊了一句,“快跑。”大夥就趕緊拔腿飛躍出去,王小亮拉着莫小煙跑,還幫他拿了兩串風鈴,攔上兩輛摩的就“呼”的一聲走人。當我們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我們已經坐上了從煙戈鎮開往縣城的班車上。

我忙問,“咋啦,剛剛跑那麼快?”

王小亮也跟着好奇地問,“怎麼,你不知道的啊,我還以為你知道什麼情況,我就跟着你一起跑啦,還拉着小煙一起跑。”

只有煙民比較淡定了問了豪哥一句,“豪哥,剛剛看見的那個女的,好像沒有拿向日葵來着?”

“嗯,你看你們這群白痴,人家煙民就是沉得住氣的人,知道為啥而跑,哎,傷心啊,我怎麼跟這種人交網友了,我一會回去就把她拖到黑名單。”能讓豪哥拖到黑名單的女人有兩種,一種是被秋鯉認為情敵的人,一種就是讓豪哥看見或者即使不看見想着都噁心的女人。我們便沒有繼續追問關於那個夏天的云云,一是怕壞了胃口,二是怕提及到莫小煙的傷心之事。

他輕輕地跟豪哥說了句,“我覺得剛剛不太好,至少要跟人禮貌的打聲招呼再走。”

這句話說得豪哥汗顏,也讓他膽戰心驚的,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不該去招惹那種上進而且跟人跟事較真的青年。莫小煙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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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子裏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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