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七]劉露娜是背着結他走進我倆約好的店裏的。脫掉了工作服，她又和從前的她一模一樣。

“重操舊業了？”

“壓力太大了，出來唱唱。賺到一百塊，夠咱倆這頓下午茶了。”

“誰啊這麼大方？我以前給你錢你都不要。”

她愣了一下，說：“現在缺錢了，才變得不那麼淡泊名利了。”

“工作很忙嗎？看你很疲憊的樣子。”

她皺着眉笑：“當你對一個東西越了解，就對它越絕望。”

“我和周茜都幫不了你……”

“我的事怎麼能麻煩你們兩個？再說了，你倆都上的是好大學，千萬別因為我，耽誤了你們。”

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你這叫什麼話呀？我倆在經濟上沒法支持你，但是別的地方，你需要幫助的話，隨便說啊。”

“開婚紗店的願望估計五年以內是實現不了了。”她攏了攏頭髮，“我簡直就是異想天開痴人說夢。”

“別這麼說。”

她說：“是真的，太難了。我還在想要不要辭掉這個工作，去個普通的公司上班，或者離開西安，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

這會兒再跟她說“千萬別放棄夢想”就有點兒可笑了。

這時候韓江雪給我發來短訊問我在哪裏，說可能要下雨，他要來送傘。我看了看窗外，果然外面變得黑壓壓一片，像《2012》裏的場景。

“咱倆光顧着說話，都沒注意天氣變了。”

“你帶傘了嗎？”劉露娜問我。

我搖搖頭。

“韓江雪一會兒來給我送傘。”

“那我趁沒下雨還是先走吧，你在這裏等他。”她說著就要起身走。

我趕緊攔住她：“我讓他多帶了一把傘。”

“不用了不用了，我現在就走吧，再不走就真的下雨了。”

“你跟韓江雪還沒見過面呢，他是周茜的表哥，咱們三個裏面就你不認識他了。”我拽住她的衣服。

劉露娜還是執意要走，她剛背好結他，雨頃刻間就下了下來。

“這下走不了了吧。”我幸災樂禍地說，“你放心，絕對會有你的傘。就算他忘記拿了，我也會把傘給你撐的。”

韓江雪很快就到了：“你說你選的這天氣，萬一我沒來呢，你怎麼回學校？”

“有本事你別來啊。”我噘嘴，“出租車司機來得都很快。”

“天氣不好，出租車也不好打。”他從包里掏出另一把傘，“這是給你朋友的。哇，你朋友還會彈結他——”

他突然停了下來，把我那句“當然了也不看看是誰的朋友”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他盯着劉露娜，又突然轉過頭來看我。

“你們……認識？”我和他幾乎是同時問出口的。

“漁歌，走。”韓江雪拿起我的包，拽着我的胳膊就走。

“你慢點兒！”我被他拽得生疼，胳膊上都勒出了紅印。

我不高興地嘟囔：“為什麼不等雨小一點兒再走？”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韓江雪很認真地看着我問，我突然有點兒害怕。他和劉露娜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們……是在地鐵口認識的。”那是高三的一個晚上，我背着大書包第一次聽她唱很好聽的歌。

“街上認識的人你就敢稱之為朋友？你知道她底細嗎？你知道她過去都做過什麼嗎？你知道她賺多少錢嗎，你知道她……”

“我們都認識三年了，怎麼會不了解？你放心，她絕對是個好姑娘。”

韓江雪冷笑了一聲。

“你怎麼回事？今天來就是為了跟我吵架嗎？”

“你自己去問她，到底做過什麼事。”

我腦海里突然閃過一些不好的畫面。

難道劉露娜真的……

不會的，我相信她不會的。

可是韓江雪這個樣子，讓我突然有點兒害怕。本來我還想大聲辯解“不信你去問周茜”，最終還是沒敢說出口。

電梯還沒來，我正要回去問劉露娜，卻被韓江雪一把拉了回來。

“你幹嗎？”他問我。

“你不是讓我自己去問她的嗎？”

韓江雪被我氣得不輕，他說：“以後不要再跟她來往了。”

我被他生拉硬拽着，又沒有任何理由地被他說了一頓，突然冒出一股無名火。我甩開他的手，跑了回去。

“你還沒走？”

“我覺得，可能有些事情要跟你解釋一下。”她很平靜地說，“我在等你。”